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我是存在于你的世界里的吧(1 / 1)
正文
落岸早知这个丫头会这么问,倒也不慌不忙,“阿婶家只有两间屋子,将就一下吧。”
燕琴听这话,是有道理但好像又漏掉了什么。
随着素衣步近,一抹紫衣迅速滚进床里处,“嗖”地一下钻进了被子。
燕琴背对着来人,只将头伸出了被子,听得后面有窸窸窣窣脱衣的声音,耳朵处不禁生出晕红。
身后的被子被撩开一小点,清冷的空气蹿进了被中,两个人虽是盖了一条被子,身体却生生隔了一段距离,燕琴觉得后背冷飕飕地,又不好意思跟仙尊扯被子。
直到身边传来平稳的呼吸声,她才将身体翻转了一下,让后背贴着床铺,不至于直接受凉。
小人儿的眼角忍不住老往旁边瞟,一股熟悉的淡淡清香直扑入鼻。
她的身子渐渐放松下来,有点自己想挖个洞,钻进去的感觉:和仙尊在一起哪里还有男女之分呢。不对不对,不是没把仙尊当成男的,仙尊当然是男的……
约莫这样,燕琴的脑子里越来越混乱了。
想着落岸对她的好,从将她收在门下,替她挡了神罚,话说她到现在还不知道落岸到底是受了什么方式的神罚——如果落岸不说,这个世界上就再没有人知道了。
每夜每夜地来看她。
落岸平时话不多,燕琴也比同龄人成熟了几分,这样两个人却培养了切合的默契。
半夜,落岸醒来,看到身边的人儿扒拉着自己的手,身体却弓着,几乎出了被子。他手上一使力就将人儿拉进怀里。她的衣服没脱,也就随她去了。
感觉腰上被玉臂环住了,落岸嘴角扬起难得的明显笑容:不知这个丫头早上醒来又是什么怪模样了。
在农户家又待了一天,二人才迟迟出发。刚走出没几里,落岸口中念了几句,身形一闪,一个人影腾空倒在二人面前。
燕琴定睛一看,“是在酒馆里的那个人。”
“你认识他?”
“只是觉得有点眼熟而已。”燕琴耷拉着脑袋想着,“现在怎么办,他好像昏过去了。”
“恩,好像下手重了点,等会会醒过来的,我们姑且就上路吧。”
前路漫漫……
凤凰山也是四大仙山之一,分为南水北岭,北岭便是驻守凤凰城的凌空派,而北水一直是凌空派甚至是整个凤凰城的禁地。
已经临了秋末,二人涉足南水区,燕琴似乎有点吃力。
“莫要分心,已经进入凤凰南了。”
燕琴在古书上读到过,凤凰南是上神遗留下来的古迹之一,凤凰山南本是一川绵绵不绝的水源,极寒,却在神之战中,被遗落的火种生生将水流截成一段段,才会像现在这样坑坑洼洼地——这世界上也只有神之火种能够将凤凰南的水烤干。“凤凰之穴,神鸟之前,自降为凡”,书上字字如烙印,让她越发觉得自己的不中用。
不能使用法术驱寒,筋骨竟然这般不经扛。
泠泠的寒意从脚下传来——浸渍在水流中,鞋子早已湿透。
这必然不是落岸第一次来了,他尽量带着燕琴往水坑少而浅的地方前行。可是两人的行进速度越来越慢,燕琴开始觉得身体不适,浑身上下不听人使唤,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的牙齿“咯咯咯”地打颤。
落岸稍好些,只是脸色发青。
“上来!”凡落岸蹲下半身,素衣袍子迅速沾湿。
“仙…尊,咯咯咯……不用了……”燕琴明白,此时的凡落岸和他也只是男人和女人的先天体质的差别,他根本也好不到哪去。
“快上来,我们得赶紧过了这南水。” 再不等燕琴犹豫和推脱,落岸一把抓过她,将她往自己背后带。燕琴只好硬着头皮,爬上了落岸的背,双手交握,紧紧勾住了他的脖子。
这样走着,两个人都沉默不语,现在任何一个多余的小动作都会耗费宝贵的力气。
燕琴的双脚离了地,浑身不一会就恢复了知觉,向前看去,还有望不尽的坑坑洼洼,约莫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跋涉。
落岸的步子明显开始滞缓,有时候会停下来,大概是不想让身边的人担心,只一会就又重新出发了。
他的脊背变得僵硬,温度也渐渐流失。
燕琴眼一酸,泪珠就哗哗地掉了下来,她拼命地用牙齿咬住下嘴唇,将不争气的声音全数咽进去,呜咽着像是一头娇小的猛兽。
落岸感觉脸上有湿漉漉的液体滑过,不禁站住了脚。
“琴儿,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么?”
燕琴咬住嘴唇,就是不说一句话。
落岸以为她是撑不住了,便强支撑着身体,开始说话,“怎么哭了,这还有很多路要走,琴儿平时可是不爱哭的,要是出了南水,我可要一直笑话你的……”
“不要说话了,”燕琴大哭一声, “仙尊。”
“难得被琴儿知晓了我的目的,我这个当仙尊的好没能耐。”
“仙尊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仙尊。”小人儿将头埋在落岸的颈项里,一动也不敢动,脖子上散开的寒意让她更加心痛。
“不要害怕,怎么每次走这段路都会哭呢?”
“求求你,不要说话了。”
落岸的嘴唇早已发白,面色铁青,脸绷得紧紧的,表情许久没变过了。
背上的人儿,尽量用自己的脸去贴落岸□□在外面的脖子,试图将自己的温度传递给身下之人。寒意像是长了灵气的魔爪,一直源源不断地吸取两人身上的体温,磨砺着二人的意志。
最后实在没辙了,燕琴下了决心,便用舌头去舔落岸的后项,一下一下,像电流一样的暖意将几乎要冻僵的落岸又重新拉回了边缘。
此时的他真的是一个字也挤不出来了。
双脚像是机械一样重复着单调的踏和收,抓住背上之人的双手也像是死人的双爪一样,倔强地僵硬着。
直至最后,燕琴的舌头也有点发麻。
可想而知,这南水是极冷到什么地步了。
不过守得云开见月明,积水越来越浅,石壁上开始有苔藓的痕迹,两人已经到了精疲力竭的地步,天也黑了一半。
落岸索性找了一个较干燥的地方落脚。
“先在这休息一晚。”
燕琴刚从落岸的背上下来,他就倏地倒地了,干裂的嘴唇,无神的双眸,泛黄的袍子。
“仙尊……”
“不碍事,我躺一会就好。”
虽是秋末,南水的昼夜温差倒是不大,仿佛所有的冷冽都一股脑聚集到积水中了。
燕琴将落岸整个儿抱在怀里,怀中之人好似一只疲惫的羔羊,贪婪地眷恋着怀里的温热。这样憔悴不堪的落岸,燕琴还是第一次看到。
以为他不会老,以为他是仙人,便无所求,便也可以无所依,以为他法力无边,无所谓被保护,向来只有别人依靠他。
可是在这样静谧的夜里,空旷的四周,竟什么也容不下了。
他这么安详地在她怀里,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在他的世界里也是可以有那么一分存在的,至少现在是。可是燕琴觉得内心疼痛——那份蠢蠢欲动的悸动,好像快要藏不住了,那样隐隐的期待又会像很多年前那样,让她输掉自己么?
天明来得特别迟,在一种新的情愫里挣扎了一夜,燕琴觉得心里破烂不堪。
并没有直接接触到南水的极寒,落岸毕竟是仙体,躺了一夜,身体渐渐好转。
“上路了,琴儿,这事耽误不得。”
“仙尊不再多休息一会么?”
“前面的路会好走些,天下的事耽误不得。”
燕琴想起因为自己,让两人在农户家足足待了两天,心里有点犯疼——若不是自己,时间也不会变得这么仓促。
前方的路变得崎岖起来,积水已经消去大半,二人并肩走在石路小径上,幸好比前一天快上许多。
“我这般无用,为什么仙尊非要带着我?”燕琴将这几日的苦恼吐露了出来,脸蛋上挂满了歉意。
“这世上必然有我一个人办不到的事。”
“那为什么非要是我?”
落岸沉默了,他在思考着怎样回答这个问题。
答案终究会摆在她面前,她会不会原谅他,毕竟他没有经过她的同意便擅自决定了她的路。
他怕,所以一直回避着,况且私心已经这般重了。
“我习惯琴儿再身边了。”他没说出真正的答案,却也没有撒谎,心里是这么安慰自己的。“如果没有琴儿,我会多么孤单。”
落岸给燕琴说过的话,她都牢牢记着,约莫只有这句,她将之深深烙刻在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这样,随便什么一触动,便能够轻易唤醒了。
“我不会离开仙尊的。”心已经隐约不受自己控制了,“除非,仙尊不要我了。”
短暂的沉默,让二人各自复习各自的心事。
耳边的风还在叫嚣着,却已经没有那么烦躁了。
走了不知道多远,身体又像是达到了一种极限,一个一眼望不穿的山洞终于摆在了面前。
在这里面,住着什么,藏着什么,又会让二人失去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