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八章（1 / 1）
“她？”青柠看着我，忽然笑起来，“她不过是个小鬼，凭什么当我的主子，我只有一个主子，她已经死了！是因为你死的！”
我感觉东华的身形微微晃了晃，回头去看，那张脸上却依旧没有什么波澜，倒叫我不禁怀疑，方才的动静，莫不是因为风的关系。
“婉矜是因为什么死的，你我都很清楚，她是你的主子，功过由不得你来评说，我留着你一条命，不过是因为上善需要一个看护者，不是你也会是别人，你最好知道自己的身份，婉矜是你的主子，上善也是，她若日后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我定然饶不了你。”
我那时候听不太懂所谓的婉矜，所谓的主子，只是本能地觉得东华在生气，以至于向来对青柠礼遇有加的他，说出的话让青柠脸色煞白。
“东华……你别这样，我没事，你吓到青柠姐姐了。”总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我连忙回身抱住东华，安抚他的情绪，只可惜那时候我以为他是为我担心，却不知道他却是因为别人在难过。
西王母，名婉矜。
未等东华有反应，我突然发现青柠的神色变得惶恐不安，瞬间两行清泪滑下，颤巍巍地问我：“我、我刚才做了什么？！善儿？我是不是伤到你了？”
青柠……？
她手足无措地搓着手，对着东华哀哀道：“帝君……我、我不知道……我自那时候开始，就一直不能回想这事，一旦提起性情就会大变……我不是故意要伤害善儿……”
我愣愣地看着她，东华却冷哼一声，抱着我驾上云，居高临下地道：“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这次就先饶了你，下不为例。”
六百年前，我尚且不知道青柠何时开始恨我，如今回想起来，这件事便是那个奇妙的转折。
我将一只手挡在眼睛上方，却没有睁开眼：我当你真的只是因为受到刺激才性情变化，其实你后来那无措的样子，都是装的吧……从那时候开始，你就一直恨着我，为了能接近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四周寂静，没有任何声音，过了一会儿，我才听到一个慵懒的鼻音：“嗯？”
身边窸窸窣窣了一阵，有人温热的手摸摸我的额头，笑道：“懒猫儿，你都在我这躺了几天了，虽然不用吃喝，但你好歹换个姿势，再这样下去，会懒死的。”
我睁开眼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我这叫思考人生，你们神是不会明白的。”
摇光哑然失笑，推搡着我坐起来：“好啦，那你思考出什么来了，要是没有结论，不然我们一起思考一下？”
我略做思考，觉得这提议倒是不错，忍不住拍拍他的肩，赞道：“好主意，那我们讨论一下那天到底发生什么。”
我说的那天自然是之后青柠被贬下凡间的那天，摇光难得翻了个白眼，对我道：“这事你已经逼我说过很多次了，今天免谈。”
我惊奇地看着摇光：“哎哟，摇光哥哥，你什么时候学了我这些小毛病，原来美人翻白眼一样很丑诶！”
摇光本能地要再翻白眼，翻到一半想到什么，于是改作去看房顶，我笑得打滚，他一向温和不懂得生气，看我的样子甚是无奈，我便不再去逗他，抱住他的胳膊撒娇：“哎呀你就跟我说么，我先前听你讲是因为无聊，听人说这是东华那个假正经唯二的发火，可现在我理出一点头绪，你就跟我分析一下嘛！”
“你倒是不难过了？每次说完你不又要难过，从青柠不要你一直难过到七百年前你母亲不要你？”
“那不一样，我之前只是以为自己做错什么，让青柠厌了我，可现在看起来似乎有□□，当然要弄明白啊！”
摇光叹口气，起身泡了壶茶，端给我一盏，问：“好吧，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从最重要的那点入手：“摇光，你见过西王母么？”
“……自然。”
“那我……是不是有哪里跟她很像？”
这话一出，那个温和的人，看着我的眼睛百感交集，似乎不忍心说什么，我却早在他那一愣神间明白了一切。
青柠说的没错，天上地下，再找不出第二个人，有一双与西王母一模一样的眼睛！
无怪那时候我悲悯地看着她，她会突然发狂，我不知道她与西王母有何恩怨，然那一刻，她却是将我当做了西王母。
那么东华……
我是因此幸运，还是因此不幸呢。
“善儿……”
我看着摇光担忧的样子，索性不再伪装：“摇光，东华必然是因为这个，才将我带回来，我本应该觉得庆幸，可为什么会难过？”
他叹口气，摸摸我的头：“枉你看了那么些月老的本子。”
“啊？什么意思？”
“没什么。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因为啊……因为后来，东华公务外出，青柠牵着我散步到那方莲池边，突然伸手推我下去，那双眸子里的恨意，直到今日我都记忆犹新：“哈哈，你凭什么，你不过是一介鬼魂，不过就是有一双跟她一样的眼睛，凭什么得到他的关心，凭什么当我的主子，我当年输给她，我心甘情愿，可你，你有什么本事？！上善，你本应该死了，你怎么不去死？！”
我震惊得不能言语，偏身下的荷池仿佛有什么在里面，不停地吸着我向中心，越靠近中央就越难过，身上如同被万刃割过，这种感觉，很熟悉，很熟悉-——
莫失泉！！
那么这方荷池，竟然是莫忘泉！
渐渐地我看不清听不到，甚至没有任何痛觉，只在昏倒之前，隐约似乎看到掌心发出一道光芒，便再也没有任何知觉。
这之后的事情，我曾经缠着摇光讲过很多次，然我却并不是亲眼所见，至今感觉不到丝毫的真实。
“那天，帝君感觉到你有危险，赶到的时候你已经昏迷，他那一副红了眼的样子，这十几万年，我只见过那两次。”
摇光伸手摸摸我的头，我转头看他温柔的样子，渐渐地平息了下来：“摇光，你可知道，这一段陌黎唾液横飞地对我说了一天一夜，你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出来，真是可惜了东华难得的失态。”
他轻轻笑起来：“陌黎说的也不可尽信，总之帝君后来废了青柠的仙根，流放到太荒山守墓，也算是对你一个交代，你也不要太过在意了。”
不在意是不可能的，她曾经想要我的命，而东华，在明知道她的感情的情况下激怒她，实在不像是他一贯的作风。
“那么，东华第一次失态，是什么时候？”
摇光看着我的目光依旧温柔，可被他刻意隐藏于眼底的悲伤，仍旧丝丝缕缕地漫了出来：“西王母，应劫。”
五万年前西王母应劫，东华暴怒，几乎将整个魔界毁灭。
他对西王母的在意，超过了一切理智。所以才会在明知道青柠感情的时候仍旧咽不下她诋毁西王母的气，不顾我的安危，讽刺她，激怒她。
我叹口气，觉得心里略有些堵，但又说不上难过，索性躺倒接着睡。却被摇光再次推起来：“好啦，事情你也想明白了，还想赖在我这里逃避么。”
我被他推搡着出了门口，皱着眉抱怨：“小气，我赖一下怎么了嘛！”
他似笑非笑地将我的身子转了个方向，贴到我耳边道：“人都找到我门上来了，解决一下啊！”
几日不见的阳光有些刺眼，逆光中，只看到那人雪白的衣摆。
“怎么，消食消得也差不多了吧？不要回家么？”
人前的东华君，清冽如莲。
我点点头，沉默地跟着他，走了一会，忍不住问：“东华，你是因为我的眼睛像西王母，才救我回来的么？”
东华猛地一顿，奇怪地看着我：“你说什么？”
我确信他听到了我的问题，便不重复，只是看着他，他看我良久，似乎在挣扎，过了一阵子，才低低地叹口气迈步而去：“一部分原因吧……”
心里莫名的失落。
我本能地跟上他的步子，习惯性地拉他的袖口。我自小便有这样的习惯，因为喜欢到处看，又怕跟丢了东华，便拉住他的袖口，边走边想事情。
可我现在，实在搞不明白自己的心情，到底在期待着什么。因为他说是与不是，不过是在深爱妻子和同情我之间选一个，这两者都不是我期待的，那么我到底在失落什么，我是希望他当时以一种什么心情救我呢？
“东华……”
“恩？”他微微侧头，一双大手摸上我的额头，“善儿，你今天很奇怪，不会是病了吧？”
“啊？”我回神看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不寻常，连忙拍掉他的手，急急忙忙道，“噢，我想起来，好久没有见到陌黎了，反正没事，我去找他玩。”
“善儿……”东华危险地皱起眉，一副委屈又哀怨的样子，“人说大禹治水过家门而不入，你可知道他家里的妻子什么感觉？”
又来了！
我赶忙抽出手，一溜烟往陌黎的殿上去，一路撞飞好些个仙家，终于在最后躲闪不及抱着一个滚进了殿门。
“啊啊啊啊这谁啊！小爷我难得当值就给我这么大的欢迎仪式，哦痛痛痛！老子打仗受伤都没这么痛！”
哎？这声音……耳熟！
我正想从对方身上爬起来看看是谁惨当了我的肉垫，忽然一个更加高昂的声音响起：“啊啊啊啊啊啊！上善姐姐！开阳哥哥！你们！你们居然！哎呀呀没羞没羞！做这种事跑到人家殿上来！讨厌人家还小啦！！！”
……
小你丫个大头鬼啊！
我低头看了看被我压在身下的开阳，一副要跟陌黎干架的样子，连忙爬起来拉他起身：“开阳？你今日怎的在天界乱晃？”
开阳小孩子心性，一边揉着腰一边已经被我转移了注意力：“啊？噢，天君说魔界魔君最近有所行动，让我注意点，我就来巡街了。”
我好心扶他去一旁坐下，端了杯水往嘴里送：“难得贪狼星君敢放你自己出来晃荡。”
“你说天枢啊？哦，他最近情伤，无暇管我。”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