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Chapter 5 衔恨愿为天上月,盼君几回圆(1)(1 / 1)
傍晚的斜阳透过未央宫的窗格,斜斜的洒在卫皇后的案几上。她正持着一卷书卷,在那案几的旁边香炉中,一缕青烟袅袅升起,勾勒出奇怪的烟圈,燃烧了一丛星星之火,却很快被急促的脚步声扑灭。
听到那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清幽的环境,卫皇后略微蹙了蹙好看的眉头,抬头看向天色,似是自言自语的说道:“已经申时了。”
明珠微微愣了下,旋即小声答应。她伸出手来,小心翼翼地从袖口中掏出一卷竹简,手指微微颤动,小声道:“娘娘看看这个吧,这是太子殿下吩咐奴婢给娘娘您的。太子他说,他说......”
“准是又跟那丫头一起去玩了。”卫皇后微微叹了口气,闭目淡声道:“本宫真是管不住太子了。那丫头实在也是太不知轻重,三番两次教导太子不理国事。如今陛下身体日益下降,太子若是不早作准备,到时候可就来不及了。”
明珠点了点头道:“梓璃姑娘说,她......”
“不必再说了。”卫皇后猛地抬手打断了明珠的话,眉宇间因隐隐藏着不耐烦的神色:“这孩子也是太不懂事了。到底还是血气方刚的年代,除了帝王的权术,民间的那些小玩意儿,却也是十分感兴趣。李妍本就心高气傲,又盛宠不衰,如今她亦为陛下添得一子。以她的心计,难道不会努力争取这太子之位吗?”
许久,只听明珠叹了口气,轻轻道:“太子殿下若是懂些事,也应该明白为娘娘您和陛下分忧。可是如今,他与那梓璃眷恋在一起,迟早陛下会有着废立太子之意......”
卫皇后目光冷漠的一扫,带着些许不言而喻的威严与隐含的警告。明珠察觉到自己失言,连忙口头请罪道:“奴婢失言,是奴婢的错。太子殿下冰雪聪明,娘娘您又是人中之凤,怎会被李妍抢去呢?奴婢......”
“好了。”卫皇后轻轻打断了明珠的话,抬头望向远方,似是在想些别的什么东西:“算算日子,光儿也该回来了吧?”
明珠嘴角露出一抹微笑,轻声接话道:“是呢,也就是这几天了。霍二公子剿匪取得完胜,扬我大汉国威,令得那小国不敢再行进犯。前几日也传来消息,人马已班师回朝......娘娘,您是有什么打算么?”
“光儿与本宫自是不比去病那般亲,却到底还是亲戚。”卫皇后唇边拧起一抹奇怪的笑意,一时间竟分不清情绪:“他如今受到陛下赞赏,本宫自然也为他骄傲。”卫皇后顿了顿,冷声道:“上次大宴时,本宫瞧着他与那上官家的小姐很是合眼缘。若是彼此也都愿意的话,不妨就为他们做一次媒吧,也尽了我这做姑母的责任。”
明珠恭声应诺,转身退了下去。当她走了许多步,悄悄回过头来,却见卫皇后仍是若有所思的神色,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这深宫中的斗争,究竟何时才能休止?
若是予晗在,也一定会庆幸当时离开了长安这个满是阴谋与权术的地方。若是见到了李妍与卫皇后如今的明争暗斗,她也一定会感叹这世事变化无常,只有庆幸当时自己走得早,若是现在再想离开,可就来不及了。
月光清浅,洒下涟涟碧波。
草原上,一个隐约的人影昂首傲立于白色骏马之上,眉眼间满是冷漠。墨发随风飘舞,更衬得那白色胡服恍若玉质,在月光下泛出清浅的光泽。墨发上的白色丝带宛若九天神女的发丝,静静流淌,勾勒出一片锦瑟年华。
予晗坐在龙马上,静静地看向远方。前面就是鄢支山了,那匈奴最美的山峰,就在前处。仍旧记得,当初是在这里与壶衍鞮分别,可是如今已经物是人非事事休,无奈只得欲语泪先流。
马蹄的声音,在耳边达达响起。
疾风拂过劲草,发出沙沙的声音,更添了几抹急迫。
予晗微微愣神,侧耳倾听逐渐接近的马蹄声。当她品出那马蹄声不对的时候,却已经晚了,一个冷漠颀长的身影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冷漠却不失高贵的白衣身影完完整整的遮挡住了清冷的月光,伴随着一阵黑影。
四野皆是一片寂静,仿佛天地都沉浸在那样清冷的身影中了。
予晗只看了一眼,便倒吸了口凉气。双眼中寒光乍现,冷漠的光芒遍布了她那双漂亮的丹凤眼眸,即使月光如水水如天,仍旧于那美丽的眼眸中显现出极不协调的黑暗来,在暗夜里森森的闪着。
仿佛是感到了予晗的敌意,那人微微侧目,露出冷漠如霜的脸来,却是莫祁。莫祁经过多天的调养,气色已经好了许多,见到予晗,微微勾唇一笑,淡淡道:“你果然还是放不下壶衍鞮,真的来了。”
予晗只感到脊背上掠起一抹凉意,强迫自己盯着莫祁冷漠的目光,冷冷道:“是壶衍鞮故意的?”
“不不不,当然不是。”莫祁嘴角再度勾起一笑,这番却已经没有了原本的和煦,变得冷漠无情:“我们两之间,必定是你死我活。像他这种心高气傲的人,又怎么会愿意为他人作嫁衣裳呢?”
予晗不语,左手却向袖口中探去。摸到了那蓝色软鞭,才微微舒了一口气,心中有了底气,抬头迎向莫祁冷漠的目光,双眼隐隐闪烁着挑衅:“你如今别想再抓住我了。当时是我大意,此番,绝对不会。”
“你想多了。”莫祁再度勾唇一笑,好整以暇的抬头欣赏着挂于夜空的一轮明月,轻轻道:“我是莫蕴的兄长,此番不过是来看她过得如何的。自从在龙马跃过河道的那一刹那,我已经放弃了。”
予晗不语,紧紧地盯着莫祁的双眼,企图从那双眼眸中找出一丝虚假说谎的痕迹,却只得到了一团没有暖意的墨黑。她半信半疑的看着莫祁,他迎风而立,背影宛若芝兰玉树,在月光中淡淡勾勒,淡淡沉淀。
“予晗。”不知过了多久,莫祁轻轻浅浅的声音忽然传来,如烟波般飘渺,却清晰无比的传入予晗的耳边:“我送给你的青花瓷佩,你还带这么?”
予晗轻轻点点头,伸手从腰带上解下那叮叮当当作响的漂亮的青花瓷佩。那三片蓝色的花瓣细细分布,花丝于花瓣中细细交织,在月光下带着些许凄美的美。流苏于野风中静静摇曳,映衬出月光清冷的影子。
莫祁的脸上方才露出了些许欣慰的笑容,使得那清冷的面容稍减。他微笑着,淡淡道好,却伸手握住了从青花瓷佩上垂下的流苏。
“我准备回南疆了。那是莫族人的家乡,此番正是祖先的忌日,我必须回去祭拜。予晗,这瓷佩你留着罢。若是百年之后,说不定还可以留作纪念。”莫祁嘴角勾勒出一抹清欠的笑容,复又补充道,“如果可以,我愿意带上你的!”
这是予晗印象中,莫祁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从此以后,他就离开了。去了哪里,她不知道,也许如莫祁所说,他回到了南疆。
多年以后,予晗仍旧在想,当年的那个转身,了却了多少的缘与孽。
她都不知道。
只知道,从那以后,再也没有见到过莫祁。
再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