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十五章（1 / 1）
我心下大为好奇，这摇光，陌黎已经说过不止一次，说他是天上星辰，性格很是温柔，对我又极好。我本道是他不知道将哪个崇拜的男孩子看做了神仙，再者他的话我向来听一半信一半，不做过分纠缠，然他今天提起，竟似十分推崇，仿佛要嫁女儿挑女婿一般的慎重，又叫我觉得十分好笑，便说话逗他：“你整日里叨叨你那摇光哥哥，怎不见他来过？”
我本是逗他，然他却很是认真，捉着我的手，眼圈竟也微微泛红,气恼得看了一眼先生，咬着嘴唇道：“有一点，东华倒是没说错，摇光是煞星。”
陌黎这话说的很不情愿，我只觉心内剧痛，抬头看了看朗朗白日，循着那颗星的位置看去，皱眉道：“陌黎，你说什么胡话？”
陌黎眼泪汪汪地扑进我怀里，哭道：“上善姐姐，你以为摇光哥哥亿万年不出他那星殿是为何？他星命主耗，所到之处无不萧瑟耗竭，他性子温和，那是因为他不能动怒，否则天下必定大乱，正因为是煞星，众仙避之唯恐不及，这几万年，只有你陪过他。如今你又留他一个人，又怎么能责怪他不来找你，他若是下得界来，这地上便没有一日安宁了。”
我听他这么说，内心越发凄苦，虽极力安慰自己他又是在编故事骗我，可却由不得自己的心渐渐沉下去，疼的只想哭：摇光……摇光……我又丢下你了，是不是……
我的手抚上胸口，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心里揪扯着疼，陌黎看我的样子，连忙伸手去摸我的脸：“姐姐，你怎么了，不哭不哭，摇光哥哥说了，只要你好好的，他会保重身体，等你回去。”
谁……哭了？
“陌黎你手上沾了水，就不要摸我的脸……”
这话一出，我竟觉心脏如遭雷击，脑中闪过什么细碎的片段，一闪而逝，再也抓不住分毫，耳边陌黎吵吵嚷嚷，我却兀自一阵发呆。
我在什么时候，曾经说过这样的话？
那时候我说的是什么？“摇光，你手上沾了水，就不要摸我的脸”？摇光？
似乎有男子，眉眼柔和，温柔地告诉我日月星辰，似乎有男子，笑着流泪，哀伤地看着我离开，是谁？
“善儿。”正发呆，先生自外回来，轻飘飘地扫了一眼我们俩的状态，便问道，“过几天便是王母寿辰，城西王母庙有花灯会，你……你们要不要去看看？”
我愣了愣，低头看看陌黎，见他正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一张小脸险些就要贴上我的，便调整心情对着先生笑道：“好啊，正好让陌黎也出去玩玩，省的一天到晚骗我，叫我难受。”
陌黎撅着嘴，刚要反驳，回头看到先生略显警告的眼神，又诺诺地吞了回去，我却再也顾不得难过，只一厢欢喜，心思早就飞进了凤凰城。
先生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又抬头看看天色道：“你这孩子，同以前一模一样，知道你爱玩，一会早些去睡，我们明天一早便去。”
我狐疑地看了他一阵，只觉他似乎在回想什么，一脸怀念，但听他所说又似是在想我幼时的事，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可我偏觉得，哪里都不太对劲的样子。
枫泾镇位于凤凰城西部，依山而建，道路却是难得地畅通，我们一行三人到达城中，尚不足半日时间。
路上的人熙熙攘攘，客栈也早早地坐满了人，幸而先生料事如神，老早就订好了上等席位。
我同陌黎坐在靠窗的那边，一边心不在焉地吃东西，一边打量着街上的物什，思量着呆会怎么说服先生给我买些小玩意，然不等我开口，先生便一副料到的神情，似笑非笑地对我道：“我一会却还有些事情要办，看庙会这种事，你便同陌黎一起去吧。”
我哑然无语，且不说我是一个方及笄的女孩子，单是陌黎这两三岁的样子，我将他带出去，要是叫人误解这是我的孩儿，那可大大的不好。
顿时我便瞧着陌黎那张脸十分嫌弃，他却不解，巴拉着我欢呼道：“哎呀东华不跟着真是大大的好！”
你若是不跟着，那想必更好。
正当春暖花开的时节，午后的凤凰城大街人来人往，我牵着陌黎东瞧西瞧，听他咋呼着问道这是什么那又是什么，恍然间，竟觉这个场景十足的熟悉。
扬起头往四下打量，逆光中，但见一抹红色张扬而过，仔细看，又不见了踪影。
我心内乍然一动，拖住陌黎问道：“你可曾看见什么人穿了一身大红过去？”
陌黎正在对着一个捏糖人的看，被我打扰了兴致，颇是不耐烦地皱起一张小脸：“上善姐姐，你眼花了吧，若不是新婚的娘子，谁会穿着一身大红？”
他本是心不在焉地说着，说到这里突然皱了一下眉，似乎是想到什么，兀自喃喃道：“不可能吧？”
我奇怪地问他：“什么不可能？”
他嘟嘴道：“说到穿的一身火红的，我倒是见过一个，可是都这么些年了，作为一个凡人来说，早就不存在了吧？”
我暗暗叹了口气，这家伙，又来了。
想罢不管不顾地拖着他一路跌跌撞撞地来到王母庙，一问才发现，此处供奉的，却是西王母。
心里没来由地一阵难过，我摸了摸心的位置，只觉空虚，好像少了什么一样，待我回过神，却意外发现不见了陌黎。
陌黎这孩子，虽可能年纪比我还大，但他终究一副三四岁的样子，心智也如小孩子一般，发现他走丢了，我便也顾不得那点小心思，一心一意地去寻他。
若无特殊情况，他绝不会一声不响地从我身边离开。可莫要有什么事才好。
庙会人来人往，我喊了几声，没人回答，便随着人潮涌进殿上，抬眼正看到那个温婉的女子像，所有因为陌黎不见而焦虑的心情突然变得安心了下来。
人在安静下来的时候，就更容易发现一些事情，比如说——
我猛地回头，正对上一双邪媚的眼，那人凤眸含雾，眼角微扬，面如桃花，唇色似血。看到我发现也不躲闪，反而更加一副飞扬嚣张的样子，掀起一边的嘴角，笑得张狂邪媚：“你居然来拜她？”
我四下看了看，周围的人对他的出言不逊却并无什么反应，就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听到一般，我这般想着，那厢人的眉毛就已经不耐烦地皱了起来。这样的态度，本应该叫人厌恶，偏我却觉得此人本就应该这样，天生的飞扬不羁。
我张了张嘴，觉得应该跟他说些什么，然话到嘴边，突然被自己吓了一跳，我刚才似乎想要说的是……
你来了？
这种熟稔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我皱起眉，他却无声地笑起来，那笑容张扬，却也颇是无奈。我看到那艳色的唇开开合合，突然意识到并不是大家听不到他说话，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发出声音！
那么我，如何知道他在说什么？
“真是，好不容易想起我，转眼一个没注意，又让你把我忘了……”
什……么？
我看着他哑然无语，他却不甚在意，长袖一甩，居然潇洒地离开，仿佛知道我会跟上去一般，回头灿然一笑，此刻我才看清他那一身，张狂的，火热的，飞舞的红色。
这个人的风采，足以盖过身上妖冶的红！
我情不自禁地跟着他离开，看他每次回头，唇角越发得意的上扬，心里突然一暖：这小孩子一样的脾气啊。
想到小孩子，突然想起不见了的陌黎，我心头一震，停下脚步，仔细打量着周遭的环境，却不料，单就不足一柱香的时间，自己竟已不知身在何方。
原本热闹的大街，此刻居然听不到一丝一毫的声音，就连方才的人潮涌动也不见了踪迹，面前延伸的石板路，绵延婉转，在视线的尽头化作一片虚无，就好像天地间，只剩了我们两个。
心里忽然而生出淡淡的恐惧。
头前走着的少年，随着我停下脚步，回头只看了一眼，便似了然，略显据傲地扬起下巴，轻哼一声：“你怕我？”
我皱起眉，点点头。我不喜欢这种孤独，总担心在下一个瞬间，就又剩下我一个人。
……又？
那人张扬地笑起来：“也对，我把你扔下两次，你怕我也是应该的。”
我疑惑地看着他，他便走上来，看我良久，伸出手，笨拙而又略显不耐地摸摸我的头，别别扭扭道：“你放心，我不会再丢下你。”
我扑哧一声笑出来，这人，怎么能这么别扭，明明想要表示友好，可态度又嚣张地好像是别人求着他一般，我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忽然听到耳畔一声细小却清脆的声音，如同很薄的冰面破碎掉一般，遥远却又清晰。
我不由得侧耳去听，似乎有细小尖锐的声音在声声呼唤着我的名字，急切而又惊惧。
陌黎？
身边有人凑了过来，我回头去看，意外发现他的脸上，居然有了某种不可置信的情绪，兀自喃喃道：“这小子，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有这种能力？”
我看着他，试探地问：“什么？”
他回头，唇角飞扬开一个完美的弧度，凑向我耳畔，手指向某处，笑道：“你的小家伙来找你了。”
我随他指着的方位看去，耳边响起更加清晰的破冰声，但见陌黎小小的身子穿梭于人潮，而我，此时也正在来往的人群中央。
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你又把我忘了，但是，就再说最后一次吧，记得我的名字，我叫李沐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