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记忆（1 / 1）
“那个，好像到了。”
小侯爷犹豫的开口。
“小侯爷先请。”
东方留白静静开口。
小侯爷和他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默默下了马车。这厢，东方留白便开始宽衣解带。天舞听到动静扭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紧张的问：“廷尉大人，你在干什么？”
“脱衣服。”
东方留白一向是言简意赅的。
“脱衣服？！脱、脱衣服干什么啊？”
东方留白忍不住笑了，“傻丫头，你打算就这么坐在这马车上不下去吗？接着，把它披上，我抱你下去。”
天舞摸到干燥的衣料，犹带体温的衣裳染着淡淡的墨香。他惯用的玉兰松墨。天舞向来在没主意的时候最听他的话，于是把衣裳披上，两手将两边拉好。
“好了吗？”
东方留白的嗓音里压抑着莫名的情绪。
“嗯，好了。”
天舞点点头，然后由东方留白将她抱起，出了马车，然后招呼也不打的就一路进了府。进门往西，过了竹林小径，穿过月洞门，路过三友书屋，再过一道垂花门，天舞低着头在东方留白温热的怀里走着她熟悉的路线。然后便是她住过的地方，静香轩。虽然她自从进宫以后就没回来住过几次，但是房间还是依旧干净整洁，梳妆的地方还放着一个淡雅白净的花瓶，养着一束馨香的栀子花。
“这是？”
“想来是月娘还是依着旧日的习惯，每天清早都要摘花供瓶吧。”
旧日的习惯。天舞微微垂下眼眸。脸上带了些惆怅的笑意。月娘是她住在这里的一年里照顾她的侍女。
“这里还放着几件干净衣裳，我去叫月娘过来伺候你换了。”
天舞拉住他道：“不用了，让月娘休息吧，我自己换了就可以了。”
“好吧。我去安排一下小侯爷的事，你乖乖呆在屋里不许乱跑了。”
“嗯。”
东方留白关上房门，脚步渐渐远了。天舞环顾着这间好像随时等待着主人回来的房间，轻轻叹了口气。
“小白，你知不知道我一点儿也不喜欢呆在宫里？你知道吗？如果我偷偷溜走的那次你没有找到我……我是不是就不用入宫了呢？”
城西湖心旦夕阁内，慕画夜正面无表情的开窗远眺，负手而立，三尺之内有隐隐寒气流露。
“玄衣，你知道自作主张的后果。”
玄衣单膝跪地，一手扶剑，埋首沉声道：“属下知罪。”
“你为何要出手救她？”
慕画夜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情绪。玄衣嘴唇张了张，似乎在整理措辞。
“属下以为……”
“你以为什么？”
慕画夜突然抬高声音，打断他的话。
“你以为我还是个有心的人？你以为我会多管闲事的去做一些跟大业无关的事？你以为除了利用，我对天舞还会有别的感觉？”
玄衣将头埋得低低的，“属下蠢钝。属下只是觉得，九郡主很像一个人。”
“哦？”
“属下还记得公子七年前将属下从乞丐堆里救出来。”
“没错。这有什么关系吗？”
“其实在那之前，在我被主人毒打，丢弃在荒野之后，在我只剩下一口气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个很小的小姑娘。是她用树叶收集露水给我喝，帮我清理伤口，还不知从哪里找来板栗烤来给我吃。或许，金枝玉叶的九郡主不会是那个小妹妹，不过，不过属下总是觉得九郡主的笑容很像她。”
慕画夜陷入了属于他自己的一段回忆。半响后问，“那她后来呢？”
“后来，她说要到镇上去一趟，然后就再也没见过她。”
“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属下的事并不重要。”
慕画夜回身在书案前坐下，“这次便算了。你退下吧。”
玄衣诧异，他没想过公子不罚他。
“反正东方留白已经查到了那里，如果天舞在那里出了事，只怕东方留白会不遗余力彻查到底。画舫本来就要被烧掉，你多杀一个人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多谢公子！”
玄衣恭敬的退下。慕画夜将茶盏送到嘴边，察觉到茶水已经凉透了。他放下茶盏，心中莫名的烦躁。玄衣的话勾起了他的回忆。玄衣只知道他是被他从乞丐堆里救出来的，却不知道他其实找遍整个荆棘镇只是为了找到那个请他吃包子的小女孩。当时在追杀中与亲信失去联络的他还只是个九岁的少年，为了躲避追杀，他饿了好几天的肚子。
“喂，你肚子饿不饿？”
有一天，一个比他瘦小却有一双透亮的大眼睛的小女孩突然蹲在他身边问。
高傲的他一言不发，但是他的肚子却是时候的咕咕响了。
小女孩呵呵笑着，然后掏出两个豆沙包递给他，然后郑重的说：“你尽管吃吧，反正这是偷来的，我一个人也吃不了那么多。”
他愣在那里，小女孩直接塞给他，说：“我请你吃的哦。”
她就那样两手托着下巴期待的看着他一点一点掰开热乎乎的豆沙包，大口大口的将两个豆沙包吃掉。对从诡谲莫测的宫廷斗争中逃出生天的他来说，那是他唯一的温暖记忆。
后来她就走了。他甚至都没有跟她说过话，也没有道谢。他从出生起就是不需要对任何人说感谢的话的。可是对她，他一直想找到她，想找机会谢谢她。后来他带人重新回到荆棘镇，救下了玄衣，但是却没能找到她的踪影。
如果当时跟你一起走，我是不是就不会变得这样冷血无情？如果你知道现在的我，你是不是会后悔当初帮过我？
湖水静谧，夜色深沉。一角明月在窗外散发着流光。慕画夜坐在书案前，久久不动。
几日后是大陶国使节团离开西唐的日子。因为前段时间的夜袭时间还在调查阶段，西唐国主为了避免另生事端便决定不在室外举行送别宴会。这次设宴的地点在仪芳殿，宫殿的正位主人便是十三公主的母妃柳贵妃。
在贵妃的宫殿中招待大陶使节自然是表现了西唐国主对邻国的友好交善的态度。虽然如此，能参加宴会的也不是所有的人，除了小侯爷是必到的，随行参加宴会的只有使节团里面十二大使中的四人而已，外加小侯爷的亲兵特许在殿外保护。
西唐宫廷出席人员是西唐国主让柳贵妃安排的。除了朝廷上的重要官员的席位，还由西唐国主授意设了女宾的席位。赴会的是十三公主储幽幽，九郡主天舞，右副承旨大人的嫡女容约，今阳城中掌管禁卫军的执金吾杨大人的侄女杨眉兮等京城里的名媛共六位。
天舞一坐下便懂了几分今晚的局势。和她一起来的女孩子们无一不都是在及笄前后，正是世家中女孩子们最好的择婿年龄。（天舞十四，十三公主十五）
天舞暗自思忖：“看来皇叔是很看重小猴子。”
想到这里，天舞朝对面穿着本国服饰的小侯爷看去。跟他相处了些日子，他都是活泼跳脱的形象比较多，大男孩气十足。眼前的他却像变了一个人般，言谈应对都流露出沉稳的气质。有的时候他也会恣意的大笑，饮酒的时候也比别人豪爽些，在那里谈着对西唐风物民俗的看法，吸引了很多人侧耳倾听。他本来也是今晚的主角，众人便也多恭维他些，一时间真算是宾主尽欢。
酒过三巡，西唐国主示意柳贵妃，柳贵妃便执起莲瓣玉壶给他斟酒，两人眼神轻轻对视，柳贵妃便一边斟酒一边含笑问小侯爷：“小侯爷方才说了好些大陶的奇珍异宝，让人很是向往。不过我们西唐也还有很多无价之宝是大陶没有的哦。”
小侯爷笑道：“贵妃说的很对，本侯这次来西唐长了好大的见识，都有些流连忘返了。”说完还有意笑着给天舞抛了个眼神，动了动他俊气的眉毛。
天舞装作没看到，垂眸拂袖，轻轻拿起酒杯来饮了一口。葡萄美酒夜光杯。她才多喝了几杯，便觉得脸颊烘得有些热乎乎的。她心里拿小侯爷当普通朋友看，并没有多的心思，再估计以他的出身地位才能外相，和十三皇姐是最般配。皇叔如此兴师动众的安排她们几个女孩子来参加也不过是陪衬，使得联姻的安排显得委婉些罢了。所以她也不怎么上心去表现，一味低调。
“尤其是西唐的姑娘，特别的深得我心。”
小侯爷笑眯眯的抿了口酒。
柳贵妃自然巴不得往这个方向引，忙接话：“呵呵，我们西唐皇宫里有最名贵的丝绸，有最华丽的瓷器，有最罕见的花草，当然还有最美丽的世家名媛。难道小侯爷就没有中意的吗？”
四大使节中早就在宴会前得了消息，西唐皇室有意联姻，也禀告了小侯爷。这会儿小侯爷并不觉得突兀，只笑道：“不敢当。”
柳贵妃笑道：“小侯爷不必自谦。幽幽，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