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第四十一章（1 / 1）
帝俊的笑声，并不像是怒极反笑，亦不像悲极生乐，我心中不忍，却只能睁眼去看，他眉眼柔和，笑着看我:“婉妗，我早就知道，你容不得我回来胡作非为。”
什么？
“我本就没打算呆太久的，你说的对，天道伦常，我早就该应劫了，实则此时只是我一缕魂魄，叫东皇钟认得我罢了，哪里有那时候的能力，可以统管三界。天理天理，天理叫我十万年前应劫，即便贵为三界之长，我亦得永眠大地。”
他此时的样子，像极了十万年前他与我道别，笑得没有一丝遗憾，我忽然有一种十分不好的预感，帝俊他要……
“不行！”东皇太一忽然一把抓住帝俊的袖子，怒道，“你没有力量，我也可以保你做回天尊，我妖魔两界做保，怕他天界不服？”
“太一。”帝俊轻轻叹口气，“你怎么不明白，帝俊应劫，是天命。”
“我管他什么天命！你若是敢死，我就叫天界给你陪葬！”
帝俊忽然凝了眉，他向来笑脸对我，如今一皱眉间，威严自现，足以喝退百万雄兵:“太一！十万年之久，你如何还是这般任性？我应劫与天界无丝毫关联，你便是将这三界毁灭我也再活不过来！太一，我原以为你小孩子心性，可你却自甘堕落沦入魔道，便是入魔我也认为你良心未泯，然而你却由着魔性入侵心脉，你看看你这些日子做了什么？婉妗与你有何仇恨，你要让她生不如死？天界与你有何冤仇，你要三番五次扰它安宁？三界与你有何恩怨，你竟不顾众生性命？东皇太一，你当真叫兄长失望至极！”
我呆呆地看着这两人，时光忽然就好像回到了十万年前，那时东皇太一犯了错，亦是被帝俊这般毫不留情面，从头骂到尾，只是那时他的眼神不服至极，而今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会儿，那张扬地不可一世的男子，忽然露出小孩子一般委屈的眼神:“我只是想要自己的哥哥活着，我有什么错？”
帝俊的眼神忽然就柔和了下来:“你错了，错在不管别人的性命，太一，这世上不是只有你兄长的命才叫命，芸芸众生，皆是神的子民，每条性命都是值得尊重的，不管你如今觉得自己是什么，你曾经是神。”
东皇太一忽然就静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他抬头，眼中皆是悲痛:“你又要走……第一次不叫我送你，这一次……我也不送你了。”
言罢转身而去:“魔界，退兵。”
那背影，孤独绝望，不复往日风采。
帝俊久久地看着他的背影，要笑，却笑不出来:“婉妗，你说我怎的教出这样高傲的弟弟，连哥哥要死了，都不送我一程。”
我垂下头，忍下喉间的哽咽，强笑道:“若我可以，也不想要送你这一程。”
“……我这做神真的如此失败，叫你们一个两个都不待见我？”
我终于忍不住，哭道:“帝俊，你怎么这么狠的心，一次便也罢了，却还要来这第二次，非要我同你道别，可我是个女孩子，你怎么忍心，怎么忍心叫我这么难过啊！”
那双眸子里竟有了些水色:“婉妗，我如何舍得，想我做了这么久的神仙，临终也勘不破一个死字，怕自己舍不得，怕自己被太一说服做出什么违背天理的事情，这才将应劫的事压下来谁都不说，只叮嘱你要好好照顾大家，若不是我最后算了一卦，算到天界有难，而临时又来不及布置，才出此下策，只是辛苦了你。”
说什么辛苦不辛苦，最辛苦的，难道不是你。
我泪流满面:“你如何知道五万年后陌黎会出生？又如何得知我能破除你的封印？”
帝俊笑起来:“陌黎可是天命的三界之主，上神之躯。乃是天地精气，借母体孕育而成，我应劫的时候他早已投生，只是连他的母亲也不曾知道，这孕育持续了五万年才成形，天命所归。至于你，婉妗，你总是最能感应到我的。”
我点点头。当初陌黎随我跳下莫忘池，悲痛之下冲破封印显出本体，我便感应到帝俊的存在，只是如若不是今日事出紧急，怕是我这辈子都不会去动那个封印的。
“好了。”帝俊的声音有些弱下去，我吃了一惊，但见他形体有些模糊开来，连忙想要扑上去抓住他，可他身形一晃，轻轻躲了一躲，“婉妗，早晚的事，便长痛不如短痛吧。我刚才说的话不是心里话，你能找到真心对你好的人，我很开心。”
我看着他渐渐消失了轮廓，身形有些稳不住，直到被摇光轻轻扶了一把，这才忍不住凄惨的心境，嚎啕大哭:“帝俊！”
“上善姐姐……”
猛的抬头，有三四岁的小童站在那里，一张脸如同豆腐做的，他眼角含泪，将落不落:“我回来了。”
我冲上去一把将他抱在怀里，恨不得将心中的悲痛全哭出来:“陌黎，不要恨我。帝俊，不要恨我。我没有办法啊！我该怎么做，你们说，我该怎么做才不会这么难过……”
“上善姐姐，我们不曾恨你。”
我心里一颤，抬头去看他，陌黎脸上泪痕未干，却笑着道:“我都知道了。上善姐姐，我们都不曾恨你。”
我终于眼前一黑，再也不知所谓。
醒来的时候正看到摇光那张脸，春风得意的样子，瞅着我乐。
屋里有些暗，我偏了偏头，似乎是晚上，只点了两支蜡烛。我觉得头有些痛，没好气地看他一眼问:“这什么情况？”
摇光笑眯眯道:“听闻是你忧思过度昏睡了三日。”
他的气色并不是很好，思及那日他险些散尽仙元，我就忍不住心惊胆战，只怕我昏迷三天，他根本没怎么休息。
于是我板起脸，道:“摇光，你先前叫我珍惜性命，然而你连自己的命都不顾，可曾想过我也会担惊受怕，怕你把我一个人抛下，要我如何自处？”
摇光依旧笑眯眯:“我那还不是为了你，若你不先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狈，我本也不至于豁出命去，你如今这叫过河拆桥可懂？”
“……”
本来是我在指责他，突然怎的又变成我的错了？
只是看他略显疲累的样子，什么指责都不忍心道来了。我叹口气，对他道:“摇光，你去休息一会吧，我瞧着你累。”
他一双眼睛笑成月牙状，似乎格外开心，我尚且还没搞懂他为何如此高兴，他却摆出一副为难的表情:“没办法了，喜事临门我哪还有时间休息，只怕后面几天更加疲累，哎，我这命苦的。”
啊？什么喜事临门？
“摇光你这是要大婚？”
我本是在开玩笑，谁知道他却眼神一亮，扭捏道:“原来你知道了啊！”
“……”
我抓狂:“我知道什么了啊！说，是哪个狐狸精趁我受伤撬我墙角！我去扒了她的皮！”
“……就是你这个狐狸精。”
“……”额……额……啊？
“我什么时候答应嫁给你了？”
摇光睁大眼装无辜:“那天。”
“你你你你下聘了么？谁答应你娶我了！”
“天君。”
“天君？！天君什么时候跑来管我的闲事啊！”
摇光眨眼:“那天你不光解了天界之围，还保住了他的帝位，顺便又救了他的孙子，他感激不尽，得知你同意嫁给我，便亲自降旨把你许配给我。”
……
我拍了拍额头，自暴自弃地问道:“婚礼啥时候？”
“今天。”
“！！！”我大惊，“我这正巧睡了三天，可我要是多睡个两天岂不误事？”
摇光笑眼弯弯，指指我身上的衣服道:“你已然误事了，我已经将你娶进门了。”
我哑然低头，险些被身上的大红喜袍给晃瞎了眼，抬头看摇光，义愤道:“你你你我睡着你是怎么娶的！还有啊凭什么只有我穿着喜袍？！”
摇光眼里点染着星光熠熠:“睡着嘛，抱进门就成了，至于喜袍，这会儿都该洞房了，睡觉谁穿着喜袍啊！”
洞洞洞洞——洞房？！
不是啊等一下那个什么……
我脑中一片混乱，没话找话:“那个，陌黎呢？”
摇光好脾气地同我周旋:“他封印解开，神力恢复迅速，天君正着力培养他，欲将天君之位传给他。”
“那，那末十九呢？”
“在照顾凤九天。”
“啊？”
“凤九天这厮，苦肉计用的着实不错，也合该末十九栽在他手里。”
“什么意思？”
摇光神秘一笑，突然合身扑了上来，吓得我一声尖叫，他却就地一趴，对着我压了下来，唇角正巧扫过我的嘴，蜻蜓点水一般碰了一下。
软软的，挠的人心痒痒。
“意思就是，我们该睡觉了。”
睡睡睡睡睡觉？
我被他的动作吓得有点傻，还未从那个吻上回味过来，又听到如此劲爆的宣言。这，这个，我是该娇羞地拒绝还是该娇羞地同意？
“我，我那什么，刚睡醒，不困……”
摇光闷闷的声音传来:“那就陪我睡。”
陪、你、睡？！
我倒吸一口凉气，还没表示什么，忽然听到身边均匀的呼吸声。顿时有些僵硬，慢慢转头，果然看到一张睡颜。
这人，放了一把火然后去睡了？！
岂有此理！
我恨恨地瞧着他，待视线划过唇角，心里一悠，思及那个吻，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将自己的两片唇贴了上去。
好吧，来日方长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