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再见两难(1 / 1)
清然努力的回想,那时的父亲也曾回她微笑,父亲的笑容被光晕模糊,但却透出一抹难言的苦涩。
“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钟逸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他方才进屋,看到清然独自站在窗前发呆,不免笑问。
回过神,清然不好意思的笑笑,低头避免尴尬,“我只是看这花开的不错,看的呆了。”
话说完,才注意到,窗前本来开的很好的芍药被昨晚的雨水和着风吹落,连枝叶也是恹恹的,哪能有什么欣赏。
“呵呵,落花成泥,也是另一种美。”更要命了,清然恨不得变成那落花,钻进地洞里,省的这么丢脸。
钟逸好笑,故作认真道:“确实,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清然倒是更加雅致了哦。”
“呵呵。”又是呵呵,因为除了呵呵,清然真不知道该做什么。
“明天,我想回家看看。”想了又想,清然如是说,手指不自觉的打起了圈圈。
“好啊,让云战和湘儿陪你去,记得晚膳要回来。”坐在书桌后看书的钟逸,头也不抬的回应。
“你不陪我去吗?”话一出口,清然也是一怔,暗骂自己多话。
钟逸抬头,淡然一笑,又低下头继续看书。“不了,明日早朝有要事,估计会晚点的。”
如果,此时的钟逸知道清然去干什么,去见什么人,或许他就不会怎么淡然了。
站在迟府的门口,清然忽然就迈不开脚步了。
自从父亲去后,她被接到了轩王府,之后就很少回来。不是无情,恰是多情。这里有太多跟父亲的美好记忆,每一个地方每一个角落,都会不经然的触动她的心。
遣散了所有的下人,只为保留这一清净之所。
走过熟悉的前厅,看过肆意生长的庭院,那抹白色的身影矗立在那里,一如当年风华。
湘儿被云战以整理闺阁的名义带离,此处,只有这两人相望的人。
两两相望,不再有曾经的纯净,有的只是随着年纪和经历增长的尘埃;不再有嬉笑怒骂的随性之举,尴尬的气氛始终围绕左右挥之不去。
清然曾经深深爱慕的男人,这不是秘密,因为邵庭值得她的爱恋。邵庭不曾给予过的爱情回报,清然从不介意,只一心一意为之倾倒。
“你不该回来的。”沉默之后,清然唯有一句。
“我只是想来问你一个问题。”
“问我为什么救你?这本不需要原因。”
“那天,我在马车上,听到了你们的谈话。”
清然说得对,救不救不需要理由,所以,邵庭的来意也不在此。他想来跟她坦白,想要解开心里的疑惑。
“所以呢?你并没有阻止我的离开。”清然自嘲的笑笑。
邵庭白衣直立,宛若仙人。“你可是认为,这我的胆怯和懦弱。”
“一个有天下大志的人,不会懦弱不会胆怯。你不拦我,只是因为,若我跟着你,只会成为你的负担。”
自嘲的情绪轮到邵庭了。尽管他不想承认,但清然说的没有错啊。
去永州,一路艰辛坎坷,他尚没有十足的信心,怎能让清然再担风险。
“你甚至没有想过,我可能会因为劫狱被处死,可能遭到酷刑逼供。”清然略有些激动的述说着那些可能发生但幸而没有发生的事情,“邵庭,你根本不在乎我的死活,你只有认定了我会救你,然后,就不管不顾了。”
因为钟逸会保你。邵庭在心底发出这样的呐喊,可是他没有说出口。
清然很生气,很激动。一直以来,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但是,这个她在乎的男人忽然告诉她,她只是一厢情愿,他根本不在意她。
“清然,你不应该这么想我。我不是这么刻薄寡恩的人。”
“那是以前。”清然低垂的头猛地抬起,“在犯了通敌叛国的大罪之后,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这样的人。”
“以前,我不明白为什么所有的人甚至是你的父亲都没有提起过你的母亲,直到我知道你是大名鼎鼎的瑞云长公主之子之后,仍然不认为你会做出如你母亲般的事。但是,邵庭,你扪心自问,你真的没有做过吗。若你没有离开过京城,怎么会对永州那么熟悉,昔年旧部怎会一路接应,并且那么容易的就接受了受皇家恩遇至深的你。”
钟逸问过她,钟琳问过她,她都果断而坚定,邵庭不是那样的人,他的清白应该有人维护。但是云战也是那么说,他向清然一一讲述了一路的经过,他的话让清然不得不怀疑。
邵庭的脸色一变,隐隐透出点不屑来,“恩遇?限制、监视我的行动,这是恩遇?阻止我出仕,想让我变成像那样纨绔子弟一样,这是恩遇?不论证据,捕风捉影,就将我下狱,这是恩遇?”
“清然,你真的太天真。那些,不过是皇家的虚伪,他们刻意维护着自己的仁慈高尚的形象,却行着卑鄙龌龊的事。”
原来这就是他的怨恨吗?清然心中微苦。
“你忘了是谁让你接受最好的教育,谁允你跟皇子们一起学习;你也忘了,你是本朝最年轻的状元,最受看重的吏部侍郎;你更忘了,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邵庭,你今日所言所行,何尝不是一种借口?”
清然不吐不快,“你说皇家愧对你,但其实已是仁至义尽。”
“够了,你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你凭什么这么指责我?”邵庭沉声怒意,“你知道我的身不由己吗?你知道我自幼遭受着怎样不公平的待遇,挨了多少白眼。那些人,永远伪装的对你很和善,其实包藏祸心。”
“那么太后呢?她是那么的疼爱你,包容你。只要你有一点感恩之心,就不应该让她那么伤心难过,你知道她为了你,流过多少泪,求过多少情吗?”
太后,那个慈祥的老人,是邵庭在父亲礼部尚书过世之后,几乎唯一的亲人和顾虑。清然这么直白的戳中了他的伤感和愧疚,那些深埋在心里的情绪,那些曾经被他刻意埋葬的心绪,如潮水般涌来。
就在邵庭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忽然注意到了,挂在清然颈间的那个如意锁。
清然不知道,但是邵庭却十分清楚,那如意锁代表着的含义。
原来,太后,您也是抛弃我的啊……
忽然间,不知道自己冒险进京有什么意义了。邵庭似乎有点怀疑了。
“你快点离京吧,不要再回来。在永州,好好的,一切都好好的吧。”
不管说多少狠话,不管邵庭到底是好是坏,清然始终只能承认,面对这个男人,她永远狠不下心肠。
转身欲走之际,手被拉住了,落进一只冰凉的掌心。
“这一次,你跟我一起离开吧。”虽然明知不可能,但却仍然祈求着哪怕一点的希望。
清然微哂,头也不回,“我现在是轩王妃,请你永远记得这一点。”
轩王妃?多么可笑啊。一个亡命天涯,一个嫁做人妇,他们,终于站在世界的两端,今后,只剩午夜梦回之时偶然的念想。
“可你真的开心吗?你不喜欢被成规束缚,这个王妃的位置只是一个牢笼。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你是向往自由的人,就不该成为金丝笼里的雀鸟。”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邵庭,不要凭着你的想法揣测我。钟逸待我很好,我很快乐,这就是我选择留下来的最好理由。”
紧握的手被掰开了,看着清然决然离去的背影,邵庭的心忽的一痛。原来,往日不曾好好珍惜过的恰恰是最珍贵的。
就在清然离开后的一刻钟,一直在暗中保护邵庭的侍卫来报,迟府周围出现了很多的形迹可疑的人,隐隐就将这里包围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