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佳节(1 / 1)
踏棉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以为只要揭开假山中的秘密,肯定就能够顺理成章地发现皇子妃背叛丈夫的线索,可是怎么会这样呢?
他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太子赭方竟然以为是贼人在侮辱皇子妃,而不是皇子妃与他同流合污。关键是还将那些不明真相的围观皇子们给放跑了,天知道他们回去之后会如何脑补,真是注重皇家形象大于命案真相。
不过,到底还是赭竺有一双慧眼,能够发现事情的真相。踏棉莫名觉得很是骄傲。再后来,踏棉终于有机会听到关于这件事的进展。
从那些八卦的侍妾口中,踏棉听到了一个不一般的故事。八皇子无辜遇难,而皇子妃与其感情深厚,当晚便追随亡夫的脚步去了。
世人皆称赞她为烈女,那些以往对她不利的传言统统都烟消云散了。她成了楷模和典范,是世家中人教育女子的范例。皇家也以这样的媳妇为荣。
踏棉不知道八皇子妃是何时以何种方式死去的,但可以肯定的是,她是不会自我了结的。看来,踏棉的那番话还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太子明显对皇子妃有了怀疑,但具体调查的经过如何,踏棉不得而知,只是太子搬出这样的结论放出来。既没有影响即将到来的除夕佳节,也不会影响皇帝因为典礼酝酿的好心情。同时还为皇室增添了一段佳话,大大地保住了他们的名声。真是高明,但赭竺却是无辜受累了。
假使叫别人知晓八皇子妃勾结外人,并且害死了自己的丈夫,那才是大大的丢脸呢,太子肯定吃不消皇帝的呵斥与惩罚。
他在皇帝眼中的好名声已经是岌岌可危了。因此忙于查找那个没有留下丝毫痕迹的男人。对于能够刷好感度的皇帝生辰庆典的准备并没有横插一杠子。
这样一个宝贵的机会被牢牢把握在陈王手中。原本以为太子会多加干涉,想不到竟然没有任何动静,这让刘妃有些担忧,怕是太子有什么后招,知晓缘由的陈王却是缄口不言,只是忙着礼部的事宜。
随着时间的推进,除夕来临。
踏棉能够听到竹子被点燃发出的噼里啪啦声响,与火药制成的爆竹也不相上下呢。还有红红的春联,上面的字迹各个都可以说是古董真迹呢。
每逢佳节倍思亲,踏棉没什么亲人可想的,但众人皆沉浸在节日的热闹与家人团聚的喜悦之中,他这样一个被时代排除在外,更是被人类这个物种排除在外的马人实在是不能不伤心难过。
这气氛足足持续了一整夜,就连一向安静的离王府中都如此与众不同,还不知道其他大街上小巷中该是何等的热火朝天。
侍女小厮们早早便换上了新做的衣衫,迎接新年的到来。他们拿着新得的赏钱言笑晏晏,越发显得孤寂一人的苦闷。
踏棉不忍再看,干脆避到了僻静处。
除夕过后便是元宵节了,夜晚的元宵灯会才是重头戏。
这灯会不但能够展现民间手工艺人的出色手艺,还能够让久处深闺的女孩子们得到放风的机会。因此而促成的姻缘不知凡几。
傍晚的时候,末子治便盛装而来,这完全不符合他一向的作风,可是没办法,灯会上人山人海的,倘若不想被那些五光十色的灯笼们还有其他打扮过头的男人们给比下去,就必须重视外表。
这是一年比一年花哨,而正是因为他们的这种攀比心态才促使的风气一路恶化下去。
末子治是来找赭竺同去赏灯的,可是赭竺压根不领情,直接婉拒了。
“那将踏棉借给我用用吧,殿下。”末子治哀求道。
“随意。”赭竺说完就拎着酒壶不见了踪影。
踏棉见到末子治的时候还真的很是惊讶。
好一个翩翩少年郎,玉带束发,身穿锦袍,虽然有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嫌疑,但看着的确是赏心悦目。
该不会是要去相亲吧。这么隆重。
“嗨,踏棉,我们走吧,去看灯会。”末子治兴奋地扯过缰绳,就往大门口走去。
是了,踏棉猛地反应过来,今日是元宵佳节呢,难怪月亮这样圆。
末子治如此打扮,并且好心地带他出去见见世面,原来是跟佳人有约。他虽然不介意充当别人的门面,但对于如此明晃晃的歧视还真的是非常不爽快。
但看到末子治激动地就差吹口哨了,他也不忍心拒绝这样一个单纯的少年郎。何况,他自己也是心痒难耐呢。
哦,灯会,该是多么的热闹与喜庆,关键是人多,能够洗去他心中的烦躁与孤寂。
还未等他迈步,就听末子治抢先说道:“喂,踏棉,你怎么不走了,不要认生啊,我可是离王府的常客呢。再说了,殿下可是已经答应将你借给我用的。快走吧。”
踏棉登时止住脚步,他很生气,赭竺竟然把他当成货物送出了,还以为他会是什么与众不同的人呢,想不到跟其他人没什么区别。
末子治见他无动于衷,只好说尽好话。连糖衣炮弹都使出来了,然而还是不行。踏棉犟得像是头牛,简直是莫名其妙。
末子治可是着急了,百般劝说不成,忍不住直跺脚,“好啊,难怪殿下那么大方,那么随意,原来是料定了我牵不走踏棉。真是可恶,不想借就早说嘛,何苦浪费我的时间。哼,踏棉你也不过是匹丑陋的黑马而已,要不是看你比较通灵性,能帮我的忙,我才不会选你呢。”
最后他无奈地骑着匹白马出去了。看上去确实有白马王子的风范,可惜踏棉心中还在计较赭竺的背叛,根本无暇欣赏。
他虽然不会把赭竺当作所谓的主人,但最起码他以为他们已经是很好的朋友了,可以彼此帮助的那种。可是,赭竺怎么会这样对他,这次是借给末子治,下一次会不会送给其他人。
不,他坚决不。
现在一时半会找不到比赭竺更好的饲主了,可是他满腔怒火无法发泄,只能暗自决定自己动手,有了一个,可不能随随便便有第二个,他坚决反对其他人再踏上他的后背,对他颐指气使。
他是独立自由的个体,绝对不能受到这样的侮辱,对于赭竺的妥协是情非得已,其他人则是坚决不可能的。
踏棉怒火冲冲地往回赶,他要回去休息,讨厌看到月圆,厌恶听到下人的嘻嘻哈哈,在这个世界上,有谁会知道他的苦闷呢。他们全都高高兴兴的。就连那个一向闷闷的马夫也是喜气洋洋的,踏棉还看到他竟然买了两盒胭脂水粉,大约是要送给哪个女孩子的。
不曾想却在半路遇到了独自小酌的赭竺,他背倚着长廊的栏杆,一条腿曲起,在人烟稀少的拐角处无声地饮酒。
斑驳的庭院本就零落,如今在大雪与寒冷的摧残之下,更显荒芜。
这本没什么稀奇,可是他一双眼睛望着月亮,眼中满是孤寂落寞与痛苦,这同样沦落天涯的神情让踏棉为之一愣。
踏棉的出现很快就惊动了他。
赭竺将空荡荡的酒壶抛落一旁,对着踏棉挥手,“踏棉,你过来。”
踏棉竟然忍不住乖乖走了过去。
赭竺抚摸着踏棉的脑袋,他神情恍惚,显然有了醉意。喃喃道:“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你在思念谁?
是谁要让你在月夜空洞地饮酒来掩埋心事?
你是如此的年轻又尊贵,本应该被众人环绕,或者说和好友一起到灯会上去猎艳,而不是这般落寞与无奈。
你有什么困苦,不如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我就原谅你的无礼了。
可是赭竺全然不配合,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翻身而起,几个起落之间就不见了踪影。
踏棉满腔的好奇心无法满足,最后只好奄奄地回马厩去休息,顺便吃点好吃的,补充体力,调节心情。
再说那位郁闷的白马王子一出了离王府的大门,就直奔大街而去,没过多久,他就被热情的人潮给淹没了。
发髻歪了,衣服皱了,连马也丢了。他不过是下马看看灯谜,转眼白马就给人、流冲散了。他也没心情去找,反正骑马还不如单人来的方便些。
他臭着一张脸左右张望,心里还想着,早知道就多磨一会了,或者让殿下帮他给踏棉说说好话,要说踏棉在的话,它那么机灵肯定不会乱跑的。
还能够显出他的玉树临风、姿态潇洒来。可是现在全被毁了。
街上人潮如织,男女老幼齐上阵,但还是比不过高处低处的灯笼的数量。那些灯笼五颜六色,样式多样,奇思妙想层出不穷。
比如他左前方的那个会旋转的足有三尺大的红色灯笼,就吸引了不少民众的目光。还有右方那个会发出鸟鸣声的小灯笼,别提多惹人眼球了。
话说殿下不出来游玩真是太可惜啦。他又不用陪伴王妃过节,不知道在做什么啊,算了,这不是他能够管的。
他在远处欣赏了一阵子,便接着往前走。哪知走了没几步就被人拍了肩膀。
“林哥,可找到你了。”
我不姓林,名字也不带林字,末子治这样想着才反应过来,这是对方认错了人。他转过头来刚欲分辩两句,那方才说话的声音又响起来,“不是林哥,你谁啊,凭什么穿着和林哥一样的衣服。”
这话着实无理极了,可末子治见到对方是个小姑娘,也不好多加苛责。
“这可是我为了今天特意定做的,怎么可能和别人一样?”他又特意抖了抖外袍,以显示与众不同。
“哼,相似的也不能穿。”小姑娘倒是个霸道的性子,气鼓鼓的瞪着他。
末子治本身心气就不顺,见到这种人也不想和她多做纠缠,作势欲走。却又听得一个柔和的女声传来。
“公子,小妹无理还请见谅。”
末子治抬头就看到一顶帷帽在他面前。女子的容颜被挡在后面,随着飘动之间隐约可以看到那双平静的眼睛。
她身上穿着一件如云雾般的长裙,外面罩着鲜艳的半臂,和周围的女子相比透着股与众不同,然而这些都不是吸引末子治的理由。
不知怎的,那声音虽然温和但却并不柔弱,而是带着清亮的气息。让人忍不住就将方才生出的闷气都消散了。不知道帷帽下隐藏的是何等容颜。
如果是为了遇到她的声音而遭遇那些麻烦,末子治认为值得。
所以他停住了脚步。
“公子的衣衫可是从彩衣坊定制的?”女子又问。
末子治巴不得她多说两句呢,赶紧回道:“不知小姐如何得知?”
女子继续说道:“其实,虽然颜色相同,但样式并不一样,连腰带的花色也与众不同,只是男子衣衫本就样式不多,限制又多,所以才会显得大同小异。小妹,你说错了。”
小姑娘受不了似的捂着耳朵,“表姐,你不要说了嘛,我们赶紧去找林哥吧。”
她的表姐什么都好,就是喜欢捣鼓些奇奇怪怪的衣衫,以往喜欢让她来尝试,后来她想到让表姐拿去卖衣服的店里尝试,这才好过些。
可是末子治还没有听够呢,“小姐似乎很懂行?”
“爱好而已。多有得罪,告辞。”女子也发现和一个陌生的男子说这些很是不合时宜。
眼看着好听的声音的主人要走了,末子治福至心灵,赶紧拿起手边小贩制作的灯笼递给她,“相逢即是有缘,这个送给小姐玩耍。”
小姑娘在一旁捂嘴偷笑,也不急着走了。女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来,道了声谢。转身带着侍女和小厮离开。
末子治还在回顾,边上的小贩忍不住插嘴,“一吊钱,多谢惠顾。”
末子治一摸腰间,空空的,不是吧,钱袋也被扯了?
小贩是何等的身经百战,一见他面色有异,顿时喊道:“有没有搞错啊,公子,穿着人模人样的,没钱还讨好人家姑娘。”
顿时,末子治尴尬地脸都红了,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他刚要张口,就看到那认错人的小姑娘匆匆跑回来,递给他一块碎银,嘴里怪声怪气地说道:“羞不羞,羞不羞。”
末子治简直是无地自容了,飞也似地离开是非之地。再也不敢多看那女子一眼。
事后回想起来,竟然忘记问那小姐的来历,真是后悔莫及。只得拼命回想,好不容易抓到点蛛丝马迹,那女子似乎与彩衣坊很熟悉,难道?
难道那些衣服样式是她所设计的吗,如果是出自她手的话,就不难解释她口中的爱好,还有一眼就认出他的衣服来历了。
末子治爱不释手地摸着那皱巴巴的衣物,整齐地叠起来,想着有时间定要去彩衣坊打听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