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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里的一声清啸,听来格外的刺耳。在封离湮和展佩兰有所反应之前,门外,便已经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很显然,那些个武功修为在她们之上的人已经有所察觉,并且已经在第一时间奔出客栈去寻个究竟了。封离湮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不安。携着展佩兰出了门,她们周遭的厢房早就已经空了,与她们一道的,也就只剩琴晓一人而已!
大漠的夜色也透着广袤和苍凉,仿佛连春夜的微风里,也能清晰地嗅到沙石的气息。没人有心思去欣赏月色笼罩如轻烟般的朦胧美景,所有的人似乎都屏住了呼吸,紧绷了神经,定定注视着那些连绵起伏,似是无休止,却仿佛暗藏了杀机的沙丘。花絮蝶、封从潇,云湛,甚至是封鹤鸣等人似乎都清晰嗅闻到了空气中诡谲的气息,不敢稍有大意。
几乎在同一时刻,几人所望着的不同方向都窜过一匹马影,马上的人儿在月光之下森森然笑着,那模样,活脱脱就是慕容劲。那一瞬间,就算心间明明闪过了一丝警觉,但他们还是别无选择,第一感觉就是这么追了出去,却是朝着背道而驰的方向。
“小心有诈啊!”封离湮刚刚走出来,瞧见眼前的情景,面色一变,惊叫了起来,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不过眨眼的功夫,花絮蝶、封从潇,甚至是她爹爹,都追着那人那马而去,几个纵身间,便已在几丈开外,几个移步,便已隐在无止尽的沙丘之后。封离湮追了出来,却终究是错过了,只能立在门边,那极致的风口,无能为力地望着已然消失不见的几人背影,懊恼地跺了跺莲足,这些人都忘了慕容劲那只老狐狸身边有个易容术高明到足可以以假乱真的高手了么?回过头,待瞧见居然还留在原处,没有动作的云湛,和半隐在门边暗影当中,不发一言的沃涯,她却是稍稍松了一口气,可是,这样的放松,不过只是一刹那的时间。
“云湛——”就在封离湮稍稍松气的同时,一道笑呵呵,却透着得意与诡秘的嗓音在月色轻笼的沙丘上响起。然后,云湛陡地绷紧了神经,握剑的手下意识地往上提了些,然后,就见着那沙丘上缓缓踱来两匹马,为首的一匹上坐着的正是乐呵呵,还是慈祥如同弥勒佛似的慕容劲,而他身前,却坐着一袭雪白狐裘,但却难掩憔悴与狼狈的柳晏笛。
距离隔得太远,柳晏笛的五官在月光轻笼下看不太真切,在封离湮几人都还在怀疑着眼前的慕容劲和柳晏笛是否是假扮的同时,云湛却已经认定了眼前的人,是真实的。因为,那人是柳晏笛,他便不会错认,那是他同床共枕的妻啊!她虽是一言不发,她虽是镇静如斯,不过是她递来的那一眼里,却藏着只有他能读懂的情绪,那里,犹有担忧,也仍有丝丝的畏惧,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他,还有…….他的目光扫视过她不经意,但却是牢牢护在腹上的手,眼前的人必是晏笛没错,因为,那样的眼神,那样的举动,他断断不会错认,所以,到了这一刻,见着她平安无恙地就在他面前,云湛倒是突然平静了,淡冷地轻问道,“说出来吧!你的条件!”煞费苦心将他身边的帮手大半引走,他知道,慕容劲的目的绝对不简单。如今他身边除了沃涯,都是帮不上太多忙的女人,不管愿不愿意都好,他只能放手一搏。
可是,让他感到诧异的是,慕容劲在仰头大笑了几声之后,却是勒转马头,便往沙丘下急奔而去。
在场的众人都是一阵错愕,就在他们以为慕容劲不过是在玩儿猫捉老鼠的游戏,在戏弄他们的时候,沙丘下突然传来慕容劲阴鸷诡谲得能让人不寒而栗的声音,“倘若想要救你的女人,你就跟来吧!一个人!”用不着他说,在他勒马奔下沙丘的同时,云湛已经举步追了上去,飞纵的身影在慕容劲话声方落的同时,便也随之消失在沙丘的顶端上。
“飞儿——”
“哥——”云湛的动作太快了,快到展佩兰和封离湮都来不及反应,只余担忧的呼唤被扬散在暗夜的风里。
封离湮急得咬紧了唇瓣,很显然的,慕容劲那只老狐狸是早有预谋,支走了爹爹他们,然后再引走了哥,前面不知还有什么阴谋。而嫂嫂在慕容劲手里,便是哥最大的掣肘,关己则乱,偏偏哥如今旧疾复发,身手上自然是打了折扣,只怕会着了道。只是现在该怎么办呢?封离湮急得团团转,不住思索着。而就在那一刻,她陡然察觉到身后,迸射出的,无形的张力与杀气。她怔怔地回身,在碰触到沃涯眼中狂燃起来的怒火和杀气时,她陡然怔住,心头不安地狂跳了起来。然后,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她瞧见了还立在沙丘上,仿佛正刻意等着他们注意的马匹,和…….马匹上的人。那张斯文清俊,却在月光映照下面无表情的脸孔,带着不容错辨的熟悉。却让封离湮感到一阵恶寒,直直窜进心底,她慌了,也乱了,急急地转过身,她扯住了沃涯的衣袖,似是想要挽留住什么…….
然而,那一刹那,沃涯的眼里看不到她,他的目光只是定定望着不远处的沙丘,沙丘上的马,和马上的人。然后,在他眼里氤氲的杀气从眼底暴发出来的同时,一个名字,携着强烈到不容忽视的恨意,从他咬牙切齿的唇间,迸射而出,“靳风驰!靳风驰——”
而就在那名字出口的刹那,马上的人一夹马腹,那一人一骑便往沙丘下冲去,却是方才云湛他们全然相反的方向。
但沃涯已经来不及思考,他只是匆匆便甩开了封离湮的手,便冲了上去。
“沃大哥——”封离湮急得长唤一声,眉,皱得死紧。但她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细想,曲指扣进唇里,她用力一吹,一声清啸过后,一匹马儿居然踏着月色而来。那马儿居然是沃涯下山时,带着的那匹大毛。当日在客栈里,他们二人因‘千夜螟蛉’被‘天煞宫’围堵,沃涯为护她先行离开,自己却也因此重回了‘天煞宫’,成了‘天煞宫’二少主,之后,她便是一路寻他,从中原到关外,从金陵城到盈雪山,大毛也便在那时走丢了。只是没想到,这马儿居然这般护主,千里之外,它也能顺着人息寻了来。刚寻到他们时,已经是形销骨立,浑身是伤。无奈,待它寻到时,沃涯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把大毛当作朋友,宁愿自己受累,也不愿一匹马儿受苦的沃涯,他甚至没有多瞧大毛一眼,就自顾自出城去练剑了,那一天,封离湮不得不承认,她的心,真的寒了那么一下。但她终究放不下从前的一切,负起了照顾大毛的责任,经过十来天的调养,大毛又恢复了从前的丰神俊朗。只是,都说如此护主的马儿自然是有灵性的,奇怪的是,沃涯这般对它,它却仍然是不改初衷,每每见着沃涯就扬蹄嘶鸣,高兴得紧,许是连这马儿也恋旧呢!只是,这危机时刻,封离湮是来不及多想了,急急翻上马背,便追着沃涯和靳风驰而去……
“湮儿——”两个娘亲在身后担忧地唤着,却只收得一阵黄沙飞舞……静寂的月夜里,只听得见风声,仿佛是了无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