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双生花(3)(1 / 1)
这世上的事,有太多的不如意。从开始到结果,不过就是一个转身的工夫。时间如流水般流逝,所有人不过只是匆匆过客,看着那流水从东到西,昼夜不停。焉知,他们也终究会成为流水里的一粒沙土。
未央宫的午后,静谧极了,听不见什么声音。
昭阳宫内忽然传来一声跪地的声音,午后的宁静顿时被搅得粉碎。守在门外的景诺看事情不对,连忙往里跑。只见得李妍朝着予晗跪在地上,昔日那高傲的头现在已经磕在了地上,似是在求她什么。
“夫人......”景诺当然护着李妍,见如今这般,便要跑来。
李妍抬起头来,虽不曾看着予晗,眼眸却忽的一扫,只扫的景诺双腿发颤,颤微微地跪了下去,道:“夫人,您是千金之躯,可万万不能如此啊......”
李妍却好似没听到一般,冷喝道:“出去。”
她的语气虽是轻淡,却隐藏着不可抗拒的威压。即使即将立夏,景诺还是感觉到冷风直直的灌进自己的衣领,吹得他遍体生寒。她却仍旧倔强的昂着头,再次道:“夫人,您是千金之躯......”
“出去!”
李妍的声音加重,隐隐还有某些深藏着的怒意与杀意。景诺一时间害怕,却也顾不得什么了,连忙行礼,蹑嚅道:“是,是,奴婢告退。”
她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走时,还不忘锁上了门。
宫里再度恢复了寂静。
李妍低下头,依然是那个跪着的姿势,嘴边却牵出一抹苦笑:“予晗,你当我是稀罕这些锦衣华服,荣华富贵么?我又何尝不知道,幸福就仅仅只是简单而已。可是我无奈,兄长以死相逼,我当如何?兄长含辛茹苦的将我养大,难道我长成了就这般恩将仇报么?我不是娜等人......”
风中,予晗的声音凉凉的传来:“夫人,你不必如此,我不过一介大臣之女,受不得你如此大礼。”
说罢,她脚步一顿,便要转身离开。
“予晗!”身后猛然传来李妍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予晗一个转身,却见这李妍已从乌发上拔下金钗,驾于自己雪白的颈上。金钗锋利,原本白嫩如玉的皮肤,已经血迹斑斑。她却一脸视死如归的神情,盯着予晗,目光里只有无限的祈求,轻轻道:“我亦是无奈......”
予晗脚步一顿,原本紧绷着的心到底还是软了。她与李妍的交情并不如静姝的深厚,却也是共患难过的,如今见她即使进宫,却仍旧身不能自己,不禁感到心里泛起一股同情与无力。
连她亦是如此,那自己又能好多少?
李妍以死相逼,予晗终究还是缓缓扶起了她。将金钗从李妍的颈上拿下时,李妍的手微微抖了一下。抬头看向予晗的目光里呆着些许惊喜,道:“予晗,你是答应了么?”
予晗无奈的点了点头,扭过头去避开那道惊喜的目光。不知为何,看着她她就觉得一阵心酸。夫人如此,天下人皆想要的那个皇后的凤座又好的了多少?李妍在这里,不过是看着他人脸色生存。她娘家势力本就不大,如今在后宫更是如履薄冰,竟是见自己想见的人一面,也成了可望而不可即的奢望。
自己......是不是也是如此?也是如此般可悲?
李妍站起身来,看着予晗的申请,似是知道她心中在想些什么,轻轻道:“予晗,人生苦短,若是不珍惜眼前之事,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
予晗的心猛地颤抖了以下,扶着李妍的手指,也猛地颤抖了以下。
是啊,合欢现在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当初与她在一起时,那里会想到今日,每一天的见面都是倒计时,很快,就会再也见不到了。她真的是不懂得额珍惜,错过了那么多,竟是如此的可笑。生命如花般娇嫩,枯萎了,便再也不会活过来。
她抬起头看着李妍。往日身穿白衣,应该是最自由不拘的,不受任何尘世的束缚。可是如今,李妍身穿白衣,浓妆艳抹,竟也是擦起了胭脂水粉,精心的打扮起来了。竟是笔以前在随雨轩时,有过之而无不及。人终究是会变的,即使五官修的精致,离开了自然与自由,李妍好似一瞬间苍老了许多,再也失去了从前的清纯与特有的气质。
见予晗望着自己出神,李妍嘴角再度牵起一抹苦笑,道:“予晗不必惊讶,如今的事,早已是过去了那么久了。即使后悔,我也无从可恨了。”
予晗对她的话感到不解,似乎意味深长,却又似乎只是在感叹眼前之事。正要询问,李妍却已经转身走开。从床旁边的一个梳妆小匣中拿出一封信,小笺微微泛黄,仍是熟悉的小篆字体。递给予晗时,眼眸里微微流露出流连,如捧珍宝般递给予晗,轻轻嘱咐道:“将此物交给关内侯李敢,什么都不要说,他看了自会明白。”
予晗轻轻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却看门外有侍婢进来。
“夫人,陛下传话过来,今晚会与夫人一同商讨明日宴会之事。”她的声音很轻,在空旷的大殿中,竟是不起一丝波澜。
“我知道了。”李妍淡淡的点了点头,又转身从桌上取了一个包裹递给她,嘱咐道:“听闻合欢姑娘身体不适,这是补身子的燕窝。虽说你那儿未必缺这些东西,这却是上等燕窝。合欢姑娘定是气血不足,才导致了呼吸不畅造成昏迷。用燕窝多补补,自然假以时日也就会醒来了。”
吩咐完了这一切,李妍转身走到榻前,只是看着予晗,似乎不想再说话。予晗明白他的意思,转身便告辞了。
离开宫门时,还可以感到李妍的目光灼灼的盯视着自己,似乎是叫她千万不要忘了这件事了。李妍那般请求的话语,多年自恃高贵的她哪里肯对于他人卑躬屈膝。就是在卫皇后面前,她也依然不卑不亢,甚至到了骄傲自大的地步。如今,却肯为一个男子向予晗下跪,可见其情深。
予晗走出殿外,望着太阳还是明晃晃的照着,无比的刺眼,却在心里催促自己。合欢还在府里等着自己去照顾,她至今还昏迷不醒,得赶紧回去才是。
予晗轻轻将小笺拢入袖中,登上守在宫门口的马车,与车夫交换了一个眼神候,旋即马车徐徐向霍府驶去。身后,景诺进入大殿,关上了大门。眼前似乎陷入了一片漆黑,刚才的情景却都历历在目,记忆犹新。那一切一切的感触,撕扯的心,竟是那么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