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 (番外)索舒篇——莫失莫忘(五)(1 / 1)
“喂!少主在后山等你!”还是那一身艳丽无双的紫,再见南宫紫罗的时候,她没有如同往常一般地再远远地狠狠瞪视我之后,就避开而走,虽然那一张姝丽的面容绝对说不上和颜悦色,但也足够让我诧异了。
“是吗?他回来了?”如果我能稍微留心一下的话,或许可以注意到南宫紫罗那双美丽但却阴郁的眼里诡异的幽光,或许,我可以避开那一次为我而设的陷阱。只是,那个时候,在接近一旬没有见到索骥之后,再听见他归来的消息,已经让我欣喜若狂,那是第一次,我终于明白那些诗词里相思入骨的描写原来竟可以这般患得患失地映射在自己的身上。南宫紫罗没有回答,脸色似乎因我毫不掩饰的喜悦和笑容又阴沉上了几分,不过,那一刻,我却是丝毫没有多余的心思来察觉她的不悦,也等不及她的回答,虽然我从不认为她会回答我,我只是拎起了裙摆,转过身,便朝着木槿林的尽头奔去,任由被思念和喜悦整个浸透的笑声在盈雪山深秋未央的风里传送,飘远……
在一心里只想着快些见到索骥的急切当中,我自然没能察觉到南宫紫罗嘴角那缕携带着一丝妒恨和阴骘的笑痕,也根本忘了,在这数月中,索骥几乎带我走遍了整个盈雪山,但那当中,却独独略过了……后山……
该死!我怎么可以忘了自己跟南宫紫罗那个女人跟自己是怎般的相看两相厌,怎么可以这般轻易就相信了她?是在盈雪山上的日子□□逸了么?不能做到爹爹自小教导的喜怒不形于色,竟连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也是忘了个一干二净么?该死,该死!尽管心里已经骂了无数次,但是骂得再凶竟也是毫无助益的,更不能让我惨白的脸颊稍稍恢复血色。莫舒颜啊莫舒颜,枉你自觉自己了不起了,还想要闯荡江湖,结果呢?不过是到了今天,你才发觉,自己居然……怕虫?!
不能怪自己的,我是忘了吧?跟索骥相处久了,我居然忘了天煞宫最大的本事就是使毒,或者是索骥的傲,索骥的狂,索骥的清雅,索骥的一切一切,都让我恍惚了,竟忘了他是西域以剧毒称霸天煞宫少主?脚下如果蠕动的只是一只虫子,那我如今的举步维艰,只怕连自己也会不屑地哼哈两声。可是,那一刹那,我就算咬紧了可能已经没有半分血色的唇,也没有那个勇气往地上看去一眼,那些成千上万,各形各状,五颜六色,而且一看就是毒性坚强的……万虫,没错,万虫!
莫舒颜,莫舒颜,你怎么能这么胆小?怕就有用吗?就能救你自个儿了吗?我在心上一遍一遍地让自己冷静下来,一次又一次深呼吸,可是……当那些软湿的蠕动仿佛隔着鞋袜也能清晰察觉到,而且似乎越来越往上蔓延的时候,所有的努力都成了空,“啊——”一声压抑了多时的尖叫还是破了我强撑许久的冷静,响彻了天煞宫空旷的后山,闭上眼,转过头去,我却忍不住有些无聊地想着,也许……那些恶心吧啦的虫子会被我的尖叫吓跑也说不定。
一阵笛音,忽远忽近,在耳畔间飘忽。只是,那笛音却不是悠扬的乐曲,而是尖锐得响彻云霄,似乎是在传递着某种讯息。然后,我就感觉到了,鞋袜上那种令我忍不住毛骨悚然的触觉居然慢慢地消失了,然后,“我原来不知道,你还喜欢虫子?”
这个嗓音,太熟悉了,虽然那清朗中除了我熟悉的嘲弄之外,还带着一丝冰冷的怒意,但是,在这个时候我的耳里,却是如同天籁。“索骥——”我倏然睁开的眼里,想必是连谄媚之类的词也难以形容的闪亮了,瞧着索骥嘴角那似笑非笑的揶揄,就能猜个七七八八了。也许那是第一次,我那么喜悦外露,兴奋地朝着他奔去,然后,就瞧见了他一身的风尘仆仆,而那修长的指间,就横着一管碧绿通透的玉笛。“你……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那么巧赶到救了他?我可不相信,刚刚那些万虫都只是一个意外,而南宫姑娘是真的很好心地告诉了她真相,那就是,索骥真的在这里等她。
“没什么。不过就是刚到木槿林入口,就听到一声只怕到了盈雪山下也能听个一清二楚的尖叫声,怕这里发生了什么人伦惨剧,就来看看,没想到,却看到你正忙着跟我那些小东西们亲热,但愿不会因为我回来得太早,坏了你跟虫子们培养感情的兴致倒好!”索骥双手横抱胸前,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唇,深幽的双瞳噙着冰冷的两簇怒火,冷盯着我。
我就算是再迟钝,听了这话,看了这阵仗,也明白了索骥正在生气,虽然一时间,我还不能明白他到底在气什么,但是……没有多挣扎,我已经扯开了自认讨好而谄媚的笑容,“那个……”说我迷路了不知道可不可行?虽然南宫紫罗骗我来这里是真,但说出来之后,难保索少主不会以为我是故意在搬弄是非,毕竟,人家可是多少年的感情了,这信任二字,我不想轻易去赌。只是,先讨好准是没错的。
在踌躇着的同时,我没有再试图去争辩些什么,哪怕我是受害者,这……就是真相。恍惚间,仿佛听到索骥的叹息,无奈而无力,怔忪间,却被他一把扯进了怀里,“舒颜……”他的嗓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慎重,在我耳畔幽幽响起,“日后如果没有我的陪伴,你千万不可再来后山。这里是我们天煞宫的禁区,处处养的都是毒,不管是草木,还是虫蚁。而且,机关也不少,再说了,还有……”
我知道,他是担心我,那一瞬间,我的心里真的是暖暖而甜蜜的。我噙着笑,静静地等着他的下文,但是到了这里,他却顿住了。还有……还有……他在沉吟着,但是那个还有之后的内容,我却始终没有听到,而他,搂住我的手臂却有那么一丝隐约的僵硬。他睡着了吗?在久等不到他的后文之后,我从他怀里抬起头,映入眼帘的,却是他飘忽望着远方的出神,那眼神没有落点地只是看着远处,而那神态,比落寞,比孤寂,更甚。“索骥——”心尖儿颤疼,我忍不住轻声唤他。
他不过眨了眨眼,便回过神来,再望我时,之前的情绪已经整理好了,让我看不出丝毫的异样。“没什么。走吧!”他云淡风轻地淡淡笑着,仿佛将他方才的失常当成一场梦境,但不知道为什么,方才那一幕,他的神态,他的眼神,却是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在了心底,让我……不安。
出了木槿林,我们又见到了南宫紫罗。那个一身紫衫,望着我跟索骥相拥走来,脸色越来越难看的清丽少女。望着我的眼,那双本该在注视她的爱人,柔情似水,丝丝如扣的翦水秋瞳,这会儿,除了一丝隐隐的慌之外,便是全然的愤恨与厌恶。我心上一颤,虽然早就知道了跟她互相厌恶的事实,但是要直面被人怨恨的真实,还是忍不住有些骇然,不自觉的,我朝着索骥的方向偎了偎,然后,我便瞧见南宫紫罗眼里的妒火在瞬间狂燃起来,若非紧扯住裙摆的手证明了她极力的压抑,我相信,那一刻,她眼底的火,会化为真正的炽焰,转瞬便将我吞没,燃烧,殒灭。
“罗儿——”索骥淡淡瞟了她一眼,淡淡唤着她的名,却是较我更为亲昵的称呼,这项认知让我心头又是一梗,随即又忍不住想要失笑,莫舒颜啊莫舒颜,如今,你竟也变得这般小心眼儿了。然后,我瞧见南宫紫罗眼里的慌顿时如同涟漪般荡漾起来,一圈又一圈,望着索骥的眼,不住地闪烁。“你跟我过来!”索骥的表情和嗓音都还是淡淡的,然后,索骥放开了我的手,率先走出了木槿林,挑拣上岔路的左边,我知道,那里是天煞宫议事的皓月厅,却是与我所居的厢房渐行渐远的方向。那一瞬间,望着索骥和南宫紫罗一前一后走远的背影,被他们抛在原处的我,怎么也移不开脚步,哪怕是他们的身影慢慢地模糊在我的眼底,我有那一种错觉,索骥的世界里,有那么一个地方,是我始终难以接近的。一朵凋零的木槿花从枝头坠落,淡紫的花瓣飘落在我发上,肩头,花开不同赏,花落可能同悲?
索骥跟南宫紫罗究竟谈了些什么,我不知道,那个关于我误闯后山禁区的真相,索骥究竟是否得知,在我这里,也终究成了永难得知的悬案。只是,从那一天过后,南宫紫罗看我的眼神,恨意愈深,但我,并不在乎。我悬在心上的,只是某一天,那个叫做易玄的四大堂主之一,在瞧见我跟索骥时的欲言又止,和那句刻意压低了的传话,“少主,宫主有请!”
宫主,宫主。望着索骥不经意地蹙眉,和若有所思,匆匆而去的背影。我没办法不在意,我才想起,我竟忘了,天煞宫的宫主,那个我从未想起,见过,却是索骥最亲近的人,他的父亲,索青禾。
我还想着,那一天的那个地方,索骥那句未完的话,那句“还有”之后,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