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Chapter 14 金缕曲（1）（1 / 1）

望着台上已经隐约飘起的森寒杀意，壶衍鞮却心不在焉。他眼前又浮现出了当初母亲安洛微王妃的样子，她笑的是那么的慈祥，那么的灿烂，全然没有岁月侵蚀的痕迹。即使，她已经年过三十，仍旧活力无限，每天料理着黄土高原那黄色的画布上遍布着的朵朵白色的星辰，是那么的开心。

可是，他当时只道母亲与父亲是真心相爱的，却永远不知道母亲心里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父单于。

母亲很快便病倒了，即使父亲很爱母亲，她却成天郁结。且鞮候单于的生命中又太多的女子了，她们有的爱他，有的被他爱；有的伤害了他，有的被他深深地伤害。而安洛微王妃则是宛若珍宝般的被且鞮候单于捧在手心，她却深深的被他伤害了。

在弥留之际，她才对年仅四岁的壶衍鞮说出内心的心结。她爱的根本就不是且鞮候，她自己心中的那个名字，无论如何都不肯说。只说，那首曲子是自己与他最后的回忆。她在黄土高原上种植的满天星，也只是为了他。他说，当他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希望那里盛开着成片的满天星。

那首曲子，一直留在壶衍鞮的心中，不曾被打开，亦不曾被动过。只是，他也不明白为何如此强烈的想到这首曲子，似乎那心爱的女子就在眼前，他是多么想对她吹出这首曲子，被母亲珍藏了一生的曲子。宛若一杯上百年的陈酿，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品尝起来才觉得意蕴绵长，心动无法抑制。

他四处打听，才打听到了那个人。原来，他早就已经死了。而当初与母亲许下的承诺，不过只是为了让母亲有那一番信念与活下去的勇气罢了。

壶衍鞮的手指静静地划过银光闪闪的弯刀，用眼角的余光瞥到穆多娜的神情。她仍旧稚嫩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嘴角勾起了淡淡的微笑，似乎已经胜券在握，压根就不把这场比赛放在心里。

霍去病注意到了壶衍鞮的表情变化，剑锋依然没有颤动，开口时语气犹如冰一般寒冷：“动手吧。”

壶衍鞮淡笑了一下，“自然。”

凛冽杀气浮起，顿时，两人已经动手。

一个用剑，一个用刀。

一个的招式飘逸灵动，如雪落九天，柳絮飞舞；一个的招式则如冷血修罗，猛虎下山，长蛇出洞，招招夺命。

刘彻看了一会儿，眉头渐渐蹙了起来。

他知道霍去病武功过人，从小随卫青在军营中长大，这场必定是非赢不可。可是，他却小瞧了这个看似文弱的匈奴右谷蠡王。即使霍去病常年在马背上打仗，招式却是清灵毓秀，阵阵雪花落下，招招杀机；而壶衍鞮看似白衣纤尘不染，招式却狠毒泼辣，宛若冷血修罗，步步惊心招招夺命。两人如此截然不同的打法，霍去病的招式即使优美绵里藏针，却在壶衍鞮的步步红莲中落了下风。

何况汉朝刚输了一场，此时匈奴人已经是越战越勇，这种情形，对汉朝人不妙。

壶衍鞮手中弯刀如灵蛇般摆动，收放自如。弯弯的月牙刀刃，丝毫不影响全身上下散发出的冷漠杀气。月牙弯弯，带动着漫天飞舞的雪花，霍去病宛如被他全方位的制住。

霍去病虽是落了下风，仍旧是淡然处之，似乎丝毫不急。他手中雪剑攻势丝毫未乱，不管请示如何，依然照着自己的打法我行我素。

两人的武功身法应该是在伯仲之间，无法分出高下。按理说这里是汉朝，在木台上霍去病应该可以占据地利。

可是像壶衍鞮手中弯刀这般招招夺命的手法，逼得霍去病也只能实打实。

予晗本不在乎这场打斗，可是看到周围静谧无声，也将目光投上台去。

慢慢的，回神竟是满脸惊讶。

她从来不知道壶衍鞮竟然有这般精妙的武功。她只道霍去病武功高强，壶衍鞮未必敌得过，可是哪里晓得这般看似不起眼的新月弯刀，在他的手上就如同毒蛇吐信，步步杀机招招夺命。满天星辰散发着冷漠的气息，将霍去病团团围困。

她的眼中盛满了赞赏，壶衍鞮这匈奴第一勇士，果然不是白搭，亦不是浪得虚名之徒。

当初在居延河滩边一箭，看他射的如此精准，力道如此玄妙。看似绵绵一箭，却隐含杀机。若是被射中，恐怕不论霍去病武功多高，都难逃重伤。

予晗并不希望霍去病获胜，他害合欢重伤的那一幕，如同罂粟一般偏偏却那么血红的开在梦里，她无法克制对这个大哥的恨以及无休无止的猜测。既然他已经不准备把自己当作妹妹，那她也没有必要为他担心。

虽是如此想，看着看着眉头却是渐渐地蹙了起来。

看的人辛苦，身处其中的人更辛苦。

霍去病没有想到以壶衍鞮的右谷蠡王之尊，学的武功竟然是如此阴狠毒辣招招夺命的武功。更可怕的是，他手中的新月弯刀削铁如泥，就是比他手中这把用上号玄铁打造的雪剑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霍去病不知道，壶衍鞮自小从母亲死后，便没日没夜的练武。他几乎可以说是吃着百家饭长大的，吸取了各门各派精妙的武功。就拿他的师父来说，他老人家就是一个西域杀手，更妙的是箭术与剑法也是无比了得，壶衍鞮却从他那里得到了真传。

更有一重苦楚，就是壶衍鞮可以伤他，甚至杀了他。而他却不能伤了壶衍鞮。若是这位尊贵的匈奴右谷蠡王有着任何伤害，那么就会引发一场大规模的战争。

即使壶衍鞮并不是且鞮候单于最爱的儿子，他却在匈奴最受到尊敬。人们奉他为匈奴第一勇士，传说般的人物，武功已练至化境。

霍去病常年征讨西域各国，哪些国家对他积怨已深，只要自己稍稍伤到了这个右谷蠡王，便等于是给了他们借口。如今匈奴虎视眈眈，南有羌族，北有乌孙，各个都是墙头草，恨不得汉朝出错了才好，这样，他们也就可以出兵发动战争了。焉知，那一点点星星之火无法燎原？

这场比赛，霍去病越大越凶险。

而壶衍鞮却好似完全置身事外，刀法依旧从容不迫，无论如何占尽上风，依然没有丝毫的骄傲流露。新月弯刀挽出道道死亡的轮廓，一下下的朝着霍去病袭去。带动漫天星辰，宛若长蛇出洞，那般从容却是那般可怕，令人喟然叹息。

一时间，这形势对汉朝可是大大的不妙，胜负似乎已定。

霍去病从小在军营长大，习惯了不用自己动手。虽然自身的工夫也是极强的，遇到如同壶衍鞮般的野狼，这才算是真正的被缠住了。他习惯了以箭杀人，运筹帷幄，将战局卧在自己的手里，面对这种近身搏斗，并占不了多大的优势。

壶衍鞮嘴角敛起一抹完美的弧度，手中弯刀在腕上转了一圈，顿时寒光乍现，宛若毒蛇吐信般向霍去病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