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九十二)(1 / 1)
“云湛——”柳晏笛没想到能见到云湛,所以,待云湛同索骥随着轻启的门扉,步进这间布置舒适,只是没有自由的囚房时,她娇柔的面容上浮现的,是纯粹的欣喜,一时间,竟没察觉云湛面容之上的沉敛。
直到片刻之后,她才陡然察觉到云湛不同寻常的沉默和深思,他虽对人一向淡漠,但自他们成亲以来,他从未对她这般过,直觉的,她知道了,他定然是遇到了什么难以抉择的事,不自觉的,她也敛下了笑容。
“飞儿,你这是怎么了?”展佩兰望着沉着面容,自进了房之后就不发一言的儿子,不禁蹙紧了眉梢。
云湛抬起的眼,在母亲和妻子面前逡巡了一转,却终究还是欲言又止,挣扎的眼神,又低垂了下去。
索骥却是低低笑了一声,而后,一手轻拍了拍云湛的肩头,话中带笑,“云湛,本座的诚意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只不过,是要带走令堂,还是尊夫人,就由你来决定了!”
此话一出,柳晏笛轻挑眉梢,目光定在云湛别开的面容之上,陡然明了了他在纠结挣扎的,究竟是什么。
展佩兰却已经率先开了口,神色焦切,“飞儿,既然是这样,那你就快些带晏笛下山好了!”
云湛却是沉默着,也不动,只是以一双沉阒的眸子定定望着两人,紧握长剑而指节泛白的劲道则道明了他心底不轻易展露的挣扎。
柳晏笛轻垂下眼睑只片刻,再抬眸时,她笑了,眸中的柔与明了如丝线般,密密缠绕上云湛的心扉,却让他的心无法避免地隐痛起来。手,将展佩兰轻轻往前一推,她兀自轻浅地笑着,“娘,就别争了!自然是该你先走的,这,是我跟云湛的意思!”
“这是什么话?娘都活了大半辈子,有什么好怕的?飞儿,要走,你自然也是带晏笛先走!”展佩兰却是反手抓住柳晏笛的手,斥责的眼定在儿子明显写满挣扎的面上。
柳晏笛也不跟她争,还是一径轻浅地笑着,抬眼望向云湛,低唤道,“云湛——”她相信,他是懂她的,正如她也懂他!她不愿见他为难,而他,也不要再让自己犹豫,让她看着难受。
四目相对,那是两心相契的了解。云湛眸里,有苦涩匆匆暗闪。而后,他深吸一口气,一手扯过了展佩兰,低沉的嗓音有丝暗哑,“娘!我们走吧!”
“飞儿,你是不是不听娘的话了?娘让你带晏笛先走,娘一个人留在这里没关系的,可是晏笛不一样,你是不是忘了,晏笛现在有着身孕呢!”展佩兰急了,一径地想要劝说两个孩子改变主意。
云湛闭了闭眼,一咬牙,一言不发,拉住展佩兰往外走,临去前,却还是递给了柳晏笛一眼。那一眼,柳晏笛懂,是要她等他,所以,她也回以他一笑,这一笑,她也相信他懂,她会等他,而且,她是相信他的!
云湛来了又走了,柳晏笛眨了眨眼,如果不是眼里隐约的湿润和已经不在身畔的展佩兰,她几乎要以为刚刚的一切,不过是她太过思念他的一场梦境。回转过头,她不经意瞟到始终站在一旁的索骥,也非常不经意地将他面上看戏似的浅笑尽收眼底,没有愠怒,也没有嘲讽,柳晏笛只是浅笑着轻问,“索少宫主很喜欢看别人为难吗?”
索骥诧异地挑了挑眉,没料到柳晏笛会开口跟他说话,他一直以为云湛的夫人不过是个养在深闺,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没想到竟有勇气在成为阶下之囚的当下,还能无畏无惧地直视着他,向他发问。不肯承认的,索骥心里有那么一瞬间的好感,于是,一贯倨傲的他竟有了说上几句话的兴致,唇瓣含笑,笑意却是清冷的,“本座不过是想看看,人,在至亲和至爱之间会做何选择罢了!”
“看来,索少宫主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柳晏笛的笑容依旧是轻轻浅浅,音调依旧是不愠不火,不疾不徐。“少宫主是想说,娘亲只有一个,但是,妻子没了,还可以再找,是吗?”
没料到,索骥闻言,却是低笑出声,“云夫人,看来你有所误解,妻子跟至爱在很多时候并不等同!妻子或许可以替代,但是,至爱天下无双,没了,便是没了。”
柳晏笛眉梢微挑,眼里闪现着诧异,她从未料到过,会从这样一个她一直以为冷血无情的男人嘴里听到这样一番话,能说出这样一番话的人,绝对不可能是个冷血无情的人!她突然间有些好奇,在这个男人的背后,又有着怎样刻骨铭心的过去,“那么,索少宫主有找到这样一个人吗?”
“什么?”淡笑着轻问,索骥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
柳晏笛回以同样轻浅的微笑,“我是说,索少宫主有找到你那个天下无双的人吗?”
索骥微怔,下一个动作却是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出厢房,房门再度阖上,他摆摆手,守在门边的手下立刻会意,身后响起千机锁落下的声响,他充耳不闻,耳里只回荡着柳晏笛方才的问题。这样一个人,有的!他在心里回答自己。只是,那人,似乎被他弄丢了。
再上盈雪山,对于封离湮和莫舒颜来说,都是艰难的事。走过那道悬崖之上的索桥,望着这座被白雪覆盖,银装素裹的山峰,心里那根刺又在洞穿着皮肉,生生的痛。于是,就在一个闪神之间,他们就不小心地曝露了行踪。
“谁?”一记淡冷的女嗓在暗处响起,封从潇三人心底同时暗叫一声“糟!”,今天儿兴许就是因为云湛上山来了,索骥为了防范他救人,所以在本就戒备森严的盈雪山上又加强了防备,偏偏他们当中又还有人心不在焉。来不及隐身,他们便被闻声而来的一群紫衣护卫团团围住,领头的两人,一个黑衣高挑,面罩薄纱,一个紫衫窈窕,姣美清妍,正是商纭纱与南宫紫罗。
南宫紫罗在瞧见封离湮时,娇柔的面容上有一丝复杂的情绪一闪而逝,而这一厢,封从潇在这么近距离地与商纭纱面对面时,也是百感交集。
双方对峙着,却是久久没有动作。思忖了片刻,封从潇侧首在莫舒颜和封离湮耳畔轻道,“我在这儿挡着,你们先走!找到云湛之后,立马下山,不可恋战!至于我,你们不用担心,我会自行脱身,下山回客栈与你们会合!”
莫舒颜与封离湮沉默了一刹那,评估了一下眼前的形势,虽然是万分不愿抛下封从潇,让他独自涉险,但现下,他们没有更好的选择!何况,她们对封从潇的身手还是很放心的!“哥,那你小心了!”在封从潇耳畔轻声叮嘱后,封离湮与莫舒颜在封从潇拔身而起的同时,仗着对地势和机关还算熟悉,迅疾地往身后窜去。
商纭纱双刀挥舞,一边抵挡封从潇突如其来的攻势,一边冷声吩咐,“追!”南宫紫罗点点头,而后,领了部分手下,往莫舒颜和封离湮逃窜的方向急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