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 10 章(1 / 1)
右肩传来一片麻痒,我隐隐闻到了奇异的香味,耳边是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声。心里浮现出纯净安心的气息,仿佛春日柔柔的阳光般温暖,舒服的让人不想睁开眼。
没想到还有这么温暖的情绪,到底是谁呢?我小心翼翼的睁开眼。
纯黑色的发丝瀑布似顺滑而下,少女清淡的眉眼秀丽绝伦,一双深到发黑的茶色眼睛平静无波。她正在小心的给我敷药草,侧脸面无表情。大概是发现我醒了,微微颔首,声音如冰珠落盘,带来一片清冷。
“不要一个人到深山,你的灵魂对妖物来说是致命的诱惑。”少女擦干手上的汁液,淡淡的看了我一眼,“不可能每次都有术士救你,贵族就好好呆在保护中。”
我被数落得说不出话来,哑口无言的看着这个看起来不足十四岁的少女。她清冷得像月光,很难想象刚刚的温暖是她的内在。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冰山面瘫外表内心细腻的傲娇小萝莉?这种极品竟然让我碰到了?
我眼睛一亮,刚想说几句什么,突然注意到了她身上黑色的束腰长裙,小于和服的袖口,相比和服更显身材的——唐装!
唐装啊!
我再次打量少女的长发,耳边的头发没有被剪齐,长及腰的头发随意披着。我一喜:“你是不是来自中国?我是说东方的国家?”
少女闻言抬眼,眼中还是无一丝惊讶,暗色波光流转,摄人心魄:“你看出来了?我还以为你只是个空有其表的花瓶呢,原来还有点脑子吗?”
好毒!特别是一脸淡定,好像说什么都理所当然的样子,杀伤力简直爆seed!
“我想问……”话还没说完,少女突然起身,拍拍裙子,手束起长发,像是想起什么,招了招手。
然后我震惊的看着自己的发绳自动解开,鸟儿般翩翩飞舞向少女。她理所当然的接过,束起长发。
长得一看就是高人,结果只是趁火打劫吗?中国的城管这几年是怎么了?
“我救了你,要点谢礼也不行?”少女皱眉。
“不,请随意的拿吧。”我无力的望天,只觉得内心泪流满面。老爹,中国古代的孩子长歪了怎么办?“留件蔽体的衣服就成。”
“对了。在我来之前,抓你的妖怪已经死了,而且身上都是水迹和另外的妖气。”少女理完头发,转身欲走,“不知你是如何惹到这么多妖物的,好自为之吧。”
我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处于一片陌生的丛林间。日光耀眼,林间阴翳隐隐绰绰,溪水声从远处传来,如鸣佩环。偶尔有灰色小鸟飞过,竟是四处无人。我望着天,似乎能看见自己被妖怪分尸或者是饿死丛林的悲剧。想到这里,我用自己最哀怨的语气请求:“高人,请带上我吧!”
少女没有回头,清淡的声音仿佛一吹就散:“我看过了你的寿命,足足有七十年,肯定会有人来救你的。”
“你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稍微一走眼,我就完了啊!”我欲哭无泪,内心痛恨这个满是神棍的世界。我学的是理科,玩不起文言文啊姑娘!
“不会的。要是错了,你可以到奈何桥下等我。我叫伊山吹,会验收你的冤屈的。”
重点不是在这里啊啊!我死了还投诉个毛,又不是买保险!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姑娘你这么弄下去会嫁不出去的!绝对会嫁不出去的!”我万念俱灰的撑着地,觉得自己的理智在崩裂前期,“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
我上上辈子一定是个十恶不赦,杀人放火的罪人。
动作拉扯的右肩伤口裂开,血液浸湿了半边肩膀。我倒吸一口凉气,收回奔腾在银河的思绪,双手泛出金光,抚上源源不断流血的伤口。
身上几乎全被血液浸湿,倒是有些像奴良滑瓢几天前的惨样。衣服粘在身上,泛出腥气和湿漉漉的潮气,我估摸着自己看上去绝对像是奄奄一息的死人。而且,照我身上浓厚的血腥气 ,妖怪的到来只是时间问题。
“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我扶着树站起身,因失血头脑昏昏沉沉,一步步向前走,背点励志的诗词长信心,“劳其胫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摸遍浑身上下摸不出一张符,我又没学过除阵法以外的东西,秀元真是抠门。
我要是死在妖怪嘴里,做鬼都不放过他!绝对要让他连妻子也娶不成,打一辈子光棍!剃光他的眉毛!
身后隐约有响动,我停住脚步。
微弱的声响也随之消失,我定了定心,缓缓回头。
一张血盆大口扑面而来!腥臭的气息混着野兽独有的麝香,吹得我发丝乱飞,眼前什么也看不清。
天要亡我!
我腿一软,扑通一声摔倒在地。背后一阵强风扫过,老虎的皮毛甚至触到了我的衣角。
我回过头,姿态优雅的老虎扑了一空,惊起一片飞鸟,无数可见可不见的小动物反向狂奔。老虎抬起爪子,金色兽瞳冷冷的注视着我。
我摔得浑身酸痛,眼前一片模糊。对上老虎金色兽瞳的一瞬,我恍惚间想到了另外一抹同样耀眼的金色。
也许,见不到了。
我自嘲的笑了笑,从袖中掏出一把小巧的匕首,对着心脏比了比。我怕弥子被揭穿所以没有带出弥弥切丸,匕首本是用来割草药的,用来自杀也不错。
我还不想死在一个动物身上,若是它吃了我的肝胆,成了什么妖怪,我就太凄惨了。
我的肝胆,只交给我愿意交付的人,我的命只有我自己才能终结。因为我曾经想过,死亡也是自由的方式。
老虎沉身,兽瞳里的阴冷愈发浓厚。我紧紧盯着它,握紧了手上的匕首。只要他一动,我就动手。
虎欲跃,我和它都伺机待发。但是,老虎却突然摇晃了几下,疯狂的刨起地面,吼叫声震耳欲聋,松软的地面被刨出片片泥沙,我以袖掩面。
“刺啦”一声,虎鸣更加惨烈,似有什么东西飞溅开来。眼前一片阴影,熟悉的烟草混合酒香,扑面而来。
我被人紧紧地抱在怀里,耳边是奴良滑瓢梦呓般的声音:“樱姬。”
刹那间的温暖让人心醉,好像脱离了所有危险一样放松。我突然就哭了,滚烫的泪水揉碎在我的脸上、他的衣服上。
说到底,我还是一个任性的,长不大的孩子。我固执的拒绝这个世界的一切,我自以为活了三十年,可是还是一副孩子的模样。
“我想回家……我不想呆在这里……没空调没电脑没阿目,什么鬼地方!”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泪水什么的一股脑往奴良滑瓢的衣服上抹。十五年来的难过、隐忍、怨恨和对故乡的思念,都在几日的心惊胆战下冲破自欺欺人,发泄出来,“怎么办?我等了十五年都没等到……”
我甚至已经忘记了老爹、妈妈和阿目的脸,我怕我有一天会彻底忘记他们。
“我回不了家了啊……”
“为什么没有人留下来呢,为什么连我的故乡都不一样了……”
奴良滑瓢颤了颤,放开抱着我的手,低下头拭去我的泪水。
他的手指修长,我被触到的皮肤像被种下了温暖,丝丝缕缕的深入心房。我张了张嘴,朦胧着眼看他。
奴良滑瓢天生的极美的脸挥不去那几丝风流邪魅,金色的眸子微漾水色,潋滟出艳光,缠绵着说不出的陌生情绪。
心突然一动,宛若冰川碎裂,温暖的融水缓缓流淌,流入四肢百骸。我鬼使神差的开口:
“奴良滑瓢,我把我的肝胆给你,好不好?”
奴良滑瓢瞬间抬头,眸色不清,眼角肆意着艳色:“为什么不是心本大爷这么努力,不就是要你的真心吗?”
我瞪了他一眼。但不知是不是有泪水而威慑力不足,他的眼神恍惚了一下。
“我是说,不是有很多妖怪要我的肝胆吗?想必也很珍贵。”我耐心和他解释,“你帮了我这么多,我就把我的命给你。如果被其他妖怪抓住,我就是搅碎也不会让他们得到的。”
奴良滑瓢勾唇一笑,整张脸都妖异起来:“以身相许吗?”
我抽抽嘴角,认命的点头:“准确点是以胆相许。”反正我活不活也无所谓。
这也许是,我所能补偿奴良滑瓢的最大限度了。我还是不能爱他,又或者我没勇气爱他。
“那好,本大爷就收下了。”奴良滑瓢在我耳边轻笑着,语气迷离,嗓音慵懒迷人,仿佛缠绕在指尖的丝滑绸缎,一字一句间萦绕着命令的口吻。
我一惊,眼中只剩下他散漫的金色眼睛,内心泛出恐慌。
他说,现在开始,你是我的。
我会不会,逃不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