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番外(二)(1 / 1)
“诶呦诶呦,”任参她妈盯着她惊讶了好一会儿,“老任,你看看,你家闺女现在知道以退为进曲线救国了!怎么着?变着法儿的威胁我呢?你们俩都这样儿了我还把他赶出去?你当你妈傻呀!我养了你二十多年,好歹不能赔了吧?”
“呦,”任参回瞪着她妈:“您打算坐地起价了?要多少啊?要不我把卡给你,卡里好几万呢,密码是二五零二五零,您取去吧!”
“我看你就是个二五零!再贫嘴我把你嘴给你撕开。”她妈翻了个白眼儿,接着抬头看向杵在一旁的龙腾,“你坐下吧,站这么高以为自己是自由女娲呢?累得我脖子疼。”
任参没憋住,噗嗤笑出声来,“那是自由女神,女娲是咱中国的,跟老外扯不到一起去。”
“你闭嘴!”
龙腾可没任参那么好的心理素质,丈母娘出场方式太奇特,震得他现在一颗心还在嗓子眼儿呢。乖乖坐到他们一家三口对面的小板凳儿上,并拢腿,双手放在膝盖上,还得挺胸抬头,跟刚进学前班儿等着老师夸奖的小孩儿似的。
任参她妈重新把他从头打量到脚,仔仔细细里里外外地观察了一下,半饷撇了撇嘴,
“嗯,模样倒还过得去。身体健康么?有啥不治之症没?”
“没有,年年做体检,各项指标都合格。”
“你多大了呀?”
“二十九。”
“二十九呀,”说着看了一眼老任头儿,“那比任参大四岁呢!也行,勉强算可以。”转过头重新看着他,
“有正经工作么?”
“有。”
“那最后问你一句,你对我家任参什么感觉?打算咋办?”
龙腾不假思索,直接就回:“没啥感觉,就想快点儿娶回家,过一辈子。要是任参同意,我们可以马上商量日子定下来。”
任参她妈的眼睛挺犀利,这种犀利跟任参跟他自己的都不一样,这是有足够生活经历沉淀下来的一种探视,老辣、独到,混浊的眼睛里带着毒蛇一样的光芒,分分钟可以撕破脸咬你一口,全无惧色。
“行吧,那就没你的事儿了。该干嘛干嘛去吧,我们有事儿再通知你。”
龙腾面色肃穆的点点头,站起身连鞋都没换,拿着衣服和车钥匙就出了门,临走她爸还和蔼地拍拍他的肩膀。
“妈,你怎么说来就来了?连个信儿都没有,万一我要是不在北京呢?”
任参她妈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眼睛还盯着门口:“这小伙子不错是不错,就是不怎么爱笑啊!总丧着张脸,不讨喜。”
“哎呀大老爷们儿谁天天笑的跟朵儿花似的,那不有病么!我看挺好,挺有个男人样儿。”
任参看着她亲爹亲妈直接把她当作空气自顾自聊起来,心里头那个纠结啊,终于体会到便秘的滋味了。
“我说您老两口到底怎么个意思,要杀要剐给个痛快呗!”
任参她妈这才回过头来,“哦,就是这么回事儿,你小舅前些年不是腿不好么,前段时间去医院查了下,癌症。你去劝劝你表哥,让他别再计较那些事儿,一家人哪儿能有隔夜仇啊,低个头认错儿,回去看看吧!”
“我表哥?啥事儿?他跟我小舅吵架了?为啥呀,没听说啊。”
说着这话老两口面色都有些沉重,老任头儿五十了,坐在小板凳儿上抽着自己卷的老旱烟,干吐烟圈不说话。
任参她妈叹了口气,
“你不知道也是正常。这事儿挺长时间了,糖笙那小孩儿我看着挺好啊,长得也挺俊,工作也好,脾气也好。你说怎么就偏偏喜欢个男人呢!”
“啥?”任参跳起身,“你说啥?我表哥,他…他咋了?”
她妈拉住她的手腕,
“坐下,一惊一乍干嘛呢!就是去年夏天,你小舅住院,你表哥在医院照顾嘛不是,结果你小舅出门就看到他跟个男人在医院楼道里跟个男人搂在一起了。当时也没多想,后来你小舅催着他结婚,你表哥就说了,说这辈子没法儿传宗接代了,他跟那男的在一起都七八年了。
你说你小舅什么脾气啊,当时气地都喘不上气儿了,把你大表哥赶了出去,说他要是跟那男的在一起,以后就不用认他这个爹了。
你大表哥也倔,你说从小那么听话懂事儿的一个孩子,愣是出来半年连个电话都没有,钱汇了不少,问题你说你小舅可能要他的钱么!哎呀,造了什么孽啊!”
任参完全没法消化这个如同惊雷般的消息,结果更响的雷还在后面,
“更主要的是,那男的,竟然是个瞎子,是个睁眼儿瞎啊!你说这咋让你小舅接受?这不是…这不是造孽么!造孽啊!”
收拾了东西,任参带着老两口出去吃饭,一下楼龙腾早就打扮的人模狗样儿在车门边儿等着了。
眼瞅着这辆四四方方大的吓人的车,再看到他那身连个褶子都没有的西装,这可给任参她妈吓坏了,她这闺女找的男朋友怎么跟个黑社会似的,门神啊?
龙腾哪儿能说走就走,先赶回公司换了身衣服马不停蹄的赶回来,好歹也得表现一下呀。订好了酒店,龙腾载着一家三口专挑高档的地方去,哪儿奢华就往哪儿走。
一共四个人坐在一个大圆桌边儿,什么海参鲍鱼全往桌子上抬,额外还上了瓶茅台。
任参她妈年轻时可是见过世面的,看着对方一举一动这做派,也知道是个了不起的,至少家教肯定没问题。
“叔,阿姨,准备的太匆忙,随便吃一口,下午你们想去哪儿,我带着你们逛逛。晚上我带你们去我俩的新家看看,房子刚装修好,要是吃不习惯,回头我在家里做几个菜,咱再好好聊聊。”
虽然龙腾说这话时脸上带着笑,但是任参她妈依旧没法儿对他表现的亲切些。这刚见面时好歹算是捉奸啊,光着膀子也就是个毛头小伙儿的样子,怎么转眼改头换面就变成这德行?跟无常鬼似的,气场太强大。
“好,那咱晚上回家吃,你看看这一桌子菜,太浪费了。回家多好。”老任头儿没心没肺地跟他聊天。
龙腾就搁一旁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要说任参,那还真是长了她爸妈的优点。任参她妈长得挺漂亮,估计因为是朝鲜族的关系,虽然黑了点儿,但是欧式眼瓜子脸年轻时绝对是个美人胚子。任参她爸长得挺威武,典型的北方汉子,那一双眉毛跟任参一模一样,英挺又秀气。
一顿饭下来任参也明白了,老两口这是被表哥那事儿吓到了,来个突击检查看看她在这边儿都干什么好事儿了呢!幸好这两天挺消停的,也多亏了早上那么一闹,省得她还得额外把龙腾介绍给他们。
逛是没得逛了,景点一处都没去,龙腾带着他们在商场大包小包买了一堆衣服,晚上回到他那个房子,说是他做饭,实际也就打打下手,都是任参她妈妈在做。
房子一百二十平,三室一厅,装修的挺简洁,该有的家具一应俱全,从厨房盛菜的盘子就能看出来这房子装修时是下了功夫的。
坐在饭桌上总比酒店里好了不少,龙腾照旧跟老任头儿喝两杯,气氛还算和谐。任参惊讶的是当说起她大表哥那事儿时,龙腾竟然一点儿不吃惊,特别淡定,
“其实那男人挺好的。别看是个瞎子,但是很有本事,手底下百十号员工。而且为人很正直,能担当。你们不用这么操心,舅舅现在还接受不了,但是糖笙跟他在一起绝对吃不着苦。”
任参瞪直了眼,忍了又忍才把嘴边儿的疑问咽了下去。晚上任参跟她妈睡一屋,老任头儿跟龙腾在客厅下象棋,老任头儿平常哪有这空闲,臭棋篓子一个,偏龙腾还让着他,给他赢得眉开眼笑的,愣拉着龙腾下了大半夜才去睡觉。
小舅病得来势汹汹,舅妈又是个傻子照顾不到多少,老两口赶着回去,好说歹说坐上了龙腾订得飞机票,这才匆匆忙忙的走了。
“你早就知道我表哥那事儿了?”爹妈一走,任参马上拉着龙腾就开始盘问。
“就你心大,这事儿这圈子里谁不知道,闹得沸沸扬扬的,你还当傻子呢!”
“那男的谁啊?”
“晚上带你去见见吧,不是说还得劝你大表哥回去么,估计他俩在一块儿呢。”
北京又是一个阴天,晚上七点不到,天就黑了个彻底,满城乌云压境,眼瞅着就是一场大雨。
任参出了门,打开车门登时一愣,宽敞的悍马车内除了龙腾还坐着四个大汉,五个大老爷们儿清一色穿着破烂的短袖戴着鸭舌帽,一个个神情严肃双眼暗沉。坐上副驾驶,肩膀就搭了一只手,
“嗨,虎跃嫂子,好久不见。”
一回头就看见段毅钧那厮顶着那炮头双眼弯弯地看着她,心里瞬间升起一股不好的直觉。
一路上车里静得可怕,任参也没敢问去哪儿,车子顺着二环路一路开上高速,一个小时的功夫到了个不知道啥名的郊区。路边儿的路灯隔三差五就坏掉一段,绿化带里的榆树长得参差不齐,朝着眼前望不到尽头的黑暗一路飞驰。
车子终于渐渐放缓了速度,然而隔着厚重的车门依旧可以感受到轮胎压过石子地面的磕绊,路况也跟着越走越差。
眼前出现了两栋未建完的高楼,一眼望过去少说得有五十层,工地上还停着两架勾机,高高的架子直接停在半空中,昏黄的灯光将工地上的一切都照得通亮。
灰色的工地和斑驳的墙皮,地面上散落着一堆堆花花绿绿的塑料袋,空地上挥着棍棒举着条幅的工人,每一个头戴着安全帽,人挤人地站成个圈子,大声冲着一栋楼里叫喊。
任参凝神看了看,那条幅上写着鲜红的几个大字: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给老李打电话,叫他的人现在马上过来。”
龙腾盯着眼前的景象,一双眼睛在黑暗里亮的惊人。段毅钧搁后座打了个电话,
“李局,我段毅钧,马上派一队特警到飏城建设的工地来。嗯,行。”
挂了电话冲着龙腾说:“最快得二十分钟。”
放下车窗,龙腾点燃一根烟,手搭在车门上死盯着工地眨也不眨。
空地上的工人显然受了蛊惑,本来不算吵闹的人群瞬间怒发冲冠,你推我我推你往那栋楼门前挤。接着狂风大作,顺着龙腾那面的车窗灌进了车子,夹着呼啸的风声任参听见那堆人整齐划一嘹亮地嘶喊着:
“滚出来,厉家的小子滚出来,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来来回回这么几句话喊得越来越声嘶力竭,眼看着那堆人已经挤到了楼道前的防水台下,龙腾扔下烟头,冲着后座的人点点头,
“走吧,等不及了。你坐到驾驶座上,准备好了,等着我们。”
说完带着那四个大汉压了压帽檐,几个跃身翻到了空地上,甩开长腿冲着那栋楼一路狂奔,借着昏暗的灯光迅速和人群混为一体。
任参的心跳得不快,可是一下接一下搏动的十分有力,撞击着她的胸腔,关上车窗,四月的夜晚车厢里阴森森地泛着寒气。
离的太远,任参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那一百多号工人突然间发生了暴动般,东倒西歪叫嚷成一片,任参盯着那片人堆一个个扫过去愣是看不出龙腾他们的身影。
眼见场内的情况越来越混乱,任参的手心里起了一层冷汗,攥着方向盘满是水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