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四章(改)(1 / 1)
说着也不管任参挣扎拉着她的手腕就往一间酒吧里去。蒋爷,真名蒋杰实,任参觉得自己爹妈就够不负责任了,就因为自家种人参就给自己起名叫任参。后来认识了蒋杰实,深刻体会到七零年代那时候的人逗比起来有多逗比。你说那么个动荡不安的年代,是怎样不靠谱又傻缺的爹妈能给孩子起这么一名?
蒋杰实可不是一般人,算任参认识人里能排上前三的牛逼人物。他身兼数职,鸭头儿,也就是鸭子的头目,附带职责皮条客,在八大胡同里开了一家有声有色的酒吧。旁人不知道的是,这哥们儿还是一摄像师,不仅会拍照,还会摄像。任参刚出道时跟他合作过一部片子,这哥们儿尤其擅长凌乱破碎的长镜头,炫技炫得跟彩虹下的太阳花儿似的,那叫一五颜六色绚丽多彩,偏偏镜头感特强,特有冲击力,恨不得拍男女进出那事儿时随着进出的动作上上下下忽远忽近。
后来任参也请不起他了,人家现在不稀罕当摄像师了,美其名曰没一部能体会真正人性的电影,玷污了他的摄像技术。
这厮那是出了名的毒嘴,一般嘴毒的人都在某方面有点儿问题,蒋杰实也不例外,他是一gay,这人人皆知,处处留情沾花惹草,偏还万花从中过片叶不沾身,一渣儿!
愣神儿这么一会儿功夫,蒋杰实已经把她带到一个卡座前,凑过头来跟她说:“给你介绍一人,不用谢我。保证对你有好处!”
也没等任参回话,蒋杰实把她推到那帮人面前,“诶,各位,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给你们介绍介绍,这是任参任导。唐磊唐大导演的闭门弟子,她拍那片子你们都知道:《阿部定》,有印象不?这就是那导演外加编剧。”
酒吧里光线暗的很,这会儿倒是还没到热闹的时候,吧台上一不知名的歌手弹着吉他唱着逃跑计划的歌。这是一个大卡,统共□□个人,看这架势,得有一半儿以上的人都是小鸭儿小鸡,各个搂的搂抱的抱,中间那沙发上坐着一个穿白衬衫的青年,俊俏的丝毫不比周围的小鸭儿差,领带松垮的挂在领子上,没说话就笑的眼弯弯,翘着二郎腿,身旁的姑娘给倒着酒。
他冲任参招招手:“来,任导,坐这儿。”
任参笑了笑,手里装着碟儿的袋子被蒋杰实一把夺走,“快坐过去。”
任参瞧着那人有点儿眼熟,看那姿态,应该是这群人的头头,任参挺淡定的坐到他身边。这哥们儿冲她点点头,
“任导不记得我了?”
任参疑惑,盯着他的脸仔细地打量。长得挺清秀,二十五六的模样,眉是眉眼是眼,有点儿鹰钩鼻,这鼻子让他清秀的五官多了一丝阳刚。任参脑袋里搜索着这人的脸,这气质,肯定不是演员。圈内人?倒是没见过有这么一号人啊?
“你是…?”任参有些不好意思的问。
那人微微皱起眉,“好伤心啊!任导竟然不记得我了。”说着还叹出一口气,“我姓唐。”
一听这姓,任参就有点儿怔,姓唐?姓唐的她只认识唐磊啊,一想起唐磊,任参猛地恍然大悟,脑海里那段尘封的往事登然浮上眼前,一拍腿:“唐朝?你是唐朝?”
唐朝听完这话立刻笑的露出两颗小虎牙,“嘿嘿,想起来了?还以为你把我忘干净了呢!”
诶呦,可不是熟人呢!唐磊的儿子啊,刚跟着唐磊那会儿一起吃过几顿饭呢。那时候这小伙儿没这么外向啊,天天板着张脸,低着头,一双眼连抬也不抬,见过好几次,俩人总共说过不到五句话。
任参当即也跟着笑出声,“你小子,几年不见,变化挺大啊!”
蒋杰实推了推桌子上的酒杯,直接坐在桌子上,笑眯眯地望着他们,卡座上其他人也挺好奇地看着他么俩。
“你们认识?”
唐朝特自豪地说:“那是,任参,这是唯一一个第一次见面就喊对我名儿的人!”
唐朝,不是朝代的朝,是朝气蓬勃的朝。唐朝记得初次见面时这姑娘瞥着他作业本儿上的名字,一头染得挺个性的长发,抬起头时银发下那张小脸儿格外稚嫩清透,“唐朝?朝朝暮暮的朝?”
想到那一幕,唐朝忍不住扣住她的肩:“正是在下,朝朝暮暮的唐朝!”
被他这么一提,任参反倒不好意思了,略夸张的捂住脸:“可别提了,想想就郁闷,你说面对你这么一大帅哥,我怎么好意思说的?”
唐朝忍不住哈哈大笑,“怎么不好意思了?我觉得你说的挺好,本来一直觉得我这名儿挺俗气的,让你那么一形容,登时有气质了,朝朝暮暮。”还特意重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多文雅!”
“诶呦,任导也有这么文雅的时候呢?我以为您一出生就会满嘴跑火车呢,那荤段子说的,比我们这大老爷们儿都溜道!”蒋杰实在一旁跟着打趣。
“怎么这几年没见着你啊?哦,你出国留学了是吧?”
气氛开始熟络起来,有着唐朝这么一个挺大来头的熟人,其他人倒是不敢放肆,反倒看着唐朝那挺热情的模样,也跟着多了几丝恭敬。
“刚回来没几天,唐老头儿还念叨你来着,我今天凑巧过来,倒是没想到蒋爷把你给带来了。”
“还管你爸叫老头儿呢?留学回来还以为你能出息呢,其他倒是变化挺大,就这一点,一点儿没变啊!”
任参是真的挺高兴,北京城这么大,见过的人虽多,但是相遇之后又能重逢的就难得了。而且唐朝那欢喜的样子,让任参更觉得亲近了。
是的,欢喜。唐朝望着她的眼睛满满的都是这种情绪,任参闯荡这么多年,自然分得清虚伪和真诚。这年头儿人人都戴着面具,能真心交往的朋友本就不多,这次见到,更加应该珍惜。
俩人难得重逢,自然喝了不少,快到午夜时,酒吧人开始多起来,音乐也开得吵了。唐朝这帮人来得早,这会儿喝的也差不多了,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大排档走。
八大胡同这么热闹的地儿,那吃夜宵的地方当然少不了,也没多远,走几步的事儿。
叫了几个小菜,任参发现这帮人挺容易相处,都没什么架子。自然而然,跟这帮人都能聊上几句。
“我听唐老头儿说了,你这几年拍了不少片子,怎么样?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这会儿人来人往,临街的大排档,整条街都飘荡着各种香味儿,尤其是烧烤,孜然的味道加上炉火上牛肉的香气,啧,那叫一烟火人间。
唐朝的声音比酒吧那会儿更清晰了,并不低沉,细细的声线淡淡的音色,寥寥绕绕,透着河水般叮咚作响的清澈。
任参转头看着他,明亮的灯光下那张脸愈发柔和,略略消瘦的脸颊透着一股古代书生的气息,一点儿看不出留过洋的洋味儿。
幽幽叹口气:“什么打算?你也知道国内的形势,涉及政治的不让拍,涉及黑白两道儿的,稍微深刻一点儿也不让拍。拍来拍去,除了爱情片儿就是枪战,这两年稍微好一点儿,还可以拍几部心理片儿。剩下的,国内比较推崇的也就是民生了。但你说,真正能反应民生百态的片子,可能不涉及政治么?我前段时间去了趟广东,一个特穷的村子。十好几个退伍老兵,七老八十,参加过朝鲜越南战的,现在身上大病小病一堆。儿女大都远走高飞了,他们一个月才能领到五百块钱救济金。就这五百块,还是前段时间才能按月领的。以前一年还他妈不到两千块钱。
两千,光吃饭都未必能够,别说医药费了!我一时脑热,拍了个短片,结果刚放网上就被封了。又写了个关于退伍老兵的剧本儿,还没送广电审查呢,就我们那摄影师稍稍看了两眼,就说了一句话:这片儿,你想都不用想!后来我想想,得,我还是接着拍小黄*片儿卖盗版吧,好歹还能自由点儿。”
一席话说完,桌子上本来挺热闹的气氛就有些沉寂。唐朝回国以后,虽说没继承他老爸的衣钵,但是也是做电影搭边儿的,他刚回国,除了手头儿有一点儿钱,其余的,就得跟着这帮兄弟混,一群小年轻,但都是老北京了,这个圈子对他们来说倒是熟悉的很,大家凑一块儿就开了个公司。所以关于电影这块儿,他们也都挺了解。任参说的是实话,从八零年到二十一世纪,中国真正能靠得还是那帮老电影人,关键是这政策,棘手得很,偏偏敢怒不敢言。
好赖那边儿有一哥们儿出来打了个圆场,笑了笑,转了个话题。
“诶,你做盗版,那你不是得跟段毅钧打交道?”
任参愣了愣:“段毅钧谁啊?”
唐朝举起了杯子,“别提那帮人,那跟咱们是两个圈子。你不用理他,喝酒。”
任参理解地点点头,估计那姓段的是他们对头。放下酒杯,这话岔儿还没过去。
“两个圈子那是。但是你们听说没?那龙三,就是龙家那个三小子,不是服役呢么,据说退下来了。现在跟段毅钧合伙儿,也往电影圈儿发展呢!你们说这都抽什么疯了啊,怎么都盯上这一块儿肉了?”
“龙家?他们不是混铁路建设那片儿么?没听说要往这边儿靠啊,再说他们也不认识这圈儿里的人啊!”
“那谁知道呢,他们那伙人家大业大的,说不定一时兴起,看到这块儿赚钱,也想扔几个票子试试水呗!”
剩下的话任参就没怎么听进去了,唐朝也不理他们,他们两个坐一堆儿自说自的,一晚上倒也清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