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揽明月、懒回肠（2）（1 / 1）

予晗微微停住脚步，拐进了一个小巷中。跟在她身后的叶儿脚步微微一顿，面上闪过一丝迟疑，也忙不迭的跟了进去。却见那幽深的小巷内恍若空谷回音，她的脚步声清晰可变，不由得令她感到一股毛骨悚然之感。

未等她适应这里幽暗的光线，眼前立时出现了一道刺眼的银光，直晃得她睁不开眼。还不等她反应过来，一把银光闪闪的匕首就已经架在了她的脖颈上。

叶儿透过匕首的反射看，那人竟是一个眉目十分清秀的女子。面上被斗笠所遮盖，只能隐隐看到那绝世的容颜以及冷漠的眉眼，深深的烙刻在了她的印象中。风轻轻吹拂，那一身翩翩绿裙随风飘扬，有着说不出的轻灵美丽。

正是夫人派自己去跟的那个女子。

予晗冷冷的凝视着面前这个即使匕首架在脖颈上却仍是好奇打量自己的丫头，不由得感到心中一阵厌恶。手上微微用力，叶儿细嫩的脖颈上，已然见血。

叶儿微微颤抖了一下，勉强抬起头来，强迫自己克服恐惧直视这个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的凡尘仙女，心却是无比冷漠的女子，强作镇定道：“你最好放开我。若是杀了我，我头上的人，你是得罪不起的。”

予晗唇角勾出一抹奇异的冷笑，似乎没有任何惧怕，手指再次微微用力，鲜血吧嗒吧嗒的淌到了地上。空中传来她冷漠的话语，没有一丝温度：“是么？你好似还没有资格威胁我。你的命在我的手里，要杀要剐，都随我。对么？”

叶儿手指极具的颤抖起来，她强迫自己重新的审视这个女子。她自诩自己有足够的看人本事，却没有想到，面对这个女子，她却是看错了，错到底了。而这个小小的错误有可能会葬送掉自己的性命。

予晗有事在身，并不像与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纠缠。便眯了双眸，冷冷的看着她，冷声道：“是谁让你跟着我的？”

叶儿并不回答，偏过头去，原本的恐惧已经不再。如今，更是在那清澈的眼眸中多了几分不可一世的傲然，与原先几乎跪地求饶的她判若两人。也是，她现在有了骄傲的资本了。面前女子若是弄不出她的身份，恐怕不会善罢甘休的，那自己，也就可以不用死了。

果然所有人都一样。

予晗再度冷笑一声，将目光移到叶儿绿色的衣裙上，却在看到某一个东西时，目光瞬间凌厉。她死死的盯着叶儿腰间的玉牌，眼睛睁的大大。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那恐怕叶儿早就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予晗狠狠的盯着那块玉牌，恨不得把叶儿的身体剜出两个透明的大洞。

“你是上官默的丫鬟吧？”良久，冷冰冰的声音忽然想起，冷冷的却带着浓浓的轻蔑与鄙夷，如惊雷般在叶儿耳边炸响。

叶儿不可置信的盯着面前这个好整以暇凝视自己的女子。以小姐的神情来看，她可以大致猜出两人之间必定是有着什么深仇大恨。可惜，上官默的眼神分明是要把这女子给生吞活剥了，予晗的神色，竟是不输于上官默。

见叶儿不回答，予晗当她默认。再度冷笑到：“怎么，想要为上官颜报仇么？你去告诉她，我就在这里，若是要报仇，那就让她亲自来，万般不必要一个人来跟着我。”凝视叶儿许久，她忽然话锋一转：“你走吧。”

叶儿还在怔忪之际，予晗却一甩袍袖，翩然而去。

叶儿久久的凝视着那抹逝去的背影，不禁若有所思。这女子到底是何人呢？难道真的要对小姐那么说么？小姐若是知道了，会是怎样的反应呢？想到上官默那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神情，她不由的打了个寒颤。

予晗离开了长安城，骑着升月慢悠悠的在路上行走。两边皆是漫天沙尘，她穿梭在其中却纤尘不染，洁白的斗笠上仿佛与世隔绝，多了一层朦胧的面纱，令人琢磨不透，也永远触摸不到。

这次来长安，之所以最后还是同意，一方面是因为狐鹿姑的缘故，还有一方面，她是想回来看一个人。

一个故人。

合欢的墓坐落在长安城的西南城郊一处山谷中。空山鸟语，这处山谷，幽静清净到了极点。当初因为为了杀死青萝为合欢报仇，便也在此草草竖了块木牌，将合欢的尸体埋了进去。之后，她虽然派人来修过，可是那个时候她已经在着手准备离开的事情了，所以到底修葺的结果如何，也就无心过问。

可是如今，故地重游，呈现在眼前的却是一派崭新的气象。

面前的杂草被清空了，原本选好的在这处山谷中最好的一块地方，旁边的小溪被引到了中央。在墓地的前面，建了一个雅致的小亭，可以休憩，也可以祭拜。而那处潺潺小溪，正好穿庭而过，格外的雅致。

合欢的墓建在了泉水的旁边。在那里，是最为清净的地方，免受世俗纷争，也不用担心被人发现，被人打扰，只是在这世间唯一一块清净的地方，住着那如白莲花般出淤泥而不染的灵魂，合欢。

此情此景，予晗不禁潸然泪下。

她恨青萝么？恐怕不是的。她也有自己的苦衷，毕竟当初被霍去病所搭救，她也应该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即使是搭上别人的性命，甚至是自己的性命，青萝也不会在乎。只是合欢呢，白白的做了黄泉路上的旅人。只是不知道青萝在下了碧落之后，遇到了合欢，又会是如何的想法呢？

经历了那么多的事，她倒也想开了。这世间没有绝对的对，也没有绝对的错，不过是在于在什么时间，什么就是对的罢了。想到这儿，予晗忽然叹了口气，转身对着隐没在凉亭深处合欢的墓地重重的跪了下去。刚刚碰到地面，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滴答滴答的滴在予晗面前的青青草上。

远处忽然传来无比飘渺的歌声，似是在哀悼亡灵，也似乎是为了自己做过的事而后悔，而自责。

予晗忽然抬起头来了。

她的眼神忽然变得无比警觉起来了。

那个歌声，竟是如此的熟悉。记得小时候，从未听见过大哥唱歌。大哥似乎是自从她出生开始，就一直是对谁都冷冰冰的模样，就连二哥也不例外。在娘亲死的那一天，她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听到过大哥唱歌。那是一首丧歌，即使大哥这般的铁血男儿，唱起丧歌来亦是百转千回，只听得令人想要潸然泪下的冲动。

那时，大哥的阵阵丧歌声深深的印刻在了小予晗的脑海里。

她坚信，在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能像大哥那样，将丧歌唱的如此的哀戚，即使是听者，亦是悲从中来，无法自已。

这声音，竟是与大哥的声音如此的像，像的简直是一模一样。若不是予晗坚信大哥绝对不会来到这里，她也许就已经相信了那唱歌的人就是大哥。大哥是何等骄傲，他一生没有向任何人低过头，包括父亲，包括刘彻。

可这，究竟是谁？

风忽然吹起来了。

树叶摇曳，露出了其后那颀长的身影，白衣飘飘，仿佛是谪仙一般美丽的人物，闪烁着阳光的勾勒。

予晗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