143 斜倚画屏思往事，皆不是，空作相思字（4）（1 / 1）

予晗没有想到幸福来得那么突然。

曾经有无数次感觉到是狐鹿姑的单于之位毁了她的一生。如果没有它，狐鹿姑不会被迫娶莫蕴为妻，在彼此之间的生活中，不会凭空多出来一个人；如果没有它，狐鹿姑不会无法离开，无法带她去任何想要去的地方，或是雪域高原，或是塞北大漠，亦或是南疆苗岭；如果没有它，她当初不会与狐鹿姑产生那么多的误会，即使后来和解了，这身份之隔在她的心中是一道永远也解不开的心结。她曾经有无数次奢望狐鹿姑不是单于，可是梦醒了，这一切的美好都随着梦的醒来而破灭了。

但是如今，这些都不一样了。狐鹿姑已经准备退位，以后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也就只有那野外的山珍野味，还有潺潺流水，浩渺高峰，这些都是予晗做梦都想要去的地方。她可以那么快的实现，这一切都如同梦一般。

即使狐鹿姑生病了，她相信，只要好好调理，再不好的病也终究可以解决的。望着不远处的一览众山小的情景，予晗忽而感到心情十分舒畅，想象着以后闲云野鹤，梅妻鹤子的生活，她就感到一阵从内心发出的快乐，是那么的舒服，就如同清风席卷过心田，散发出淡淡涟漪。

狐鹿姑见她望着自己傻笑，不禁失笑，敲了敲予晗的额头。予晗这才如梦初醒，捂着自己的额头，不满的瞪着狐鹿姑。两人互相看着彼此，看着看着，予晗就笑了。她看着狐鹿姑仍旧带笑的眼角，眉飞色舞的说道：“狐鹿哥哥，你真是太好了！等你退位以后，你帮我造一座世界上最好的房子好不好？要全是水晶的，从里面一眼就看得见外面，从外面又看不见里面......”

狐鹿姑淡笑：“傻瓜，哪有那么大的水晶？还是造一座冰做的房子更为实际一点。等到我闲下来了，我们就去匈奴的北部，那里常年寒冷，我们就在那里造一座冰做的房子好不好？”

“那你帮我做琉璃的吧。”予晗亦是含笑回望狐鹿姑，“冰那么便宜，造价又那么低，真是便宜你了。不行不行，造不了水晶就造琉璃的，五彩斑斓的，也比冰好看多了。”

狐鹿姑没有回答，只是无声的望向了远方。忽而的寂静令得予晗也沉默下来，将以后的念想都压在了心底，是啊，狐鹿姑还没有退位呢，即使他把单于之位让给壶衍鞮，他会愿意么？莫祁倒是肯定愿意，可是如果他当了单于，说不定会把壶衍鞮一干人等都赶尽杀绝的。莫族人被仇恨所淹没，这种事，他们绝对干得出来。

狐鹿姑想的却是另一码事。他很清楚自己的病，已经药石无灵。医官根本就无法查出来他究竟得的是什么病，也就没有办法对症下药。而各种各样的食物也都检验过了，都没有任何毒性，说是中毒，倒也不像。但他很清楚现在的感觉就跟三岁那年中了七情七禁之毒的感觉一模一样，只是仅仅是感觉，对于七情七禁之毒的中毒者所谓的头晕，咳血，有时候会想要睡觉，有可能会醒不过来的症状他倒是完全没有。说实话，自己究竟得了什么病，他也不清楚。只是有一点是肯定的，他知道如今的情况很不乐观。

也许真的能如予晗所说，慢慢治，一定能治好的。

也许。他现在还不想死，不仅仅是因为单于之位，还有匈奴的善后工作。最主要的原因也是因为予晗，他们好不容易在一起了，为何上天就要那么快的将他们拆散？不是他怕死，也不是因为他还没活够，只因为他还想要多看她几眼，还想要把一切事情都办好，她安心了，他才能安心。

见狐鹿姑沉思，予晗也不敢去打扰她。可是还未等她说话，空中就传来阵阵狼嚎声，隐隐还携带着些许王者的霸气，一听就知道是雪岚的了。予晗喜出望外，对着空中大喊道：“雪岚，雪岚！”

声音划破天空，惊起一阵飞鸟。

狐鹿姑转过身来，见予晗满心满眼荡漾的都是笑意，也感到心情舒畅，还不忘调侃她：“你现在喊也没用，她又听不懂你的话。”惹来予晗一阵不愉快的白眼。自从得知狐鹿姑可以与她一同走，她很是开心，几乎抛却了往日所有的伪装，这才是她，最为真实的予晗。

啪嗒啪嗒的声音传来，一只通体洁白的母狼出现在两人的面前。她有一双幽蓝色的眸子，极为高贵，蓬松的尾巴在身体后面垂着，尚是中年，她已经呈现出其余的狼没有的霸气。这才是雪岚，狼群中的一介王妃，她才有压倒众人的本事与魅力，还有与生俱来的王者霸气。

见到予晗，雪岚欢快的叫了一声，朝着她扑来。自从上次予晗为她起了名字之后，雪岚明显对她态度好了许多，也不像往日那般百般设防，而是真心把她当做自己的一位朋友，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个“人”之间的友谊，就是狐鹿姑与予晗相识了那么久，也自愧不如。

予晗开心的笑了，如银铃般的笑声在空中传播了好远好远，轻轻的拨动着狐鹿姑的心弦。她走上前去，轻轻抚摸着雪岚的毛发，神色亲昵，带着些许母亲对于孩子爱抚的神色。雪岚在她纤细的手指下也显得格外温顺，闭上眼睛一派享受的神色。

狐鹿姑走到予晗的身边，雪岚见了，也对他叫了一声，算是问好。予晗一面抚摸着雪岚，还不忘调侃狐鹿姑道：“你们俩倒是很熟呢，狐鹿姑，她对你如此依赖，莫不是你就是孩子他爸？”

这话说的......狐鹿姑微微顿了顿，唇角仍旧挂着处变不惊的笑容，淡淡道：“雪岚对你就好似对母亲一般，莫不是你就是雪岚的母亲？”

这话一出，两人俱是笑了。予晗拍手道好：“狐鹿姑，你这答辩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强了，谁说匈奴人嘴笨，不过是什么都不懂的蛮夷，我看这话说的不对，回去后可要好好教训教训上官桀。”

“回去？”狐鹿姑微微侧头，露出一个惊异的表情。

予晗点了点头，不在乎的抚摸着雪岚，不一会儿伸手逗一逗她，一面回答道：“是啊。狐鹿哥哥，等你退位之后，我们恐怕先要去长安。我并不是想要回去，只是想要看看合欢的墓而已，她如此为我，我不可能因为她死了，我走了而抛弃她。该还的债，迟早都得还的。”

“我明白。”狐鹿姑点了点头，却站起身来抬头看向高高挂在天上的太阳，“只是事事都未尝能如愿，予晗，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无法退位，莫蕴不许，群臣不让怎么办？那到时候你觉得你的愿望还可以实现么？”

予晗静静地聆听着，忽而惊讶的抬起头道：“怎么可能？谁那么笨，好好的单于之位白送给他都不要？”

“不是不要。”狐鹿姑的语气严肃，“单于之位，这个人选是要关系到整个匈奴的命脉的，绝对不可以草率，也不可以意气用事。予晗，我不可能因为要和你离开就胡乱了事，置匈奴于不顾，你明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