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愛恨情仇(1 / 1)
昨日意,但隨流水,爭知落花何處
青枚看到那在屋脊上飛馳的人影,正是採花大盜──阿故。
他從風滿樓擄走了天使婢女香兒,就施展絕頂輕功,直往城外荒野奔去。香兒被
點了穴道,身子伏在他肩上,整個人動彈不得,想呼救卻口不能言,耳際但聞風
聲呼呼,眼底下看著屋脊兩旁的瓦片不斷急速掠過,只覺頭暈眼花,越看越是心
驚,心想從這兒掉下去那裏還有命,恐怕就算不死也得殘廢,索性緊閉上眼不看
,心裏不斷祈求神靈保佑。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她忽然被一拋而下,一顆心彷彿跳了出來。幸而著地處軟
綿綿的也不甚痛,身上忽然被點了幾下,呀的一聲啞穴已解開。她睜眼一看,只
見明月當空,左右盡是沾滿露水的野草,阿故正站在身前,色迷迷地打量著自己
。
香兒被他瞧得心裏發毛,問:「你帶我到這裏來幹甚麼?」阿故收起他的眼光,
蹲下來摘了一朵小黃花,在鼻端嗅了幾嗅,陰陽怪氣的吟誦道:「花開堪折直須
折,莫待無花空折枝。」頓了一頓,又說:「當採花賊捉到美女的時候,你說他
會做甚麼呢?」
香兒心頭一震,暗嘆一句天妒紅顏,捫著心說道:「我可不是美女…你又何苦偏
偏選中我?」阿故湊近她的臉龐,磔磔怪笑道:「你年輕貌美,細皮嫩肉,正合
我的脾胃呢!」說著用嘴唇輕輕的在她額角親了一親,粗糙的手指肆意地從她頸
際緩緩掃下,香兒不由起滿一身雞皮疙瘩,扯大嗓門呼救。
阿故獰笑道:「這是城外荒郊,四野無人,任你喊破喉嚨也沒有人來救你!」笑
聲震得人耳朵發麻。他一手就撕裂香兒的衣裳,露出雪白的肌膚,身上只剩下粉
紅色肚兜,只看得阿故血脈賁漲,瞳孔猛然收縮,眼中充滿了紅絲,滿面淫邪之
色。
香兒又羞又怒,大聲罵起來,阿故脫下衣衫,露出黑茸茸的胸毛,急不及待的壓
在香兒身上。香兒大驚,聲嘶力竭的呼喊:「不,不要…」阿故正要解開腰帶之
際,忽覺耳後生風,猝不及防,屁股中了一記重擊,痛徹心肺。一摸之下,才發
現血流如注。
阿故抬頭就看到了青枚執住狼牙棒,手上青筋暴現,身子不住抖動,眼中充滿怒
火,就像一頭猛虎要擇人而噬,好不駭人。
在淡淡的月色映照下,狼牙棒的倒刺閃著陣陣寒光。血,正緩緩地滴落野草之上
。
「青枚,原來是你。你怎麼舞起狼牙棒來謀殺親夫?」阿故疾點穴道止血,舔了
舔指頭上的鮮血,說道:「姑念你我夫妻一場,我也不和你計較,你去吧!」
「你還記得你是俺夫君嗎?你不是說你的心裏只有俺一個,地老天荒,海枯石爛
,此情不渝…」青枚狠狠的盯著阿故,一字字地道:「俺就要剜開你的心,看看
裏面有誰?」
阿故輕蔑地說:「嘿,就憑你?可別忘記我已學全了你的武功呢!」青枚哼了一
聲,柳眉一軒,掄起手上狼牙棒,虎虎生風,猛攻阿故下盤。阿故從容地抽出腰
間軟劍,迎風一抖,就伸得筆直,往下一撩,欲削斷狼牙棒,劍棒相碰,火花四
濺,怎料狼牙棒卻絲毫無損,攻勢未緩,阿故一個翻身避開。青枚一撥掌中狼牙
棒,又封住阿故的退路。
突然青枚喊了一聲「派姐」,一道寒芒霍地破空而出,噹噹鎯鎯的直取阿故小腹
。阿故扭身急閃,僅堪避過穿腸破腹之災。那寒芒倏伸倏退,如靈蛇吐信,阿故
的胸膛已然被割一道血口。阿故定睛一看,就見到派姐舞動著手上一條鏈子鞭,
不斷往自己身上招呼。
說時遲那時快,青枚施展狼牙棒猛擊阿故下盤,派姐打出鏈子鞭刺他上身,二人
的攻擊配合無間,鋪天蓋地,凌厲非常。阿故勃然大怒,礙於腿側受傷,未能施
展輕功,但對付二人的兵器,也絲毫不亂,轉瞬間數百招過去,仍然打個平手。
這時忽然黑影一閃,一個人已躍過青枚二人,和阿故鬥了起來。青枚等見狀,也
趁機歇息回氣。阿故刷刷刷的刺出三劍,只見那人一雙肉掌在劍光中左穿右插,
彷如穿花蝴蝶一般,倏地右掌一翻,拇指和食指把劍尖捏住一擰,軟劍的劍刃竟
被扭成一團。
阿故笑道:「嘿,我道是誰?原來是丐幫幫主甜酥!」此時青枚二人才看清楚那
人正是坐在酒坊角落裏濃眉大眼的漢子。
甜酥平生最痛恨淫邪之徒,虎目一睜,盯著阿故問道:「你就是那綽號『色胆包
天』的採花大盜阿故?」阿故嘴角一翹,嘻皮笑臉地道:「是又怎樣?不是又怎
樣?」
青枚指著阿故,高聲說道:「甜酥幫主,這廝就是阿故!」眼角瞟了瞟躺在草地
上的香兒。甜酥斜眼瞥見香兒衣衫不整,不由氣上心頭,厲聲道:「淫賊,受死
吧!」雙臂一振,人如一支箭般直射出去,手掌驚雷疾電般拍向他的頭,威猛無
比,看得青枚等人目瞪口呆。
阿故使勁地把劍往甜酥擲去,身形一滑,左手勾住甜酥右掌,右手運指如戟,鼓
起畢生功力疾戳他膻中,關元,期門,氣海各穴。怎料甜酥擋也不擋,以攻為守
,招招攻敵所必救,一招甫發,次招又至,一掌快似一掌,連綿不絕,瞬息間漫
天掌影飛舞,勁風颳臉生痛。
阿故一擊未遂,眼看猛招臨頭,只得回手招架。但他始終內力不及甜酥深厚,翻
翻滾滾打了幾個回合就處於下風,滿頭汗水涔涔而落,身上也中了幾掌,震得五
內翻騰。
阿故越打越心驚,自知不是甜酥敵手,心想:「三十六計,走為上計!」他倏地
縱身一躍,衝天而起。他身法雖快,但甜酥比他更快,雙掌已砰的拍在他背心,
他的人就如斷線風箏般飛了出去。
阿故顫巍巍地掙扎起來,口中鮮血狂濺,面上肌肉也不停地抽搐起來,在淡淡的
清輝映照下,更顯得猙獰可怖。甜酥緩緩的走到阿故跟前,冷冷的道:「天網恢
恢,疏而不漏,你還有甚麼好說?」
阿故仰天長嘯,聲如狼嘷,淒然笑道:「我阿故這輩子做過那麼多事情,從沒有
後悔過,從第一次作案,我早料到有這下場了,你殺了我吧!能死在名滿天下的
甜酥幫主掌下,總勝過死在其他無名小卒手裏,我總算死而無憾了…」說著又吐
出一大口鮮血。
「我唯一後悔的是…」阿故轉過頭望著青枚,氣若游絲地道:「辜負你的情意,
普天之下唯有你是真心真意待我好……唉,我竟不懂珍惜,騙了你的心,學去你
家傳的武功,還到處採花…青枚,是我…錯…了…你…原…諒…我…嗎?」
青枚心裏一陣酸苦,緊緊地握著狼牙棒,楞楞地佇立當場,昔日一幕幕溫馨的往
事、甜言蜜語突然湧現心頭,可是想到他拈花惹草,棄己出走,卻又不禁怒火中
燒,心裏只覺又甜又苦,又愛又恨,百感交集。看著阿故蒼白的臉色,不禁心軟
下來,淚珠已潸然而下。
青枚低下頭囁嚅著,內心交戰著,原諒他?不原諒他?回想這幾年來自己浪跡天
涯,披風飲露,到處尋找他的下落,為的不是要殺死他嗎?奈何那一縷情絲卻偏
偏繫在他身上,怎剪也剪不斷,要揮亦揮不去,在她內心深處,還總是痴痴的想
著他,惦記著他,希望有一天他會浪子回頭,迷途知返。她忽然覺得自己很討厭
,恨自己為甚麼不能忘記他……
阿故見到青枚默然不語,嘆了口氣,慘然一笑道:「你不原諒我…我不怪你,我
只怪自己,我這種人死不足惜,根本配不上你……青枚,這世上有…許多…比我
好的…男人,你就…忘掉…我吧,放下…心裏的…包袱…去找…一個…待你…好
的…郎君……祝你…幸…福……」
青枚越聽越是心酸,忍不住拋下掌中狼牙棒,撲入阿故懷裏,哽咽地說道:「死
阿故,笨阿故,你就會欺負俺!誰說俺不原諒你了?…俺甚麼男人也不要,俺就
只要你一個,要你天天陪著俺,哄俺歡喜,以後不准你再碰其他野女人,就算是
看一眼也不行……」雙手捶著他寬闊的胸膛,阿故吃痛,喲的一聲又吐出幾口鮮
血,青枚趕緊拭去他嘴角的血跡。
甜酥冷眼旁觀,看到青枚對阿故如斯痴戀,也不禁替她婉惜,蹙眉說道:「阿故
,你現在無話可說吧?為了被你污辱的少女和所有天下間的女子,我今日就要除
去你這淫賊!」說著就揮掌朝阿故腦袋打過去,阿故閉上眼睛不說話,嘴角含笑
。
青枚突然挺身在阿故身前一擋,甜酥猝然收掌,問道:「這人作惡多端,對你虛
情假意,你還要庇護他?」青枚倔強地道:「任他是強盜淫賊,好歹他也是我的
夫君啊!更何況他身受重傷,就算醫得好,只怕亦會武功全失,今後恐怕也不能
再作惡了。甜酥幫主,請你放過他吧!」
阿故睜眼,聲嘶力竭地道:「青枚,不,不要求他!我不要見你受委屈…」青枚
回眸瞧了他一眼,看見他對自己的目光充滿憐愛,心中大是歡喜,雙膝一跪,盈
盈的向甜酥拜下去,派姐也忍不住插嘴替阿故求情。
甜酥看了看阿故,又看看青枚,見到她對阿故那一片痴心,想到她歷盡千辛萬苦
才找到阿故,實在不忍叫青枚傷心了。他長長的嘆了口氣,搖搖頭說道:「阿故
,你有妻如此,也不知是你幾生修來的福氣呢!…我看在你的妻子份上,今日姑
且放你一條生路。」
他眼角瞟一瞟阿故□□,斬釘截鐵地說道:「如你膽敢再辜負青枚,跑出來胡作
非為的話,你就有如此棒!」一腳挑起地上狼牙棒,雙手輕輕一扭,那堅硬得連
劍也削不斷的狼牙棒竟像麵團般被扭曲,打上了一個結,看得阿故面無人色,心
頭打顫,一股寒意由背脊升了起來。
青枚感激地向甜酥磕了幾個響頭,接過他手上的狼牙棒,轉身就和派姐攙扶著阿
故離去。頃刻間,荒野上就只剩下甜酥和香兒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