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十九章(1 / 1)
我从很久之前便知道,李沐邪其人,任何描述狂妄自大的词放在他身上都略显苍白,却没想到就算说到情爱,他都这般特立独行,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大声地宣布我会爱上他。
可他这般不庄重,我却不能同他一般放荡,且不说我并没有爱上他,便是爱上了,经他这么一说也准要气的红杏出墙。
于是我叹口气,道:“世上好男子千千万,我何至于如你所说三世都在你这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我其实在同他开玩笑,毕竟那时候的心境,于李沐邪,我总是抱持着一种略显诡异的情感,这感情可算做依赖,却无关情爱。
谁知李沐邪却又变了脸色,叫人看不出喜怒,一张俊脸冷笑连连。然就我之经验,他做出这幅叫人看着不爽的形容,必是又在闹别扭:“那你在东华那棵更歪的树上吊死岂非脑子里进多了莫失泉的水”
我着实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了他不爽,更不知道他为何把话题扯到先生身上,不过说到先生,我就微微有些遗憾了:“要说先生也是一表人才,要相貌有相貌,要学识有学识,何以竟喜欢上一个脑子有病的,可惜啊可惜。”
我这话其实说的是青柠,实则她是不是脑子有病我并不知晓,但情绪起伏如此大的人我实在是第一次见,略微有些词不达意也无可厚非,可我这话方说完,就看到李沐邪和陌黎看着我的眼神十分惊异,好似我才是那个脑子有病的一样。
我略略一思索,忽然觉得我这话接在李沐邪那句脑子进水后面说十分的不妥当,连忙摆摆手道:“我并不是在说我,你们看我作甚”
岂料那俩人此次却站在了同一阵线,啧啧道:“第一次听到有人骂自己,惊异不已。”
逆光中,那两个人,一大一小,同样曲着一只腿,抱着手臂满脸调侃的表情,竟连语气都如出一辙,叫我恍惚间觉得自己似乎想起了什么,细想又什么都记不得。
我忍不住低下头笑:“说什么三生,我却什么都不记得,要说孟婆汤果真是货真价实如假包换,可为何你们都知道,独独就瞒着我一个”
李沐邪和陌黎同时愣了一愣,过了一阵子,我听见旁边一阵窸窸窣窣,却是李沐邪又凑到了我身边,我怕他再在我耳边吹气,连忙躲了一躲,他却没有预料中的炸毛,反而很不合形象地叹了口气。
“其实么,这天上地下,除了东华,谁敢动你的记忆,还不是你自己不愿意记起,自行封印了起来,便是连本就无几的灵力也一并封了,善儿,你这不给自己留后路的毛病,什么时侯要改改了。”
我着实被专程跑来开导我的李沐邪吓了一跳,于是忽略了他话里的导向成分,自那当真觉得先生是唯一敢动我记忆的人,却想不到天大地大,我的记忆有何好,竟叫这么多人觊觎。
彼时只觉李沐邪突然开导我有什么阴谋,忍不住又往后躲了躲,待到我清晰地看着他的眼皮一抽,顿觉不妙,正欲开溜被他一巴掌拍在原地动弹不得。
“善儿。”他逼近我邪笑,“你总是做出这般害怕我对你做什么的表情,难道是在暗示我要做些什么?”
我看着他不断放大的脸,嘴角抽了抽,谄笑道:“哪,哪里的事,你看错了。”
他将一只手撑在我头旁边,扬眉:“你若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便不会这般挑衅于我。”
我心里一沉,忽然想起先前觉得这里甚是熟悉,于是顾不上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越看便觉得这山清水秀小竹屋越发眼熟:“这里是……什么地方?”
“东皇钟。”
什么……东西?
我方欲问,却听到陌黎一声惊叫,他倒退了两步,颤抖着手指着李沐邪,活像正捉到丈夫出轨的小媳妇,惊讶有之,愤怒有之,还带了一丝小小的委屈:“你说这是东皇钟!你怎么可以把我们带到这里”
不,等一下,东皇钟听名字是个钟吧?钟里会有山有水还让陌黎如此忌惮
李沐邪不答他,反而看着我笑:“善儿,你是个聪明人,这世上再找不出哪个叫做东华,我不信你猜不到他是什么人,既然猜到了,又何以会惊惧一个东皇钟”
我的心被重重地撞了一下。
是啊,我怎么会不知道东华是谁呢,他自幼不限我读书的类别,我怎会不知,偏偏就有那么一个人,唤做东华紫府少阳君,简称东华帝君。
若是初时我尚且当是重名,可经历过这些,却再也由不得自己不信。
有时候我忍不住会想,或许先生根本就是想让我知道,才将那些书放置在最显眼的位置,可他要是想,何不自己同我说。
所谓东华,所谓摇光,所谓东皇钟,自是神仙界才有的,那么我又是谁呢。
“这东皇钟内一切法力无效,纵然是东华也绝对找不到这里,你若想出去,便自己想起来。”
我骇然抬头看他,竟发现他是认真的,一时间有些慌乱:“你囚禁我”
李沐邪笑的张扬:“你若是这样想也无妨,这地方你不陌生,若你一辈子想不起来,便在这里陪我一辈子,倒也省了我担心你又被谁迷了去。”
那脸上的笑容,张扬得有些诡异,映着他飘扬的红衣,一双眸子似乎也点染了妖冶的红色,这场景,好像很熟悉,很熟悉……
我头痛欲裂,缓缓地抱着头蹲下身子,耳边听到陌黎的呼喊,我却再也分不出神去安慰他。
恍惚间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个小小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威严,断断续续地钻进我耳朵: “李沐邪,上善是我姐姐,我怎么会允许你在我面前伤害她”
“那你又能如何?陌黎,切莫说你体内有个强大的封印,导致你灵力尚不及前世的上善,便是没有这个封印,东皇钟内,你当谁能放肆”
“呵,凡事终有例外,你若是再逼上善,我便对你不客气。”
“我就是逼她又怎样?她如今都变成了什么样子,一味逃避若是能解决问题,我便任她又怎样?可她与东华天地同生,这世间任何都不能破除两人的缘分,若是不能记起过往,便是重蹈覆辙,你无所谓,我却不能眼见她再次选择东华,便是说我自私也好,我得不到的,他人也莫想觊觎。”
眼前似乎有一抹红色呼啸而过,过了一会儿,有个小小的软软的东西蹭到我身边,伸出小手摸摸我的头,奶声奶气道:“上善姐姐,你不要理他,他自小被惯坏了,任性得很。”
我勉强抬起头,因为头痛而蓄了满眼的泪摇摇欲坠,可我心里的感受,却不是愤怒,而是悲哀。李沐邪他……远没有表面那般风光。
我感觉得到。
自第一次相见我便知道,这人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牵扯着我的情绪,让我悲他所悲,乐他所乐。
这天地间,竟有人与我同喜同悲,或许也是一种缘分,既然如此,便容他任性一次,又有何妨。
浑浑噩噩也不知过了几天,这东皇钟内昼夜依然,我却几日未食都不觉饥饿。
陌黎就坐在我旁边,眼巴巴地看着我,若我想的急了,头痛欲裂,他便哭着抱紧我。
李沐邪来了几次,看着我的目光越来越多的无奈,让我丝毫不怀疑再过几日,他便会妥协,叫我想不起来便算了。
其实他本是那么傲气的一个人,想必天地间再没有别人能叫他低头,叫他无奈。想我上善何德何能,竟叫他费心至此。
这样的事若放在平常,我必会愤怒逃离,可我如今被莫名其妙悲哀的情绪占据了胸腔,竟一时不查我何以对李沐邪如此宽容,先莫说我对先生向来只是尊重,不曾有一丝一毫的非分之想,便是有点点的情谊,又与他何干,用的他来逼我可我此时满脑子想要如他所愿,记忆却仿佛有什么阻隔着,叫我触碰不得,难免有些暴躁。
若是如李沐邪所说,是我自己封印自己,那么我的记忆怎会不由我意志所控,除非这段记忆,是我绝对不想记起来的。
我觉得自己有些急躁了,陌黎窝在我怀里睡得香甜,我有种种疑问,都没人诉说,只能将他抱去床上,思来想去,倒不如出去看看星星。
这般想着,我便披了件衣服,漫步走出那间竹屋。这里我实在是觉得熟悉,可又想不起哪里熟悉,依稀记得屋后不远处有一座湖,待我走到那处,果真见到那湖,心里的感受,怕是连我自己,都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夜里的湖边很安静,我寻了一处,躺下看星星,月明星稀,只能依稀看到几颗星星,那仅有的光亮里,便有一抹再柔和不过的光。
破军星摇光。
我轻轻叹了口气,忽然听到不远处,似乎也有人,轻轻叹了口气。
我着实吓了一跳,没想到这夜色中还藏着另一个人,待到看到那人的容貌,我便没了方才的惊讶。
那人红衣似火,看到我发现他也没有动,只是伸手指着周围笑:“善儿,这一方水土,皆是你我所幻化,你觉得熟悉,自是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听他的语气,似乎很是平静,我便也没动,看着那一颗星星回他:“只可惜,我想不起来了。”
“你若是想知道,我便告诉你,可我总希望你能自己想起来的。你若不想记起,那便……”
算了两字,被他含在嘴里,许久没有说出来,我扯了扯嘴角,道:“给我听个故事吧。”
这故事,不是我的故事,可我却总想知道,想知道从前的那个我是有多么优秀,让这几个男子,心心念念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