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使臣离京(1 / 1)
向嬷嬷端着一碗燕窝进殿,见着皇后慵懒的倚在榻上,便遣退了守夜的宫人。
看着皇后满面的憔悴,脂粉掩饰不住容颜的老去,这个自己从小伺候的主子真的老了。
向嬷嬷这般想着不由叹了口气,叹气声并不大,但却还是惊醒了皇后。
“嬷嬷,你又叹气了。”皇后手撑着头,并不睁眼,只声音淡淡的。
“奴婢是有些累了,打个哈欠,没有叹气。”向嬷嬷打着马虎眼儿,但不知怎的,不经意间泪眼模糊。
皇后依旧闭目,“嬷嬷,你说本宫怎么越来越笨了呢,明知道皇上、逸儿他们都不爱听那些,本宫怎么就不会说话了呢。”
抬袖擦拭泪眼的老嬷嬷听见皇后的话,猛地抬头,心下更是酸苦,曾经多么自信骄傲的人啊,怎么今日却……
“皇后也是为了王爷好,王爷侍母至孝,一定会明白的。”
“逸儿不会怪本宫,本宫知道的。可若日后他知道,知道当年……”紧闭的双眼或许是为了阻挡泪水的下坠,但苦悲的神色却无法遮掩。
当年之事一直是主仆间刻意不去提及的秘密,向嬷嬷心中惊惧,又不能上前捂住皇后的嘴,慌张道,“皇后,娘娘啊,当年的事怎么能说呢,那是意外,不能怪任何人的。”
皇后睁开眼睛,朦胧的双眼,不清楚目之所及,“可纯妃,毕竟因我而死。”
“不,皇后,您不能这样想,这样想您会没命的呀。那是阴错阳差,这些年,您不也在尽力的弥补吗?”
当年,皇上册立皇后之后的第一次选秀,一众秀女之中不乏出色之人,但偏偏一枝独秀,仅两月便升至妃位,赐封号“纯”。纯妃专宠后宫,惹来众妃诸多非议,连太后也颇有微词。虽然皇后贤德并不是非在意纯妃,毕竟妃能有很多,但皇后只有一个,能母仪天下的亦只是她张氏女。但三人成虎,不知何时宫中竟有了谣言,说皇上即将废后并改立新后。
那时候,皇后有些慌了,将信将疑之下,只有父亲张相的话才能稍稍安抚不安的心情。这样的日子直到纯妃有孕的消息传遍后宫,皇上甚至吩咐礼部准备好了贵妃仪仗,只等纯妃诞下皇嗣便行册封之礼。须知,那时刚生育了皇长子的杨氏女也只是杨妃。
眼见着纯妃的肚子一点点大起来,而自己却还未见动静,皇后彻底慌了,她害怕那些谣言会变成真实,害怕自己有一天会被赶下后位。
那天,趁着花好月圆,她广邀后宫嫔妃至御花园举行夜宴,纯妃亦在应邀之列。席间,御膳房进贡了新制的蛋黄酥,众人皆称美味,纯妃也大赞。
隔天,便传来纯妃早产的消息。
孕妇不宜食用性寒之物,而那日的蛋黄酥,掺了蟹黄。
“一念之差,本宫……本宫……若逸儿知道,本宫该怎么办……”说着,皇后竟失声痛哭起来。
向嬷嬷忙在旁安抚,“娘娘,您不能这样想啊。当年的事,多少有些失控。您那时不也是后悔的嘛?”
“是啊,本宫想阻止的,是那御厨自作主张,是他刻意讨好,以为本宫喜食蟹膏,便在所有食物里都掺了。”皇后越说越激动,这种激动像是推卸责任,但更多的害怕面对。
那日,向嬷嬷曾偷偷向宴会掌厨的御厨透露皇后的喜好,只想着在皇后的食物中掺杂些蟹黄即可,然后再让宫人偷偷换与纯妃食用。没想到那御厨竟是个不长脑子的,只想着邀功,竟将所以的蛋黄酥都制成了蟹黄酥。
待到皇后察觉,为时晚矣。
这边主仆二人感慨往事后悔难当,那边凤冉宫后殿,某人正在整理行装。
金子?太重了,不带。银子?金子都不要了,还要什么银子。银票?好东西,全要了。
珠宝?值钱货,带着。胭脂?就算赶路也一定要美美的,也要了。
衣服?全是宫装,太惹眼,不要了。
宁平公主在自己房中大肆搜刮,一点也不顾自己还身着道服,实在有辱神佛。
朝阳初露,宫门大开之时,太淳师父便出了宫,乘上了早已候着的马车。
“宫里就靠三哥你替我挡着了。”
城门口,太淳师父良心发现,朝钟逸歉意一笑。
钟逸持扇轻摇,“我会告诉她们,太淳师父去云游了。”
钟琳点头暗爽,这说法不错,还挺高深的感觉。
高深?你见过带一对侍卫去云游的吗?你见过云游的人有这么豪华的马车吗?
“到了北边,记得要写信回来,也好让大家放心。”钟逸以扇做势,敲她脑袋,很是亲昵。
“恩,我记得的,三哥放心。”钟琳回以甜甜一笑。
去追逐自己的幸福是值得高兴的,有为了幸福而离开的勇气是令人敬佩的,而放弃皇权尊贵去放逐的青春,钟琳,三哥祝你心想事成。
在送别了钟琳之后的一天,由奇泷皇子带领的刘国使团也在百官送行之下,浩浩荡荡驶离京城。
轩王钟逸受命于皇,代替当今圣上送上两国和谈的喜讯和大渊的诚意。
百官夹道,护卫数千,场面恭敬而盛大。
“奇泷皇子,自古剑乃兵家利器,此剑是我大渊名家手笔,锋利无比。”钟逸话音刚落,自有侍从将宝剑呈上。
出鞘即见锋芒,即晓厉害,奇泷乃习武之人,见此宝剑难免真心心喜,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自古宝剑赠英雄,圣上和王爷厚爱,奇泷恐难承受。”
宝剑赠英雄?不,狗熊?轩王身后的王妃“迟清然”心中暗讽。
“皇子为两国和平不远万里而来,自是英雄。”钟逸侃侃而来,“可此剑之妙处却并不在此。”
原本悲喜交加的韵裳惊觉诧异,忙看向钟逸以示问询。“清然”亦是一知不解。
“剑乃利器,为战场枭雄所执之物,然此剑意在停止兵戈,不再执剑相对。”钟逸话中所言包含深意,但表情仍是冷峻的,“望皇子谨记,为两国谋求真正的福祉。”
奇泷扯唇浅笑,“轩王爷此言,奇泷必当谨记在心,如今两国友好正是奇泷所愿。”
这些无谓是场面上的话,说者不一定有心,听者亦不一定尽心。
“皇兄……”韵裳适时的喊出声来,带着些许哽咽,些许不舍,情难自抑之时竟然当众扑进了奇泷的怀里,失声哭泣起来。
奇泷纵使再无情,对着这个妹妹,还是不禁情动感伤,遂轻拥着韵裳,手掌轻拍其背部以表安抚,不无感情的对钟逸道,“轩王爷,韵裳乃我小妹,如今亦是你的侧妃,请一定要好好照顾她,若然她有什么委屈,我定当万里来寻。”
说到最后,已经是有些恐吓之意了。
“清然”浅笑上前,亲昵的挽上韵裳的手臂,“皇子放心,韵裳妹妹开朗活泼,人见人爱,在府中也很受尊敬,王爷又怎会不怜惜,又哪来的委屈呢。”
这话说的很是受用,但细听之下还是有隐约的嫉妒,倒也符合轩王妃善妒的名声。
奇泷闻言盯着“清然”不禁打量,半晌似是忽然想起什么,道,“王妃所言甚是,但愿如此。”
“清然”轻笑点头,适逢忽然腹有不适,皱了皱眉,又用手轻抚腹部。这些动作落在外人眼里自然是孕期症状,暗暗心疼王妃辛苦。
偏偏奇泷并不在意,继续说着,“今日圣上赐剑,让我猛然想起当日送王妃之礼,不知王妃可有好好保存。”
“清然”低着头让人看不到脸上的不自在和紧张,正寻思着该怎么回答,幸而钟逸出声解围。
湘儿不知道奇泷在意的是什么,但钟逸却很是清楚,想不到这奇泷的试探竟如斯大胆。
“宝剑赠英雄,本王已派人将岳丈之物送于云战云将军。”
“所谓物尽其用,父亲之物本应供于香案,但想来父亲一生性情,是不愿宝剑沾尘的。”“清然”附议,面容略带哀戚,似是想到了父亲。
奇泷“哦”了一声,便不再说什么,短短几句,心中一如明镜。
眼前的轩王妃虽然仪容举止得体,神情也很像,但有些东西是任谁也模仿不了的,比如……父女之情,又比如……情人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