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第三十章（1 / 1）
我低下头，沉默了良久，吸吸鼻子问:“东华还好么”
我活了三世，这三世唤了他三个称呼，可归根结底，我最在意的，依旧是那七百年间的事。
唯有那时，他之于我，是那个唯一。
摇光叹了口气，道:“不太好。”
我觉得心里很难过，不敢去想象那个冰肌玉骨的上神怎么才算不好，于是抱过陌黎，分心去弄顺他的衣服。
却又忍不住去偷看摇光。
看了一会儿，那厢终于忍不住，不知打哪里弄了个扇子，敲敲我的头，道:“想知道就说，哪里学的这些小动作。”
于是我便眼巴巴地瞧着他。
摇光笑了笑，将扇子挽了个花，敲在手心里:“他再怎么不好也比你好，他上神之身，即便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也损不了多少仙元。我其实本不是去找他，只是被他堵住了而已。不过看你这么不管不顾地跑来找我，怕是你也猜到我去了哪里。”
他笑的实在是很温柔，久违地与七百年前别无二致，我定了定心，点点头道:“只怕你是去找凤九天了。”
摇光摇头:“我找的是末十九。”
嘎？这么直接
我讪笑:“你总不至于直接问他同东皇太一有什么关系吧？”
回答的人一本正经:“正是。”
“……”
我略有些无语。
摇光那笑容顿时就朦胧上了几分意味不明的味道:“你问问陌黎，就凤九天对末十九的维护程度，我若是去问他，八成也问不出个什么东西来。”
陌黎在我怀里小鸡啄米一般表达他的存在感，我低头，正对上他眯缝着一双眼笑的那副贼眉鼠眼的小样，脑筋转了一圈，暗自感慨人生真是十分的精彩绝伦，总觉得这话题要是这么扯开去，我这十天半个月也想不起我本来是要问什么，于是强忍下心头那份八卦，兀自做出十分正经的表情道:“还是先说正事。”
陌黎期待的神色瞬间有些破灭。
摇光抿嘴低头，从侧面看去，只看得到他眼角微弯的样子，当不胜娇羞这四个字浮现在我脑中的时候，连我自己都被自己瘆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五万年前那场神魔大战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我这厢还兀自膈应着，摇光突然问我，我只觉浑身上下一凛，抬头看他:“这个，是一点都不记得了。”
“唔。”他淡淡地应了，简洁道，“东皇钟这东西，虽是十大神器之首，却妖性得很，东皇太一都不能完全掌控它，所以即便是他最闹腾的那些年，这东西都没现世过，若不是神魔大战，指不定如今还被封印着。那次因着东皇钟，三界仅存三位远古上神便应劫了两个。”
他这一长串噼里啪啦说出来，没有半点感情色彩，好像背书一样迅速平板，我听的愣愣的，半分没有实感，好像听的别人的故事，还是通过最差的说书先生的嘴说出的。这后一段李沐邪也曾给我讲过，那时即便想不起来，但仍有那份情感波动，可如今听来，味同嚼蜡。
我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摇光，不知道怎么同他说他说书的水平十分的……额……不堪入耳。
谁料说到这里，他的表情忽的一变，原本的淡漠平板消失殆尽，变成一如既往的如沐春风:“便是在那一战中，妖界护法九尾狐渊息为了给东皇太一挡住昆仑镜，被镜片伤及魂魄，真身现形晕倒在两军阵前，被路过此地遛食的某个人捡回去，掩其真身化成一个小童子收在身旁，谁知这家伙伤的太深，不但没了记忆，法力更是一无所有了。”
我抹了一把脸拉住他，觉得心累得很:“摇光你先等一下，那个遛食遛到两军阵前的不会那么刚巧就是凤九天吧？”
他笑眯眯地看我:“三界还能找出第二个能做出这事的人”
……说的……也是。
我点点头，示意他接着说，平心而论，这后一段说的十分生动，寥寥几句勾勒出一幅幅画面轮番上演，该大气磅礴时绝无丝毫累赘，该婉约呢喃时没有半分拖沓，好像他亲眼所见，比起文曲星君的文采也差不到哪里去。
让我一时深陷其中，久久不能回味。
“七百年前，东皇太一转世托生，方诸山上东皇钟震动哀鸣，渊息灵识归位，感应到东皇危难，拼了一身修为下界护主，为他挡下四凶兽围攻，护得东皇离去，独自苦战良久，将一身修为消耗殆尽，若非凤九天及时赶到，这条捡回来的小命便撂在了凡间，彼时凤九天震怒非常，斩杀四大凶兽，摔下一句话便扬长而去。”
摇光说话向来温温和和，头一次用这般抑扬顿挫的声音，震得我目瞪口呆，好似自己真的经历了那些个尘土飞扬，紧张地抓着陌黎的衣服不自觉地问道：“说、说的什么？”
摇光忽然低头一笑，浑身的煞气顿时消散，添了些许漫不经心的懒散，扭头看我，眼角微挑，眉心微皱，痞气横生：“你这条命是我给的，我不让你死，你休想解脱。”
我浑身打了个哆嗦：“你莫去学凤九天那厮说话，瘆人的很。”
摇光噗嗤一声笑，眼睛弯弯好看得很：“我说的没感情你嫌弃，我给你还原情境你又觉得瘆人，如你这般听故事，哪个说书先生能入你耳？”
额……那啥……
“好吧你接着说嘛，我不打岔不就得了……”
“……我说完了……”
“……”
我愤恨地看着他，摇光笑的开心，抬手止住我的动作，笑道：“好好好，你有什么尽管问，小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君子动口小人动手，你虽不是君子，也别做那小人啊。”
我气鼓鼓地坐回去，扬起下巴问道：“这么说，李沐邪还真的是那个时候出世的？”
摇光沉吟着点点头:“末十九下界的时候，与你被带回去的时间相差无几，而他下界的区域，与你当时的降生地也差不了些许，恰恰在东华的感应之外。”
我吃了一惊：“你是说？”
“我是说啊……”摇光惋惜地叹口气，“李沐邪，李上善，这名字实在是叫人不往那里想都难……”
一正一邪，一善一恶。这一世你不能做的，我帮你做。我们便来打个赌，若我输了，护你一世周全无忧，若你输了，便赔上你一生幸福，如何？
我浑身一震，似乎想到一些东西，那日午后绽开在掌心的红莲业火，隐隐约约有个声音，叫我摧毁这世间万物。
我顾不得其他，抓住摇光的袖口，急道:“我似乎记得的，又记不清楚……”
摇光安慰性拍拍我的手背，道:“不急，你别的想不起来是因为自己不想记得，这一段想不起来，却是因为有人不想叫你想起来，急也没用，不如听我分析分析。”
我狐疑地瞧着他，问道:“谁不想让我想起来”
摇光叹口气，将我拉到他身边坐下:“其实上一世你就怀疑过东华帝君封印了你这块记忆，可东华实在没有动机，他连……连更加过分的事都承认了，没必要撒这个谎，八成是你冤枉了他，照今天这个状况来看，倒十分有可能是李沐邪做的。”
我慢慢镇定下来，想到东华忍不住一阵心痛，只得撇开自己的心情，装作对摇光的话感兴趣:“怎么说？”
摇光有些担忧地看了我一眼:“善儿，李沐邪想要让你成魔的话，必然是通过你不想记起的这些事来刺激你，若是从我口中知道这些事，你会不会比较容易接受”
自从摇光下界，他便很少有这种压抑自己情绪的时候了。可如今他试探着说这些话，分明语气里十分不自信，叫我听的堵着心口，生生地心疼。
我轻轻吁一口气，闭上眼认命:“好，你说。”
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觉得那语气温和如水，却带着刻意伪装的不在意，这才明白他一开始讲神魔一战，为何用的那种波澜不惊的语调，无非是怕我触动心情，难过而已。
一个男人，细心如斯。
“神魔大战那会儿，东皇太一祭出东皇钟，十大神器唯有昆仑镜能与之抗衡一二，天界商讨让西王母带着昆仑镜抵挡一阵，然而东华帝君尚未表态之时，西王母随侍青柠却误听误传，致使西王母绝望之下以身献祭。东皇太一随之撞进东皇钟，妖魔界群龙无首，若不是考虑到正邪相抵，东华帝君险些一怒之下将妖魔两界全灭了。五万年后，位于玉山的昆仑镜和位于方诸山的东皇钟遥相悲鸣，东华追至人间，感受到强烈的入魔气息，随后便将你带了回来。”
说到这里，摇光顿了顿，观察我的反应，我感受了□□内的躁动，似乎并不是特别明显，这段历史说来，好像与我全无关联一般，虽则震撼，却并无难过之处。
说起来，摇光明知道我就是西王母，却从不曾叫过我婉妗，便是说上面那一段历史，用的也是西王母这个称号，好似与我没有丝毫关系。
我抬头看他：“你是说，东华见到我的时候，我有入魔的迹象？为什么会这样？”
“那或许就要问李沐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