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谁念西风独自凉(5)(1 / 1)
见有人走来,莫祁微微睁开了一只眼睛,虚弱的说道:“出去......”他的声音实在太轻,即使含着怒气,亦是听不出了的。这话刚一出口,他立刻陷入了沉沉的昏厥,只有血丝还从嘴角不断地渗出。
莫祁说的话触到了予晗的心坎。
她从小便丧母,继母对她一直不好,连带着父亲也对着她疏远。大哥征战在外,这同父同母的亲哥哥却很少与她一起玩,生活起居上除了自己照料自己之外,也就只有合欢和二哥了。可是只可惜随着年龄的增长,二哥也慢慢步入了朝堂,每天被繁琐公务缠身,更没有时间来管她。
那段时间,予晗只觉的自己想一个拖油瓶,永远只能成为别人的累赘。而听到莫祁从小便丧母,也是孑然一身与妹妹一同长大时,她立刻泛起了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只觉同病相怜。面前这人即使是她的敌人,她却还是流下来救他。
恐怕也只是因为两人同样的遭遇。
予晗微微叹了口气,将原本大夫放在塌旁的药拿起,一勺勺的喂到莫祁的嘴中。他的防备之心实在是强,即使是意识晕倒昏厥之时,莫祁仍旧残存着自我意识,几次三番想要拒绝吃药。更加上予晗时第一次给人喂药,手法还不是很娴熟,药水也许多顺着莫祁的嘴角流淌到了床上。
慢慢的,莫祁停止了抗拒。静静地待着予晗一勺勺将药喂到了他的嘴里,也不知是做了什么梦,莫祁的嘴角隐隐挂着满足于享受的微笑。
见他笑了,予晗微微愣了一下。原来面前这个男子笑起来也是那么的好看,少了许多分阴鸷之感,倒是多了许多和煦的春风暖意,吹动了她的心弦。屋里似乎也亮敞起来了,一切的一切似乎都随着莫祁的微笑变得光明。
窗外,杨柳轻拂;窗内,屏风暗藏。
大夫说的果然不错,良药苦口利于病,这药药效好得很。几乎是刚把药喂下,莫祁便醒来了。他一脸平静的躺在榻上,苍白的脸色有了几抹红润之色,也显得没有那么的孤单寂寞与阴郁了。
琉璃般的眼眸缓缓张开,莫祁见到了眼前的这个飘飘然似是天仙般的女子,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敛去眼角暗藏的柔情,冷冷道:“是你救了我?”
予晗一愣,点了点头。她将药碗轻轻放在旁边的案几上,转身便要离开。末了,莫祁的声音从身后弟弟的传来:“谢谢。”那谢谢说的很轻,隐隐还带着些许不情愿,无论如何,却清晰而又惊讶的传到了予晗的耳朵里。
她再次一愣,淡笑道:“不必。我还以为你不会说谢谢。”
莫祁嘴角牵出一抹冷笑,原本阴鸷的神情不再,只有一脸平静清冷道冷漠的神色,淡淡道:“每个人与生俱来都会得,我为什么不会?”见予晗一脸诧异地望着自己,莫祁感到一丝罕见的尴尬,解释道:“方才我把你当做了母亲。你给我喂药的时候,我还以为母亲回来了。”
予晗亦是淡淡的笑了笑,徐徐道:“既然你已经醒过来,我就先走了。莫祁,这份恩情你得还的,为了你我放弃了逃跑的机会。”她面上的笑,和煦如春风,即使冷漠如莫祁,一时感觉自己常年黑漆漆的心被投入了一线阳光。
予晗见他没有出声阻拦,转身离开了屋子。这时,门外已经站了两个男子,带着凶狠的目光看向予晗。她恍若未闻,直直的越过了他们探寻的目光,向绿树成荫的宅门口走去。脚步轻浮,转眼间便消失在了宅院中。
如果莫祁说的是真的,那么伊稚斜终究是做了一件为自己染上污点的错事。但是仔细想想也并无什么,他本身登上单于之位就是靠篡了他亲弟弟的太子之位的,本身登台就登的名不正言不顺,哪里会在乎这些呢?
况且,这是匈奴秘事,毕竟成王败寇,伊稚斜又怎会允许这件事往外传呢?
予晗自失一笑,转头推开大门。心底仍旧思绪万千,她必须要想办法逃出去。无论留在这里结果如何,壶衍鞮是否会来救自己,她都不可能坐以待毙,乖乖的做别人的筹码,被牵着线走路。
目送着予晗离开,门外的男子见里面久久没有声音传来,探寻的问了一句:“少主?少主?您没事吧?”
房间里沉寂了许久,忽然莫祁的声音低低的传来:“那女子叫什么名字?”
男子一下没听懂,再次问了一句:“少主您说的是刚才出去的那个?”
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男子幽幽叹了口气,少主自从知道了母亲死的真相后,就很少说话了。即使说话,也总是阴阳怪气喜怒无常的声调,令人不由自主的担忧。如今他忽然问起这个,到底是所谓何事?一时间猜不透莫祁的意思,男子讷讷答道:“回少主的话,据莫蕴少主所说,她叫予晗。”
“予晗?”莫祁嘴角微微勾起,“给予光明?倒真是一个大公无私的‘好’名字呢。”
门外男子听到莫祁如此说,微微愣了一下,明白此时不该打扰少主,便转身无声遁去。
莫蕴见门口的侍卫都走光了,才缓缓步入莫祁的房间。她越过屏风,见到莫祁的白衣上血迹斑斑,不由感到一阵心酸。再一看,他却罕见的将药都吃完了,不由得微微讶异,面含疑惑的看向莫祁。
莫祁嘴角仍旧挂着一丝血丝,见莫蕴用疑惑的目光看向自己,微微一笑,淡淡道:“怎么,很惊讶么?惊讶我为什么把药都喝完了?”
莫蕴习惯了莫祁阴阳怪气的语气,微微一笑,将药碗拿到一边,撒娇道:“兄长何故如此说呢,莫蕴不过是但系你罢了。兄长,你知道么,莫族人经过几代的努力想要达到的目标,如今终于可以实现了!”
莫祁微微一愣,从莫蕴的话语中悟出了什么别的东西,试探性的问道:“怎么,且鞮候终于要死了?”
“兄长真聪明!”莫蕴点头同意,见莫祁的眼里呈现出了胜利与冷漠的恨意时,也小声附和道:“安洛微王妃当年好心的收养了我们,却不知原来是引狼入室了。且鞮候也是伊稚斜的后人,这些曾经伤害过我们莫族的人,都得双倍奉还。”
话音刚落,莫蕴的眼神猛地变得深不可测,含着些许的阴鸷,竟比她的兄长有过之而无不及,一样的阴森,一样的冷漠,如同浩浩大漠里孤狼的眼神,饱含着无尽的冷漠。
莫祁嘴角勾出了一抹冷笑,一身白衣,眼神变得深邃起来,幽深的黑暗,笼罩在屋里无尽的茫茫黑暗中,而更加增添了寂寞诡异与琢磨不透,在无边的暗夜里慢慢沉沦,薄唇抿成一线,带着无限胜利的意蕴。
莫族几代的恩仇,很快就要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