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双生花(2)(1 / 1)
知道了这个消息的予晗,似乎一夜之间成熟了许多。平日里开的大大的大门,如今已是紧闭。每日侍女们来送菜,也都会把饭菜放在门前,绝对不敢踏进去一步。如今予晗的脾性,也就变得和霍去病一模一样了,不辨息怒,谁若是打扰了她,必定没有好下场。
她日日守在合欢的身边,静待着她醒来。合欢的气色红润了不少,但还是透着一股无法言明的苍白。如今予晗的唇角也再没有了淡笑,变得冷漠。原本总是含了一汪清水的眸子,现在却是一汪死水。偶尔出来走走,她也是一副生人勿进的表情,那副模样,就如同到了寒冬腊月里一般。嘴唇紧闭,早就失了从前的灵气,倒多了一份圣洁,还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威严,令人敬而远之。
霍光走进予晗的房间,一推门,却发现门从里面锁了起来,便抬手敲门道:“予晗,予晗,开开门。”
门外敲门声响起,门内予晗却好像没听到一般,麻木的抬着手,将药灌进合欢的嘴里,并用手绢擦干净淌下的药汁,为合欢轻轻的掖好被子。这一切昨晚,她站起身来,将药碗放到桌上,挑起珠帘往梳妆台走去。
霍光的声音再度响起,予晗漫不经心的回道:“二哥请回吧。予晗今日谁也不想见,并转告侍女,不必来送饭菜了。”说完,她抬手将高高隆起的墨发散下,抬手拿起牛角梳子,蘸了些许油,便缓慢的梳起头发来,举手投足间洋溢着浓浓的懒散。
门外似乎静默了许久,霍光的声音再度响起:“予晗,这是李妍给你的一封信。”
他将信轻轻的放到地上,转身离去。
不一会儿,披散着头发的予晗从门内走出,抬手轻轻将信拾起。信上是李妍熟悉的字迹,跟狐鹿一般清秀的小篆体。她的泪水很快就流下来了,若是狐鹿在,如今这一切,又该会有多么的美好。
予晗轻轻拆开信纸,那信上只有短短几句。
予晗:
闻你已至长安,妍倍感高兴。于三月初七邀你至昭阳宫中一聚,望你切莫缺席。另,三月初九陛下将在宣室殿举办大宴,届时切莫忘记。
李妍
予晗看毕信后,随手将信丢入香炉。回首看了看昏迷不醒的合欢,嘴角勾起一抹奇异的笑容,如同寒冰般冷漠。
一辆马车,在宏伟的未央宫前缓缓停下。从中走出一素衣聘婷少女,媚眼见含着冷漠,却依然遮盖不住她倾城容貌,那般的美丽,令人心驰神往。她缓缓走至宫门,将李妍的信交给宫门侍卫。
两个侍卫看罢信后,便请她进去。
昭阳宫中,李妍正拿着剪子修剪着花草,听到脚步声后,便头也不回的道:“你们先下去吧。予晗留下。”
予晗身边的两个侍卫应声告退,转眼间,空旷的大殿里就只剩下李妍和予晗两个人,显得格外的落寞与凄清,却只能听到李妍挥动剪子时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
李妍剪子下的兰花,一色淡雅的蓝色,却带着些许孤傲,是典型的兰花。林下幽居露作餐,兰花可谓是孤芳自赏却又无比高姐的花儿。李妍修建它们的时候,剪子挥动的懒散,却又飞快,一点儿也不在乎这花是否修建的好看。但,那兰花还是呈现了一抹怪异的美。
“晗儿,我修剪的花,可好看?”许久,李妍淡淡的话语飘来,没有多少表情,亦并不期许得到答案。好似只是与予晗在闲话家常,话里透出的懒散却一眼就让人看了出来。
予晗轻轻点头道:“夫人修剪手艺过人,予晗佩服。”
李妍的嘴角牵起一抹淡笑,似是不经意间说道:“予晗,你可知,我初入宫阙之时,身边没有一个得体的奴婢。她们甚至在背后悄悄议论我,我一个娼家出身,甚至连奴婢都不如。如今能当上夫人,不就只是凭借着美貌么。”
她忽然轻轻的笑了起来,笑容却依旧得体。眼光闪现出一抹凌厉,手指微微用力,面前一朵硕大的花骨朵,应声落地。
“更可笑的是,我日日修剪花卉,百无聊赖,就只能与这兰花孤芳作伴。不懂得侍婢,却还是说,”她的声音甜美,“这种事情,不值得我浪费时间。”
予晗微微讶异,却仍旧没有开口。
李妍继续道:“可笑,我若是不修剪花卉,那我能干什么?卫皇后日日派人将陛下支开,我进宫已经快一个月了,见陛下的时辰,不过三次而已!”她的眼光忽而变得凌厉,失去了原本的温婉,竟也如此的狰狞。一个月不见,李妍早就失去了从前的灵气,她现在,竟然也是落入了俗套,变成了与普通命妇差不多的女子。
都是一样争宠,贪慕荣华富贵,一个劲的讨好夫君。
予晗想着,微微望着那兰花发楞。蓝色的花蓝的刺眼,扎着她的眼睛,竟然是如此的痛。没想到从大草原回来,竟然是横生变故,合欢,这个从小与她一同玩到大的朋友,竟然是再也不能在一起了。
她突然很想念狐鹿,很想念壶衍鞮,相念大草原上的一切.......若是真的不能回去了,那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像李妍这样,变成这种命妇么?
恐怕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只是简简单单的,肤浅的快乐,为何......为何那么的难?
李妍失笑出声:“我想见他,见他一面,却又受到了卫皇后的百般阻挠。她已经阻挡了我见陛下——不见也罢,又为何还要阻止我见他?试问,我见他一面又会对卫家产生多少伤害呢?”
予晗一惊,脱口道:“你说的他......不是陛下么?”
李妍唇边牵起一抹冷笑,无比刺眼:“陛下,哼,可笑,刘彻怎配得上!”
李妍不喜欢刘彻,却又为了荣华富贵嫁给刘彻吗?如今她当了夫人,又得到了什么,不过是被更多的枷锁锁住了罢了,能说明什么?她以为快乐是什么?荣华,权位,还是......不,都错了,快乐,仅仅是简单而已。
只要不去想,肤浅的快乐其实很容易。
可人恰恰是贪婪的,总是想要鱼和熊掌兼得,最后,恰恰苦了自己,白白当了他人的妻子,到头来,却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予晗不需要听她诉苦,起码自己现在还有可以决定的余地,她也一定要好好的控制住自己的人生,绝对不能当了他人的棋子了。人生,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予晗微微屈膝:“夫人,臣女还有事,就先告退了。”
李妍从后面亟亟的跑了过来,猛地抓住了予晗的手臂,用力过猛,予晗却仍旧没有停下脚步,走的飞快,一时间已经走到了宫门口。
一切似乎都静止了,李妍的手指微微松开了些许,知道强抓无用,就那般停下来看着予晗。
予晗陡然停住了脚步。
“予晗。”李妍的声音轻轻地传来,带着些许凄苦与幽怨,“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