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长孙晟去世(1 / 1)
安业诧异:“柳公的女儿,二哥怎么会认识?”
恒业一边任由山丹为他洗脸擦手,一边说:“偶然认识的,柳公被流放后,他的家人都要按例入狱,只是柳氏小娘子洁嫣生得貌美,杨玄感就私下把她扣在外宅,想要纳为妾室。柳小娘子抵死不从,几经波折才托人与我送信,我这才前去营救她出来的。”
安业说:“柳公乃爹爹好友,此事我们确实不能不管。但是柳小娘子一个人留在庄园里,是否安全?”
恒业说:“我已经让阿守叔留在那里保护她。”
安业这才放下心来,回到平安休息。
恒业第二日早上就向芸娘表示感谢,并且解释了原委。
芸娘搂着观音婢叹了一声说:“柳小娘子娘亲也是见过的,生得温婉如水,娇俏可人,可惜呀可惜。”
安业说:“她理应当入狱的,如今被二哥救下来,可如何是好?”
无忌和观音婢也面面相觑。
芸娘有些心软说:“进了牢房,可就一辈子都毁了。那些肮脏地方,常常从牢房来买入狱的官眷女婢。”
观音婢接着说:“还有杨玄感在那里守着,如果再送她去牢房等于逼她去死呢。”
恒业直直的站着,用无声的语言表示他一定会护着她,不会再把她送进牢房。芸娘看到恒业一如既往的固执,按着太阳穴说:“娘亲明白你的想法,只是她一个小娘子孤身在外十分危险,要不然接到府里来,让她住在客院。咱们家侍婢很多,即使有外人来,看到了也不一定能认出来。”
恒业犹豫了半天,终于同意了,柳洁嫣就是这样入住长孙府。
柳洁嫣就这样悄悄的入住了长孙将军府邸,芸娘对观音婢说:“柳小娘子是个好孩子,小时候就俊俏,现在更加标致了,只是如今忠臣总是命运多舛。”
观音婢抽个间隙去看望洁嫣,看到她消瘦得极为厉害,小脸尖尖,身形苗条,穿得也很素净,而且侍婢说她极为和气,不喜欢旁人服侍,常常自己动手。
一看到观音婢,她先行一礼:“洁嫣叨扰小娘子了。”
观音婢摆摆手说:“不必如此客气,令尊与家父是故友,我就叫你柳姐姐吧。”
洁嫣的行李很少,头上仅仅戴了一根簪子,而随身却还携带着很多书籍。观音婢笑着说:“这些书可难得,柳公博学,看来柳姐姐得传真谛呀。”
洁嫣笑得牵强:“家父留给洁嫣的,也就这些东西了。”
观音婢拍拍她的手:“以后会好起来的。”
回到正院,芸娘正在处理家务,问观音婢:“如何?”
观音婢笑着说:“极为好学,聪慧有礼,值得欣赏。”
芸娘放下手中的事,说:“好了,我和你也该去看看你爹爹了。”说着,还伸手拨了拨观音婢额前的头发。
这时长孙禄匆匆来报:“娘子,小娘子,四郎说阿郎不太好,赶紧过去一趟。”
观音婢脚下一绊,又赶紧立住,伸手去扶芸娘,因为芸娘站得太急身形直摇晃。母女俩忧愁的对视一眼,相携而去。到了长孙晟房里,蒋大夫正满头大汗地忙碌,无忌紧张的站在一旁。
无忌一看到芸娘母女进来,眼泪就掉了下来:“爹爹早上还好好的,刚才突然直粗喘气,脸涨得通红。”
原来无忌在陪着长孙晟的时候,发现他不对劲,就赶忙派人通知蒋大夫和娘亲兄妹。恒业、安业兄弟也相继赶到,安业问:“爹爹如何?”
芸娘答到:“无忌发现你们爹爹突然呼吸急促,就赶紧叫了大夫来。”
恒业绷着脸看蒋大夫施针,并不说话。
蒋大夫收起手里的金针,顾不得擦汗先说:“阿郎情况现在不太好。”
母子女几人的心都提了起来,芸娘急急地说:“蒋大夫,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大夫。”蒋大夫摆着手,语气十分沉重:“可惜我只是个医者,不是神仙。阿郎旧伤未好,又因为忧思伤及五脏,再又长跪数日,寒气入侵。这数病并发,我也无能为力。”
观音婢死死咬住嘴唇,下嘴唇咬出一道血痕,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流,她抹了一把眼泪,往前走了几步,握住长孙晟的手,哽咽着说:“观音婢不哭,爹爹最不喜欢我哭了,他醒来看到会难过的。”
无忌死死地扶住芸娘,绢红等连忙围上来把芸娘架住。
安业对蒋大夫行了一礼,说得十分缓慢:“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也希望您能全力以赴,我们的爹爹,他不能走。”
蒋大夫回答说:“三郎放心,小的自然竭尽全力。”
恒业站得最远,伸手扶住墙壁又往前走了几步,脚步十分沉重,张张嘴,又无奈地合上。
蒋大夫下了病危通知,芸娘就带着孩子衣不解带地服侍在长孙晟左右,自从金殿长跪后,多数时间里长孙晟都在昏睡。观音婢捧着一盏热水到芸娘跟前:“娘亲,喝点热水吧。”
芸娘揽过观音婢的肩头,默默流泪。
观音婢努力把眼泪忍住,带着哭音笑着说:“爹爹这么坚强,一定不会有事的。”
芸娘回头凝望着丈夫,伸手握住他的手,努力笑着说:“是呀,你爹爹还有好些事没做呢。”
无忌走过来对芸娘说:“儿在这儿呢,娘亲好几日没有合眼了,去歇会吧。”
安业也说:“娘亲可要顾着自己的身体,要是爹爹醒来,您却倒下来了,这可如何得了。”
芸娘无奈地对他们笑笑,无忌又说:“观音婢还小呢,娘亲带着她去歇会儿吧。”
在无忌的百般劝告下,芸娘这才牵着观音婢去厢房里找了个软榻躺了一会儿。
好几天担忧又害怕,忙累到无法入睡。观音婢一靠近枕头就昏睡过去,芸娘见状更加心疼,靠过去小心地把女儿拢到自己怀里。
观音婢看到父母笑意盈盈的在一起看着小小的她荡秋千;又看到长孙晟带着她骑马,把着她的小手教她射箭,她甚至闻到了长孙晟身上混着皂荚和汗水的味道;又看到她还小的时候初学走路,长孙晟在前面拍着手说:“观音婢,来呀来呀,到爹爹这里来呀。”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响起,绢红来唤:“娘子,小娘子快起来,阿郎醒来了。”
因为是和衣而睡,芸娘和观音迅速婢翻身而起。观音婢一边走一边问绢红:“爹爹好些了吗?哥哥们都在吗?”
无忌几兄弟正扶着长孙晟坐起来,正准备服侍他喝药。长孙晟摇摇头,指了指案上的参茶,安业连忙端过来。
看到芸娘来了,无忌和安业连忙让开一个位置。芸娘握着长孙晟的手,含着眼泪说:“阿晟,你可醒来了。孩子们和我都担心坏了。”长孙晟含笑看着她:“是我不好,原谅我好不好?”
芸娘哭得伏在床边,长孙晟伸手抚着她的背说:“是我不好,不能陪你到白头了。”兄妹几人闻言都泪落如雨。
长孙晟把恒业唤到床前,说:“要孝养娘亲,照顾好自己,不可冲动行事。”
又用眼神一一扫过孩子,看到观音婢憔悴的容颜说,笑着说:“我们观音婢小姑娘家家的,可要爱漂亮一些哦。”
观音婢过去说:“是屋里太暗了,爹爹才觉得观音婢不漂亮了,爹爹好好休息一下再看观音婢,保证观音婢漂亮极了。”
长孙晟咳嗽着笑了几声,蒋大夫上前说:“阿郎歇会儿吧。”
待扶得长孙晟躺下,芸娘把蒋大夫叫到外面,问:“阿郎如今如何了?”
蒋大夫回到:“阿郎一直都很努力,但是眼下看起来,也就这几个月了吧。”
芸娘颓废地捂住脸,一家人静默无言。
世民在军营里依旧异常忙碌,就连入夜后他也会带着华山泰山亲自巡营。一日夜里,世民巡营的时候听到细微的异响,于是他和华山泰山包抄过去,却看到一个瘦瘦的士兵坐在那里抹泪哭泣。
世民有些郁闷,走过去和那个兵士坐在一起,泰山要上前把那个士兵踹起来,华山拉住了他。那个兵士一边哭泣,一边说:“你们别管我,我一会儿会自己回去。”世民问他:“差点就把你当做夜探军营的贼来处理了,你半夜在这里哭什么?”兵士抬脸一看是世民,连忙跪下来行礼:“小将军。”
世民伸手扶着他,很哥们的语气问:“为什么哭?有人欺负你?”
兵士摇头说:“不是,属下只是想到一些事。”
泰山有点不耐烦的说:“什么事呀,一个大老爷们哭得像个小娘子。”
兵士扑通又跪倒:“属下只是想起了家里的老娘病重,却没有人照顾,一时间没有控制住才哭了出来。”
世民看着兵士匍匐在脚下,沉吟半晌,说:“你就安心在兵营里待着吧。”
第二天世民叫来来法询问:“阿法大哥,世民请教个问题,独子也会被征兵吗?”
阿法沉默了一会儿:“以前不会,但是近几年年年征战,兵力损耗巨大。上头任务压得紧,下面就有事急从权了。”
世民来回踱步,用扇子敲打手心,对阿法说:“我要这些兵士的具体资料,有没有?”阿法点头,说:“我就去安排人给二公子搬来。”
于是世民带着华山泰山整天都在翻阅那些资料,把那些家境尤为困难,家徒四壁或者家里危机四伏的人圈选出来,大约有十来人左右,然后让泰山带着一众小厮一队侍卫分头前往,妥善安置好那些孤老和小孩。
过了十几天时间,世民正在和阿聪几个讨论接下来应该如何训练这批兵士,华山进来报:“那天那个偷哭的兵士就跪在那边要见二郎。”
世民捏着下巴说:“唤他过来。”
那个兵士进来后扑通双膝就砸在地面上,连磕三个大头:“属下谢谢小将军。”
阿聪不解,笑着问:“你为何事而谢?”
兵士哭得眼睛通红,说:“属下收到家里老母捎来的口信,说小将军派人前去为她请医延药,她已经身体好多了。”
世民伸手将他扶起:“不过是看在你一片孝心上而已,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以后不要随便哭泣了。”
兵士站起来,连连点头。
阿聪笑着给世民作揖:“小将军仁心仁德,属下佩服!”
说着其他侍卫单膝下跪:“属下谢过小将军仁心仁德!”
周围围观的兵士也跟着下跪,接着又有几个兵士接到家里来信,世民派去的人或帮他们解决问题,或赠送一些财物以缓燃眉之急。一时间,世民因为“仁心”而获得无数称赞,在军营也越发有威望。
话说长孙晟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所以让恒业代为上奏章向皇上解说事由,又说稚子羸弱不堪大任,再说自己忠心不改,感恩皇上待他君臣两得,盼来生还能为皇上效劳。恒业咬着牙写奏章,一边写一边痛斥:“皇室害长孙家家破如此,爹爹何苦再作践自己。”安业劝曰:“不过是些官话而已,二哥不必生气。”
皇上接到长孙晟的奏章后,想到长孙家为自己打拼多时,也感慨颇多,于是想派下使臣来慰问长孙晟,正好朝中有重臣主动请缨,这位重臣就是杨素----长孙家最为痛恨的人。杨素舌绽莲花:“皇上,臣与长孙家是有些误会,正想接这个时机握手言和,共同襄助皇上助我大隋万年长青。”
芸娘听闻要来抚慰的大臣居然是杨素,差点晕过去。观音婢问蒋大夫:“杨司徒来的时候,能让爹爹睡着吗?”蒋大夫行礼,说:“小的会想办法的。”
办法就是那边有人报杨司徒已经往长孙府的方向来,这边观音婢就给长孙晟喂下一小碗药,除了常规的药材,还加了点儿宁神香,够让长孙晟睡上小半天了。但是没有想到的是,杨素那厮颇无奈,看到长孙晟不醒,就一直守在床边。
安业上前抹泪说:“谢谢杨司徒亲自莅临,只是我爹爹每日都是昏睡着的,恐怕不能和杨司徒交谈了。”
杨司徒摇摇手说:“无碍,本司徒奉圣命前来,怎么好不与长孙将军说上几句话呢?本司徒等着就好,你们各自去忙吧。”
无忌心里骂着杨素无耻,但是也无可奈何。果然半天过后,长孙晟醒来看到杨素在眼前,十分诧异,但是也强扯着嘴角笑笑,杨素在转告皇帝的问候之后,附在长孙晟耳边说:“你终是赢不了我的,你大哥不行,你也不行。”
如果没有安业死死拉住恒业,恒业就要上前揍人了,接着杨素哈哈大笑着带人离开,观音婢看向床上有出气没入气的长孙晟,大叫:“快叫蒋大夫来,爹爹要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