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4(1 / 1)
两个人互相瞪视着,针锋相对。
威尔尽可能平心静气地说下去:“你隐瞒身份来到这里,根本就不是出于兄弟情谊,你受命前来执行任务,就是要窃取那些研究资料,是不是!”
威尔敏锐地觉察到这句话的打击力度,人犯原本锋锐无比的眼神有了一瞬间的暗淡。于是他乘胜追击:“你的哥哥凯文,已经被证实死于□□,对比你手指上的残留物质,我们有理由相信,是你亲手将□□喂进了他的嘴里。”
“亲手杀死哥哥的感觉怎么样?”威尔充满恶意地逼向他,咄咄逼人。
明亮的灯光照射下,杜墨脸上那丝极力隐藏的痛苦无所遁形,被近在咫尺的威尔先生一清二楚得看在眼里。
他那墨黑的眸子在一瞬间完全失去光彩,幽暗、深远,犹如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潭。
成功击中对手的感觉令威尔兴奋起来,他得意地坐直了身体,轻挑眉梢:“其实我对这些全都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我们的那些资料被你藏到了哪里?”
他用一种诱惑的声音继续说道:“交给我们,你将得到自由。而且,我们会给你安排一个新身份,给你一大笔钱,足够你下半辈子随便怎么挥霍。我知道,你在中国并没有任何亲人,所以,你可以拿着这笔钱去世界上任何地方,逍遥自在地度过后半生。”
故意停顿了一会,给对方足够的时间思考,甚至还幽默地补充了一句:“或者,你有什么愿望,都可以跟我说,只要不是送你去外太空之类的过份要求,我们一定会想办法帮你办到。”
杜墨垂下眼,默然不语。
从口供的可靠性上来说,相对于刑讯逼供,当然是诱降的效果更佳,所以接受过现代文明洗礼的罗斯福先生,素来喜欢使用劝降这种更为人道的作法。他知道让一个人放弃原本的想法需要一个过程,所以威尔并不着急,继续增加他的说服砝码:“你应该知道,你所在的国家有着最臭名远扬的专.制制度,你们国家里,所有有远见,有能力的精英们,全都在想尽办法离开那里,而他们所向往的自由国度,正是这里,我们伟大的美国。你的兄弟凯文,正是其中的一份子。”
“你们之间相差八岁,所以,我想,在你们少年时期,也并不经常在一起,再加上他在你13岁的时候就离开了中国,你们之间,其实相互间并不了解。但我想你应该知道,当年你那位中国顶级学府毕业的兄弟,为什么等不及毕业就想尽办法办理了出国留学手续,甚至连父亲病危去世都没有回去。这么多年里,我相信他早就跟你做过解释。”
杜墨并无任何表示,但威尔注意到他咬紧了牙,冷硬如刀的侧脸上浮起了并不明显的咬肌。
“当然,那不是秘密,很多人都知道,那一年数千热血青年的血,染红了你们的首都,你的哥哥,怀里藏着他同学的血衣逃回寝室,下定决心逃离那个专.制的国度。现在,你好好想想,那个专.制、残暴、腐败、黑暗的政府,哪里值得你为之卖命?”
“凯文是个非常聪明、有智慧的人,我相信你也同样如此。当年他所做的选择,完全可以成为你的参照物。”威尔站起身,绕着对手走了两步,右手轻拍对方的肩头:“你看,你现在已经在这里,恰好手里有我们需要的东西,只要你肯和我们合作,你就可以轻松达成当年你的兄弟费尽千辛万苦才达到的目的,成为美国人,成为这自由国度的一份子,虽然最初有一点点小的偏差和不愉快,可这并不会影响我们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能够友好相处。你还这么年轻,干练,机敏。我很欣赏你,我相信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他退后两步,认真打亮着在白亮的灯光照射下的那个人。“你这么年轻、英俊、健康、有活力,完全可以得到更好的生活,金钱、美女、豪宅、跑车、阳光、沙滩,所有你能想到的一切,在我们的国度里尽情享受生活的自由、美好和快乐。”
他走到人犯的身边,俯下身体,凑近对方的耳朵,犯人千里奔波所沾染的尘泥和他曾流出的汗水以及沾染在身上的兄弟的血腥气,在这一天一夜的关押里并未完全消散开去,离得近了,这种混和的,却并不强烈的味道,伴着他温热的体征和气息毫无征兆地窜入威尔的身体,长驱直入,直捣黄龙。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小腹骤然缩紧,肾上腺素大量分泌,在那一瞬间,他眼前迷蒙,手脚酸软。
幸好只是一瞬,甚至连一秒都不到,威尔警惕地眨眨眼,远离对手。身体的感觉完全恢复正常,可是他紧盯住对方柔软的耳廓边,那些在明亮的灯光下被人看得清清楚楚的细小绒毛,心里竟然感觉到一种小小的遗憾。
定了定神,威尔继续劝诱:“那些东西你拿在手里没有一点儿意义,除了我们,根本没有人敢接手那些东西。除了我,也根本没有人敢给你开出这种条件,我可以以美国政府的名义向你保证我所说的一切,只要你把资料交给我,你想要什么,我都能帮你办到。”
“我可以给你安排整容手术,改变形象,可以给你安排新的身份,新的国籍,如果你不想呆在美国,世界上任何一个自由的国家,只要你想去,我就能送你过去。”
说了一会儿,又说了一会儿,威尔觉得自己已经有些口干舌燥了,对方依然毫无动静,他就那样垂着眼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威尔吸了口气,轻轻呼出,围着对手转了两圈,“也许你有什么顾虑,或者有什么困难,没关系,你告诉我,我会想办法帮你解决。”
“我不明白,你已经脱离了中国人的掌控,为什么不自己把握自己的命运?”
“有什么在困扰你吗?”
“告诉我,我可以帮助你。”
威尔长出口气,捏捏眉头,故意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说道:“也许,就这样让你开口有些困难,不如我们从最简单的入手。”
“请先告诉我,小伙子,你的军衔是什么?”
又过了片刻,对方依然毫无反应。威尔叹了口气,站起身,慢慢走到他的背后,左手重重地按在他的肩上,低声说道:“这可不好,你知道,杜先生,我的耐心很好,但是,时间很宝贵,我不可能一直在这里等着你下决定。”他站直了身体,对着前方一无所有的墙壁打了个清脆的响指,同时说道:“您应该知道,我们对于不肯合作的人,有的是法子。我认为,你和我一样不希望动用到那些手段。”
手掌下的肌体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不曾改变。
审讯室的铁门无声滑开,从外面鱼贯而入了几个人,走到他们面前。
威尔风度翩翩地为他一一介绍:“这位,是我们的哈罗德博士,他是神经反射领域的权威,长期从事人体在各种强烈刺激下的应激反应方面的研究,成果卓著。”
“这两位,杰米和罗伯特是博士的助手,当然,他们同样是著名医学院毕业的准博士。”
“而这位,”他来到一位身材壮硕,相貌凶厉的男人身旁,胳膊搭上他的肩膀,笑着介绍说:“这是我们最有经验的审讯官,杰斐逊警长。还没有一个人能在他手下坚持二十天不招供。”他甚至语气轻松地补充了一句:“也许你能打破这个记录。”说完,二个人对视一眼,同为这句话所暗含的诙谐而相视一笑。
威尔拍拍杰斐逊的肩,再次走到人犯面前,神色威严地再次逼问:“我给你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交出资料,与我们合作,换取我们的保护和在我国优渥的生活,或者,”他故意顿了一下,“把你交到哈罗德博士和杰斐逊警长的手上,由他们来帮助你回答我们想要的一切。”
杜墨依旧默然。
威尔颇为遗憾了耸了耸肩,歪了歪头,示意动手。
这些人早就熟悉了讯问的程序,所以不待吩咐,束手立在一旁的一个特工便走上前来,开始解杜墨衣服的扣子。而杰米、罗伯特两人则开始整理他们带进来的仪器设备,用棉球一一擦试那些将被用于人体的探针探头。
杜墨在上衣被拉开的时候突然开口:“等一下。”
威尔的眼睛不自觉地一亮,挥手制止了他们的动作,问道:“怎么?”
杜墨的黑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面无表情地说了句:“我要去洗手间。”
威尔皱起了眉头,一种失望的情绪难以抑制地涌上心头。听到那个人用低哑的声音继续说道:“你们应该也不想把这里弄得又脏又臭。”
是啊,如果要上刑的话,人犯难免会大小便失禁,还是事先打扫干净了好,更何况,这人从被抓来就没动过地方,虽然一直没有进食饮水,但也一直没有排泄过什么。
见手下都看向自己,威尔点了点头。于是守在一边的特工掏出钥匙打开了杜墨的手铐,把他从铁椅子上解放,另一人扶着他站起来,慢慢走向房间角落里的便池。
他在解决完生理库存被人搀扶着走回来的时候,突然发起了袭击,首先出肘击中身边特工的软胁,转而反身出腿踢倒身后的那名特工,闪身避让过第三名特工匆忙之下的反击之后,一跃而起,矫健的身体在一瞬间旋转整整一百八十度,半空中连续踢出三脚,脚脚命中敌人身体,哈罗德、杰米、罗伯特,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踢倒在地,孱弱的科研工作者毫无抗击打能力,只那一脚,他们就再也没能爬起来,而杜墨,则毫不停顿,敏捷如豹的身体避开了杰斐逊笨重攻击的同时,轻而易举地挡住了威尔的出拳,修长的手指灵蛇般缠向他的腕脉,手掌滑出一条诡异的路线,干脆利落地一举擒获他的手臂,灵燕般优雅地旋身,眨眼间已置身威尔的身后,用自己的上身和小臂造成的弯曲压制住对手,手掌按住他的后颈,只用一只手,便轻而易举地控制得他动弹不得。与此同时,他的另一只手已抓住桌上的杯子,只一磕,杯壁一点五毫米厚的玻璃杯瞬间碎裂,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而他手上,则留下了一枚尖利的玻片,恶狠狠抵在威尔柔软的脖颈上。
整个过程不足三十秒,在他控制住威尔停下来的那一刻,人们的脑袋还没能够理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边警惕着虎视眈眈的警长和按压着伤处爬起来的特工,一边控制着威尔移向房门,他抵住威尔脖子的手动了动,恶狠狠地威胁:“把门打开,不然我要他的命!”
“不!”威尔厉声叫道。在这个时候,他不是害怕,而是愤怒,被人挟持的怒火烧得他浑身颤抖,根本不顾忌生命所受到的威胁。“就是杀了我,你别想逃出去!”
因为掩身在威尔身后,房间内的警长和特工一时无法发起进攻,而顾忌着威尔的安危,审讯室外的特工也无法冲进去。
杜墨的手再次用力,锋利的玻片刺穿皮肤,温热的血液毫不迟疑地争相涌出。手染鲜血的杜墨双目精芒爆闪,暴吼一声:“开门,不然一起死!”
修长的手掌按压在后颈,有力而温热,两个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强烈的男人气息扑压而至,难以抗拒地侵灌入体。做为一个历来强势的男人,被人以如此屈辱的方式在属下们面前对待,威尔感觉自己的怒火已经从脚底燃烧到头顶眉梢。与身体所受的这些强烈刺激相比,脖子上新增的那处伤口,倒显得无关大局。
威尔用尽全力动了动身体,对方并不粗壮的手臂却仿佛有着钢铁般的力量,根本无力撼动。他愤怒地大叫:“不!绝不!调集所有人,一级警戒,就是我死在这儿,也不能让他跑掉!”
僵持之中,房门始终毫无动静,而审讯室的四面墙壁上方则悄无声息露出几根钢管,尽管毫无声响,却没能逃过杜墨的眼睛。他的心一沉,知道那是用来喷洒毒气的管道,明白就算自己要了这屋子里所有人的命,美国人也不可能放任自己逃出去。所以他松开手,放开对威尔的钳制,顺手将染血的玻片扔到地上,垂手站在那儿,放弃了反抗。
奋力挣扎中的威尔突然失去了制约一下子没能保持住平衡,向前踉跄了两步,方才站定,而杰斐逊则瞅准机会冲上前去,狠狠一拳捣在犯人的胃部,打得他痛苦地弓起身体,用双手护住自己的腹部。
等回过神来的威尔完全制止住警长和两个特工的拳脚的时候,人犯已经被他们打得倒在地上,口吐鲜血。
冲进来的特工们忙着收拾现场,救护伤员,威尔.罗斯福一边接受包扎一边接受赶过来的上司安抚的时候,杜墨已经被扒掉了上衣重新锁在那张椅子上。而毫发无伤的杰斐逊警长则带着手下守在他面前,旁边,是被重新推进来的电刑设备,很明显,警长已经等不及要给他尝尝电刑的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