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我们之间的感情(1 / 1)
时间进入到八月,天很热,雨也下得很频繁。朱颜的情绪好了一些,不再没日没夜地睡。有两次她的舅舅过来,她还陪着一起说了一会儿话。
陆明阳想,这是一个艰难的过程,但他会陪着她一起走过去。她还那样小,小到承受不起生死离别,更何况失去的那人还是她全部的信仰。
天气好的时候,他会带朱颜在院子里的阴凉处放放风。傍晚的时候,偶尔也会带着她去附近溜溜狗。晚上也不再放她一个人睡觉,他会把她抱到自己的房间里,让她枕着他的肩臂睡。
朱颜心里一直有个窟窿,可是她不敢去碰,一直不碰,什么都不想,就这样一天一天过着。有一天她对陆明阳说,黑不溜秋这个名字太拗口,应该换一个好记的。陆明阳说好,朱颜坐在窗边想了一下午,商量着说,叫黑乎乎好吗?
于是晚上的时候她追着幼犬叫着黑乎乎,小东西非但不理她,还躲得远远的。她叫了一声黑不溜秋,小家伙从桌子下探出头,傲娇地看着她。朱颜拧眉:这坏家伙真不解风情,竟然喜欢黑不溜秋这个名字。
小孙休完假回来,朱颜对他说,在朱家待了那么多年,也够了,去单位上工作吧。小孙瘦了些,温和地拒绝,颜颜,至少让我待到你们都去上大学了,主席希望你们都去T大。
朱颜哭了一晚上,陆明阳怎么哄都不睡,只是缩在床上无声地哭。陆明阳把她抱进怀里,不一会儿胸口的布料就全都湿了。
邢桀成立在老人葬礼时见过一次朱颜,后来便再也没有来过。邢桀去了部队锻炼,成立去了欧洲参加国际小提琴比赛,每个人都很难过,但是生活还是要过下去。
这一天早上陆明阳极其难得的比朱颜晚醒,朱颜眼珠子在房间里转了几个周天,终于等来了那团小东西。陆明阳的床要比朱颜的床高,黑不溜秋扭动着小短腿肥屁股就是上不来。
陆明阳被黑仔挠床板的声音吵醒,见朱颜已经醒了,手臂一拢把她带进怀里。另一只手绕过朱颜伸到床边,小肥狗一个借力就跳上了床。
小东西跑到陆明阳身后,张嘴去咬他的肩膀。但是明显奶牙没长结实,咬了半天只糊了一层口水在那人结实的肌肉上。朱颜笑,那家伙是想要陆明阳放开自己去陪它玩呐。
陆明阳仍闭着眼,朱颜动了动,他手臂收得更紧了。她学着黑不溜秋也张嘴去咬他,锁骨上湿湿软软的刺激弄得陆明阳再也没有办法睡下去。反手捏起身后那团肉球扔到身前人怀里,陆明阳大手在她头上狠狠揉了几下起身去浴室。
整个上午朱颜都在嚷嚷着要吃牛排,吴阿姨只会做中餐,于是只能让陆小兄弟主厨。等吴阿姨从市场精挑细选买来了新鲜食材,陆主厨系上围裙进了厨房。
朱颜趴在餐桌上等饭,黑不溜秋也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喘着气东张西望。陆明阳透过隔窗时不时瞟一眼外面等食的一大一小,脸上都是笑意。
等了一会儿,朱颜无聊了,客厅的电话铃响起,她又屁颠屁颠跑去接电话。
“您好,这里是朱宅。”
黑不溜秋也从餐桌上下来,跟着朱颜来到了沙发上。朱颜捏捏黑不溜秋的脖子,等了一会儿,电话里没有人说话。她“喂”了几声,正要挂电话,电话那边一个声音传来:“朱颜,我是贺西……”
朱颜握着话筒的手一抖,贺西听不到回应,急急地说:“朱颜你别挂电话,拜托。”
就像是中了一箭气还没缓过来,箭就被人生生拔了出来,鲜血淋漓。朱颜咬着唇,脑子里一片空白,贺西在另一边哭着说:“朱颜,你帮帮我,我爷爷不要我了,我爸爸把我扔到东北,贺东也说我活该,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朱颜,你帮帮我,我想回去,我真的想回去……”
“贺西。”朱颜按着心口,一字一顿地说,“这是你们的家事,与我无关。”
“朱颜!你怎么可以这么冷血,我说了我不是故意的,要不是你跟陆明阳那样毫无顾忌,我又怎么会去找你爷爷,明明是你害死你爷爷的,为什么要我承担后果?!”
话筒掉到地上,贺西的声音还在继续:“只要你跟我爷爷说一声,说你原谅我了,我就可以回家了……”
朱颜捂住耳朵,四面八方都是贺西的声音,明明是你害死你爷爷的,明明是你害死你爷爷的……
一声惊叫,陆明阳从厨房冲出来,朱颜背靠着沙发坐在地上,浑身发抖。陆明阳抱起朱颜放到沙发上,拿起掉在一边的话筒放在耳边,听清来电的人是谁以后把话筒扔到一边,随后过来的吴阿姨连忙把话筒扣回去。
“不是我,不是我害死爷爷的……”
陆明阳心里大痛,抱紧了朱颜轻声安慰:“不是,不是你,不是颜颜。”
有些伤,你不去想不去管,也是好不了的。朱颜抬头看向二楼老爷子的房间,哭得歇斯底里。她怎么可能还能好好的,在爷爷不在了以后?
那个臭老头明明说要看着她成家立业,明明说过要一直陪着她的。所有人都要她向前看,可是前面没有爷爷,她情愿自己瞎了。
陆明阳看向匆匆跑进来的勤务员,冷着声说:“打个电话告诉贺家,马上把贺西送出国,哪里都好,我要颜颜再也不要跟那人有交集。”
朱颜在陆明阳怀里失去知觉,陆明阳将她抱到二楼,放到床上躺好。不要紧,不管是重来多少遍,他都会陪着她走出来。他心爱的女人可以不坚强,却决不能不快乐。陆明阳坐在朱颜的床边轻抚她苍白的脸,不管什么样的低谷他都会扶着她走过去。
下午医生过来为朱颜检查了一下,身体上没有大碍,就是心理上受到的打击大一些。老主席离开的时间尚短,悲伤也在情理之中,医生建议陆明阳多让朱颜跟亲人接触。
傍晚的时候朱颜醒来,房间里只开着一盏地灯,门虚掩着,陆明阳压低的声音从房间外传过来。
朱颜坐起来,抬起两只手揉了揉太阳穴,下了床。陆明阳在朱颜的卧室外打电话,电话另一边正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他微微低着头细细听着,正要回应,一双手顺着腰侧从身后环到身前,一个软软的身体贴在后背上。
陆明阳放软了身体让身后的人与他更契合,插在裤袋里的一只手抽出来覆在腰间的小手上,讲电话的声音也温和了许多。
等到电话挂断,朱颜含含糊糊地声音从身后传来:“饿……”
陆明阳收起手机塞进裤袋里,低头笑了笑,突然转过身将朱颜抱了起来:“宝宝,给我煮碗面好不好?”
“哎,明明是我在说饿啊……”
陆明阳抱着朱颜往楼下走去,边走边自顾自地说:“我知道你会煮面,放些青菜,煮碗汤面,最简单那种。”
朱颜撇撇嘴,进了厨房却又笑了起来:“好吧,便宜你了,那可是主席才有的待遇。”说完陆明阳微微一愣,朱颜却没有察觉般摇摇他的手。陆明阳笑笑,将她放下,朱颜推了他出去:“你去外面等着呀,不要碍事。”
陆明阳举起两手,退到门边靠着,面目柔和地看着朱颜找材料。就像他回到朱家不久时,她给贺东煮过的那碗面一样,洗菜,切菜,爆锅,炒菜,加水,下面。倒些香油,撒点葱花,一碗面就煮好了。
“哎,你也不提醒我煮两人份的。”
陆明阳走过来,在朱颜身后站定,慢慢伸臂将她抱住:“一起吃。”
两个人挨着坐在餐桌上分食一碗面,你一口我一口,那味道陆明阳终生难忘。这一晚上的朱颜有些不同了,他可以明显地感觉出来,以前她依赖他是基于兄妹的牵系,这一夜她好像扔开了那道绳索。
陆明阳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倾过身在她唇上印下一吻:“颜颜,你明白吗?”
朱颜顿了顿,微微垂了眸,脸上浮起红晕。陆明阳心中一动:“宝宝,我们没有血缘关系。”说完,拿掉她手里的汤匙扔到一边,一手掌住她的后脑轻轻吻她,“你明白吗,我要的感情,我给予的感情,还有我们之间的感情。”
轻轻浅浅的吻,问一句,吻一下,朱颜的呼吸急促起来,陆明阳才深深与她纠缠。不管她是否明白,她这样的态度对他来说是太大的诱惑。如果这样的诱惑是致命的,陆明阳愿意去尝试千百次。
黑不溜秋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睡醒了跑出来,在餐厅里一边跑一边叫,朱颜分了神,陆明阳心里暗骂那狗东西真会找时机出现。朱颜的红唇被吻得亮晶晶的,陆明阳在上面轻啄一下,将她揽进怀里。
朱颜靠着陆明阳,突然想起十岁时爷爷带他回家的那一天。白天里她对他就冷眼相待,夜里她拿了菜刀割腕,他跟着爷爷从二楼跑下来,眼里都是震惊与不可置信。后来她被送到医院,再回家时他已经不在了。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她很想回到那个时候,那个白天,他进门的那一刻,她会走过去握住他的手,叫他一声哥哥。
两个人在客厅里坐了很久,没有多余的话语,但是细细的电流在两颗心之间游走。此时无声胜有声。后来陆明阳收拾了碗筷,朱颜热了牛奶,两个人分喝一杯,不免又是一阵脸红心跳。
等到了时间,陆明阳抱朱颜上楼,坐在她的床头哄了很久才哄得她乖乖睡去。原本以为会一夜无眠,他回到房间后竟是没多久就睡着了。
自从爷爷出事以后,陆明阳再也没有睡过这样的好觉,早上睁开眼时已经早上九点多了。他坐起身,床头的柜子上放着一张字条。
“明阳,你的幸福是我在世上最后的牵挂,可是你要的我不能给。如果有来生,但愿你再不会遇到朱家人。”
字条落到地上,吴阿姨在屋外敲门:“少爷,颜颜小姐不见了……”
前一夜的温情,原来只是为了离开。他睡得那样死,大概是她在牛奶里加了些东西,那时候她“哼哼”着说不要喝他的口水,把整杯牛奶都推给他。
她说来生,是已经放弃今生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