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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11
下班回家时,那辆纯白的轿跑依旧停在原处,四楼走廊上的依旧光亮一片。我从未与我的邻居打过照面,我傍晚去上班时他的房门与窗口的百叶窗都是紧闭着的,没有灯光,漆黑一片,但凌晨回家,白得耀眼的光线就会从拉开的百叶窗缝隙里流泻出来,填满原本漆黑的走廊,我从窗子旁边经过时也偶尔会好奇的往里面打量两眼,偌大的客厅依旧如初见般的摆设,唯独不见主人。
这真的是一个奇怪的房客,那么有钱的人作息时间却跟我这穷困潦倒的人相差无几。当然,我的好奇仅仅是停留在好奇,不会去揣测,更不会无事找事的打听。
这天晚上下雨,便利店里的生意很淡,李家良没有过来,隔壁的韩国料理店十一点准时打烊,原本这条街平常还有些砂锅夜宵店会开到凌晨二三点的,许是因为下雨的原因也都早早关门了。于是整条街,除了光线略显微弱的路灯还在孜孜不倦的亮着,剩下的亮点就在我所在的这家小便利店里。
老板娘半夜打电话过来,说人在外地,至少要五点半才能赶过来,说我多上的半个钟可以补工资给我。我在脑海里飞快的计算了半个小时的工资,两块钱,买包□□还差五毛。我无声的笑笑,只能说好。
将店里货架上所有的货全部清理摆放了一遍,冒着翻天的困意看了一眼挂钟,凌晨三点,外面雨还在下着,路上基本已经断绝人际了。要是自己的店的话就可以关门去睡觉了,反正守着也不会再有人来,我有点惋惜的想。
后来不知怎么趴在收银台上睡着了,是被人推醒的。惊醒的瞬间我潜意识认为是到五点半了老板娘过来接班,见我睡着了很生气所以推我的力道才会这么重,结果睁开眼时看见的却不是这个样子的。
墙上的挂钟显示时间为凌晨五点十分,外面的雨还在下,天色昏暗。推我的是一个很年轻的小伙子,戴着加长帽檐的鸭舌帽与遮住了半张脸的大口罩,他站得离我极近,手上紧握着银白色的匕首,锋利的刀尖隔着衣衫紧紧的抵着我的腰侧,他刻意压低了嗓音,眼色阴狠的威胁:“赶紧把抽屉打开,把钱拿出来!”
我几乎是呈发射性的将目光瞥到门口,门口站着与我身侧的人年纪相仿装扮相仿的男孩,正站在门口一脸警惕的东张西望,是同伙。
我的心有些微微的沉了。我之前数过抽屉里今天的营业额,是我将近两个月的工资。抵着我腰部的刀又紧了一些,同时伴着年轻男孩有些紧张急促的警告:“快打开抽屉,不然老子一刀捅了你。”
众所周知,便利店的抽屉是设了密码的那种,只有在电脑上输入密码才能打开。我的手指按上键盘时瞥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五点十五分,我在脑海里飞速的想着有什么方法可以使我安全的耗过这十五分钟等到老板娘过来救命。
我在键盘上按密码时,故意将最后一位数按错,系统提示密码错误,身侧年轻的男孩握着他的刀离我更近了一些,几乎快要刺进我肉里的刀尖刹那间带给我巨大的危机感,我连忙小心翼翼的解释:“对……对不起,我手有点抖。”
“知道怕就行,给我赶紧点!”身后的男孩有点不耐烦了,我瞥了一眼时间,五点十八分,每一分都度日如年。
第二遍密码照样错误,我几乎在系统提示错误的瞬间就感觉到了刀尖划破皮肤的刺痛感,反射性的倒抽了一口凉气,耳侧传来年轻歹徒气急败坏的声音:“你他妈是不是活腻味了?信不信老子一刀捅死你?”
替她回答的是门口正在放哨的歹徒突然警惕的声音,“来人了来人了,注意点来人了!”
我不怕死的又瞥了一眼时间,五点二十分,平常老板娘都是踩着准点的时间来的,我暗想她今天这一定是有先见之明。
过来的却不是身材魁梧的老板娘,而是面貌清秀的年轻男子。颀长的身躯,纯白的衬衫,被雨水微微沾湿了散在前额的发,以及,在夜色里更加深邃的眼瞳。
他朝着这侧缓缓走过来时,我的心跳,竟然好笑的快过刚才那年轻的歹徒拿着刀尖抵着我的时刻。
门口的歹徒站在玻璃门钱微微拦住了他,态度还算镇定的开口说:“先生,不好意思,我们打烊了。”
那歹徒装出店员的样子跟周叙然说这话的时候,周叙然透着玻璃门正将目光落在我脸上,我不知道当时的自己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但绝对不是,求助于他的。
“这不是二十四小时不打烊的便利店么。”周叙然波澜不惊的这一句,彻底噎住了门口佯装店员的歹徒,待他反应过来时,周叙然已经进了店。店门外的歹徒连忙向我身侧的歹徒使眼色,我有些惊恐,生怕站在外面的歹徒突然拿出刀从后面捅向周叙然,于是在身侧的歹徒做出动作之前,保持着十分的镇定向周叙然发问:“先生,请问你需要点什么。”
其实这并不是在向周叙然提示些什么,我当时的想法不过是希望他赶紧买完东西赶紧走人,当然,如果在不激怒歹徒的情况下他借着挑选东西的时间帮我多拖延两分钟等到老板娘过来,我想我会一码归一码的感激他。
事实上,周叙然似乎并没有因为我的异常对待而发觉我的异常,可能在他心里觉得,站在我旁边的是店里的其他员工,而我叫他先生,无非是我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瓜葛。他径直走到保鲜柜前拿了一瓶纯净水,走过来付钱,抽出的是一百元的争钞。
身侧离我很近的歹徒在底下用脚踢我,示意我赶紧收钱赶紧让这尊差点毁了他好事的大佛走人,我很紧张的瞥了一眼时间,五点二十五分,我知道,如果我这个时候打开抽屉找钱,那么,只要周叙然踏出这个店门,我抽屉里今天的营业额,都会成为这两个歹徒的囊中之物。
我懒得顾忌腰侧传来的丝丝抽痛,十分镇定的对与我只相隔了一个收银柜台的周叙然说:“对不起,先生,我们店里没有零钱了,实在找不开。”话刚落音,我清晰的感受到了,刀尖刺破我腰侧的表皮,仿若下一秒就要撕裂我腰侧的肉,直接刺入我的肾脏去。
在我下意识因为疼痛皱起眉头的时候,对面的周叙然似乎也微微蹙了一下剑眉。他握着那一百元的手没有收回,而是风轻云淡侧过头去对我身侧的男歹徒说:“那就别找了,拿着吧。”
带着鸭舌帽的年轻歹徒显然从没遇到过这样的状况,他很明显的怔了一下,竟然真的缓缓伸出手去,接周叙然手里的那一张钞票。
我当时可能只是眨了个眼,周叙然已经一手扯着我身侧歹徒接钱的手一手扯着他的肩将那年轻的歹徒啪的一下狠狠甩在不锈钢的收银台上。门口的那位一见情势不对赶紧冲了进来,我下意识的捂着唇尖叫,周叙然一个漂亮的回旋踢,踢中后来者的腹部,那歹徒一下子跌出去好远,连头上的鸭舌帽都掉了,捂着腹部在地上佝偻成虾米。
老板娘踩着点进来的时候被地上躺着的两个年轻男孩吓了一跳,满脸错愕的问我怎么回事,我惊魂未定的拍着胸口说是抢劫的,老板娘二话不说拿着手机到外面去报警了。周叙然还站在方才的位置,拧开纯净水的瓶盖仰头喝了几口水,倾身从他脚旁的年轻歹徒手里抽出他自己的那张钞票,递过来,嗓音冷清的开口:“找钱。”
我伸手尽量不颤抖的接过,强装镇定的验钞,开抽屉,找钱。将散钞递给他的时候,我很轻声的、尽量不带任何情绪的说:“谢谢。”
他接过钱放进皮夹,抬起眸来,目光阴郁,盯着我问:“非要找这样的工作吗?”
我低头,不去看他的眼睛,很认真的回:“我乐意。”
他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喝了一半的水搁在我面前的收银台上,干净透明,就像很久很久以前、周梓络和周叙然那已经无迹可寻的可悲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