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向下长的花（1 / 1）
燕琴看过安然无事的苏冉冉之后，心中便做了小小的打算。
这偌大的宫殿之中，一个想要去依靠——凡落岸，一个不敢去相信——傅染锦。
她揉了揉酸痛的眼角，拉紧了袍子，轻手轻脚地回了寝殿。
落岸一如婴儿般沉沉地睡着，燕琴脱了袍子，钻进被褥中，双目微闭，脑中却在思量着今后的打算。
还有那面古怪的玄天镜。
清晨的慢热日光打上了紧闭的窗柩，燕琴习惯性地摸向身边，只留得空白的清凉。
难得出了殿门，这魔宫之中倒也开了不少奇异的花卉，燕琴时而蹲下身来，轻轻抚摸，时而专注地打量。
“燕琴姑娘，这花可不能乱碰。”右后方传来一个低沉且雄厚的声音。
燕琴扭头一看，正是万蛇妖王，心中不免多了几分厌恶，“不知大护法有何赐教？”
妖王对这全身沾满仙气却未修得仙体的毛丫头也是嗤之以鼻的态度，鼻子里哼哼了几声，“有一些事情可不能只看表面，你可知这花花龄几何？如何生长？”
“依小琴看来，花龄不过三春，向阳生长。”
“错。”妖王的眼里越发锋利，“这魔宫的万恶花起初只吸取地表之下的恶念，不断向下生长，经过几百年才破土生长。”
燕琴听后，心里也是一怔，“万恶花”？！这形容岂不是跟“无根草”很像。
看着她怔怔的表情，妖王又加了一句，“这人心也是如此，谁的不是朝两面长的？”
“这二者之中必然有一方主导，一方得势，步步为营。”
“怪不得魔主这么喜欢你了，燕琴姑娘真是一点就通，哈哈哈……”
燕琴实在是不清楚，这妖王突然而至的搭讪究竟是何目的，“妖王的心思，我这个凡人如何得知？”
“如今你一朝得势，被取了情丝以后就顷刻覆灭，还不若站在我们这边……”
“你们？”原来是来挖墙脚的，“这话要是传到落岸的耳中，以你们现在的实力，能抵抗得了几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料想燕琴姑娘也不是那种甘于现状的人，要是被魔主发现你暗地里做的手脚，你觉得你还有几天活命呢？”
“大护法，这样对她可说不通哦~”流芳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近了两个人。
燕琴一听，做好了警戒，要是他们两个一起上，自己无论如何是逃脱不了的。
“真是不识时务的蠢驴，二护法还有什么方法，尽管使吧。”说完，妖王便遁走得无影无踪。
“小琴。”
“别这么叫我。”
流芳刚想抚上去的手僵在了半空中，最终握了握还是垂了下来。
“我本不想拖你进这趟浑水的。”
“你们的所作所为于苍生不顾，迟早会牵连到所有人。”燕琴不明白，未来对于这些人来说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是天下先弃我不顾的，他口口声声是上仙，却为了自己的清誉，将刚出生的我丢弃，幸好我命大才苟存下来。”
在先前的那场大战上，她对流芳和天机道人的关系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没有听过他的解释么？”
流芳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他自小就有“知古”的能力，但是同天机道人“先知”的能力一样，对于自己的未来或者过去却是一点点也测不到的。
他曾经开口问过，却只换得一场沉默。最终他甩袖，挥泪斩别。
“事实就是事实，已然没有了后退之路。你知道仙界四山守护的是什么东西么？”见燕琴一脸疑惑的样子，流芳便继续说了下去，“是一种神力，只有神界的人才能够创造，以及变动时间流。”
“时间流？”
“如果能够回到过去，一切的悲剧都不会发生了。”
燕琴恍然大悟，心中大骇，不由得叫了起来，“天下会大乱的！”
“天下是什么？于身外之物，天下对于你来说只不过是一个空壳子。自身已然不复存在了，这天下与你何干？”
“不过是一己之私，却要苍生与你共苦，这是执念。”燕琴说着说着，胸中有一股热流在翻转，这样的话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不经意间就脱口而出了。
“哈哈哈……果然如我所料。”
燕琴被他突如其来的大笑弄得摸不着头脑，随即看到他从袖中翻出一面镜子。
流芳口中念了几句，镜子蓦地变得跟玄天镜一般大小了。
“这镜子？”
流芳没有回答，在悬空的镜面上轻轻一摸，镜面变得清晰起来。
丛林茂密，两个身影一前一后跑跳着。
那女子和燕琴有几分像，后面的是落岸。
“那是潜情。”流芳好似一眼看穿了燕琴的疑惑，“你并不只是一段情丝，潜情一魂也在其中。”
“这些都过去了……”
她不在乎是谁的替代品。
“你也被封印了，不然你现在的容貌应当与潜情的一致。”
燕琴警惕地说着，“那你早就知道这件事了，所以才混进长白？”
流芳摇了摇头，“我说了，潜情的那一魂被封印了，所以我当初只是为了接近凡落岸，遇到你只是一个意外。”
“现在告诉我这些，你到底有什么意图？”燕琴料想他绝不可能有那么好心，特地来告知自己的身世。
流芳收了镜子，“这镜子和玄天镜是双生镜，合在一起便能通晓过去，将来，我知道另一面在凡落岸那，所以你只要将它取出来就可以了。”
燕琴一挑眉，“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你。”
流芳掠过燕琴，嘴角勾起了笑意，“这个世界上……”
……风渐渐大起来，流芳的字句飘散在空气里，燕琴的脸色一会煞白，一会眉头紧皱。最后流芳的嘴角笑意愈加浓重。
“该说的我都跟你说了，怎么打算你自己拿主意。”
拍了拍前襟，流芳大笑着离去，徒留燕琴孤身在原地发呆很久。
“去哪了？”刚进寝殿的大门，落岸清冷的声音随之传来。
他很害怕，哪怕只有几万分之一的概率，她能只身逃出这个宫殿，他也依旧很害怕她的不告而别。
燕琴立马露出了明媚的笑容，“只不过出去看了看，外面开了很多花。”边说边走，到了落岸跟前。
“你若是喜欢，以后……”落岸将她揽进怀中，说到“以后”二字，生生停住了。
最近二人之间的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落岸，把苏冉冉放回去吧，我不会跑的。”燕琴尝试着说。
“好啊。”没想到他竟回答得这么爽快，“如果可以，你愿意一直待在我身边么？”
燕琴的眼里噙满了迟来的惊喜，这句话她等了多久，地点，人物都对，只是出现在错误的时间。
“只要你不推开我。”
落岸又将她箍在怀中。
“过两天就把她送回去，你也一同去。”
时间像翻页一样快，燕琴已经忘了怎么度过这紧张的几天的，确定所需之物均在袖中，她才缓缓舒了一口气。
“我可以和苏冉冉说几句话么。”
落岸回过神来定定地看她，许久才流出笑意，用掌心摸摸她的头，“不要去太久。”
苏冉冉还是如上次在地牢里见面那般很冷淡。
燕琴确定身边没有人监视，一下将一物塞进她的最终。
“你……”
燕琴只是笑着，眼里布满了请求。
最后，苏冉冉低下了头，凌乱的发丝盖住了半张脸。
燕琴回到了落岸身边，自然地挽住了手。
“苏随衾，你女儿我送到这了。”落岸一示意，身后落魄的苏冉冉被带到众人面前。
苏随衾看到眼前之景，眼里波动了一下，随即按捺下来，“有什么条件么？”他看了看落岸身边的燕琴，“情丝还没有取出吧。”
“还是苏道长识得大体，只要将昆仑的圣物交出即可。”
“那是属于天下众生的，不属于昆仑，更轮不到苏某来指点归处。”苏随衾望向不远处的女儿，眸子落满了怜爱。
站在身边的燕琴用力地捏了捏落岸的手，眼神好像在说“不是答应我放了她的么”。
落岸只是对她宽慰一笑，随即又转向苏随衾。
“你若不自己交出，我自有办法取得，这一念之间……”
“落岸——！”顺着人声望去，竟是长白山的一行，开口的正是元清。
还未等落岸作何反应，一道红光涌现，刷得一声到了落岸的阵营一边。
“不自量力！”落岸甩剑一挥，剑气却被弹开。待红衣人落定，燕琴才看清楚，是一直守在苏冉冉身边的掩面女子。
她浑身散发着戾气，罗衫飞扬。
“本是魔又为何不随我入魔界，在这万千不被接受的红尘中，你得到了什么？”落岸朝着那一袭红衣说道。
昆仑的弟子都是一阵惊讶之色，他们平时对这个女子也是相当敬重，想不到竟然是魔。只有苏随衾还保持着从容淡定。
若不是苏冉冉当年死命护住她，早已经魂飞魄散了吧。
所以此后，那女子才一直守在苏冉冉的身边，寸步不离。
苏随衾举起右手，示意后方不要再交头接耳，“回去后，我自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众人没有感受到她身体里的魔性，必然是有人将它生生压制，再一想来也就只有苏随衾了。
那女子好像没有听到一般，将苏冉冉身边的魔兵全数砍杀。她的武器好似无形，只见得一道道红光，魔兵们便一个个轰然倒地。
落岸凝神看着她，心中在盘算一些事情。
只见她忽而原地旋转起来，好似错觉一般，周身的风旋转成火红的牡丹，风域范围之内的敌人哀叫了几声便直直倒地。
“执迷不悟！”落岸脚下快速点了几下，闪到她身边。
可是红衣女子速度更快，已然从魔兵手中夺出苏冉冉，再一红光闪现，竟回了昆仑阵营。
落岸恨恨地看着突变的状况。
而苏随衾则是一阵释然之色。
落岸一手甩出去一个门帖，“三日之后，仙魔大战，这是战帖。”返回至燕琴身边，裹挟着他，再一次扬长而去。
苏随衾看着那抹淡紫色的身影，心头蓦地涌上了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