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儿子(1 / 1)
悬着的刀远比临头一斩更让人恐惧,兵临城下远比铁骑过境更让人惴惴不安,所以兵法上有一计叫围而不攻,劳敌之心智,疲敌之精神,不攻敌而敌自竭。但是任何一种完美的战术,任何一场精彩的战争都需要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赵聪在这方面实在谈不上良,充其量能算上莠。赵莹正为报复运筹帷幄时,赵聪已经不知今夕是何夕。
赵妈妈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赵聪正忙得焦头乱额。赵妈妈放下电话后,赵聪立马扑到赵莹的桌子前,“今天咱妈过生日啊,怎么以前没听你说过?”
问完便踌躇起来:“妈要过生日,我给她送点什么好呢?衣服,现在去买也来不及了,鞋,现在去买也来不及了。对了,我听一个客户说他妈妈在家吃至宝三鞭丸,听说吃完效果挺不错的,要不然我们下班后去药房转转?”
说完这一通后,赵聪才发现赵莹自始至终头都没抬,眼也没瞟过他一下。周遭只有唐虞在那饶有兴致地听着。
赵聪急了,轻叩一下桌子问:“莹莹,你给咱妈买什么了?”
赵莹仿佛没听见似的,拿着杯子起身进了茶水间,弄得赵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她这是哪根筋搭错了?”赵聪问看戏的唐虞。
唐虞咂咂嘴:“你忘了今天早上的事了?”说完还做了个甩钱的动作。
“今天早上,”赵聪恍然大悟:“都什么时候了,女人真小气。”
这句话恰好被打水归来的赵莹听见了,赵莹当即回他一句:“男人真幼稚。”
“领导她说你呢。”赵聪故意把战火往唐虞身上引。可惜唐虞已经看得乐不可支了,压根不理会他这个茬。
“领导真八卦。”赵聪郁闷极了。
无论战争两方的势力如何,无论战争会不会死伤惨烈,但是相互诋毁的口水战总是难免的,池鱼被殃及也是难免的,这条真理流传的时间简直跟下面这个故事有得一拼。这个故事世人都听过,讲的是: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在给小和尚讲故事,讲的故事是……两个男人的故事没完没了地传了几百年,除掉历史、人品、语境等诸多因素,剩下只能表明男人真罗嗦。唐妈妈说:“男人罗嗦起来跟懒婆娘的裹脚布似得,又臭又长。”
唐万青知道是说他的,回唐妈妈一个白眼后便背着手出门溜达去了。每当这个时候唐虞便会觉得自己爸爸可怜,唐万里虽然近几年来虽不怎么管事,但也是在外面呼风唤雨惯了,临老了在家连个话语权都没混上。
唐虞下班回家的时候,正碰上唐万青面色不虞地出门,瞥了一眼于梅,于梅正坐在沙发上凉凉地说:“唐总慢走啊,下次再来指导工作。”
唐万青的脸都铁青了,看都不看唐虞一眼,正准备摔门出去呢,被唐虞一把抓住。唐虞陪着小心说:“爸,今天朋友刚给了点猴魁,你来尝尝味道?”
“不尝,”唐万青断然拒绝,愤愤地说:“我知道这个家没我待的地了,我这就走,再也不回来了。”说完当真摔上门出去了。
于梅眼皮都没抬依旧喝着冰糖银耳羹看着电视,电视里正放着张版的西游记,唐万青着实看不惯里面那个妖娆妩媚的如来。
唐虞在唐万青那碰了一鼻子灰后,问于梅:“妈,你跟我爸这又是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不问则以,一问于梅就火大,于梅放下碗解释给唐虞听:“还不是在公司里不顺心了,回到家里就看什么都不顺眼,什么东西都能挑出刺来,絮叨了一下午了。我实在受不了了就刺挠了他一句,他就吹胡子瞪眼的,末了还闹离家出走。走吧,走了好,现在不是兴养小三嘛,一准找那个什么白露去了。”
“我爸不是这种人。”
“哼,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于梅说完还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唐虞。
唐虞在心里哀嚎了一句,这是亲妈吗?
战场有流弹,难免会误伤。为了避免自己再成为那条被殃及的池鱼,唐虞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可惜于梅偏偏不肯放过他,抱怨开了:“当初我说什么了,张俊再怎么能干也是个外人,不能给那么大的权力,电视里都有那样一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殊’,你们不听,让他当总经理。现在可好,你爸现在连提拔个人的权力都没有了。那还是我们唐家的企业吗,我看再过几天就该改姓张了。你爸是没办法,从三年前病那场开始身体精力都不好。你呢,等到咱家的企业真改姓张了,我跟你爸这几十年的心血都被一个外人拿走了,你就顺心了。”
于梅说着说着,眼泪都下来了。唐虞最怕他妈妈来这招赶紧说:“今天阴天,也不知道过会下不下雨,我去找找我爸,免得他被雨淋了。”
说完也不等于梅开口,就开门逃出去了。
原来已经三年了,从那时到现在。原来时间真是一剂良药,再深的伤口随着时间的推移也会慢慢凝结成一道疤。这只能怪上帝总不愿让人两全,世人不得不在现实中主动地或被逼着抉择,失去的东西便如同在人身上切下一道伤口,或深或浅。伤口结了疤只是不疼,关于抉择的回忆却不肯就此消散,固执地守在某个角落里历久弥新。
入夜赵聪才回到家里,一开门就听到赵妈妈问他:“怎么回来了?”
恰逢此时,一直闲站在窗口的赵爸爸凉凉地应了一句:“外面下雨了。”
“哦。”赵妈妈了然:“不下雨就不回来了。”
赵聪站在门口进退两难,欲辩乏力。恰好赵莹从厨房端出刚煲好的枸杞牛蒡老鸭汤,看见赵聪问道:“你给妈买生日礼物了吗?”
赵聪这才想起来,从身后拎出个生日蛋糕来。赵妈妈瞥了一眼后凉凉地说:“这么久就去买了个蛋糕?”
赵爸爸也慢慢地踱到客厅,瞅了一眼装蛋糕的盒子说:“我跟你妈都高血糖,你妈还糖尿病,你妹妹在减肥,你买了自己吃的吧。”
“是皇家美孚的啊,做这么一个得不少时间吧?”赵莹倒是很开心,嘴上虽是问赵聪看的却是赵爸爸:“爸妈平时都很注意了,今天稍稍破个例也没啥的。”
赵莹说着便把蛋糕接过去了放到了餐桌上了。餐桌上已经有了四样凉菜:菜心海蜇皮、冰镇话梅腌苦瓜、酱牛肉和酸辣瓜条,两样热菜:松鼠鲈鱼和全家福,赵聪本来加班回来就饿了,这时更觉得饥肠辘辘。
赵莹白了他一眼,笑盈盈地跟赵妈妈说:“妈,哥也回来了。还有两个爆炒的菜,我现在去做,几分钟就做好了,你跟我爸先吃着。”
赵妈妈眉开眼笑地说:“菜够多了,大热天的可别做了吧,莹莹。”
看得赵聪目瞪口呆,他妈妈的声音里都能滴出蜜来。
诸位看官都看见了吧,这个态度巨变,这个落差,他一准是捡的。
“菜都切好了,炒出来就行了。”赵莹说完就进厨房了。
赵聪大模大样地坐下,夹起块牛肉刚准备往嘴里送,就被赵妈妈一巴掌打下来了:“这么大个人了,一点眼力见没有,整天就知道吃。”
赵聪冤枉极了:“我不吃干啥啊,我什么也不会干。”
“你就会吃。”赵爸爸也坐下来了,看见赵聪就气得吹胡子瞪眼:“咱家最有福的人就是你了,整体除了吃什么都不用干。”
赵聪不服气:“也没见你干什么啊。”
赵爸爸更气了,“你说什么?”
伤口上撒盐,他一准是赵家仇人家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