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不要恨任何人(修改1)(1 / 1)
系:
互相不戳破的游戏,你玩得下去么?
正文
时间很快到了第二年的冬天,燕淇已经初长有成,正在发育时期,食量大了,个子也明显长了不少。
“咚……”一个雪球砸到燕淇的脸上,有点刺骨的冷。
“娘……”她无奈朝着雪球来的地方去望去。
“过了一年,淇儿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以前都喜欢叫我红色的娘亲的。”只见一个红衣女子蹦跳着过来,完全没有一个1岁孩子的娘的自觉。
“天气这么冷,娘还是待在屋子里好,前些天的病还没有好。”
“淇儿是不是长时间没有和其他人生活啊,说话竟然这般无趣,太老成了会嫁不出去的……”娘走过来,将燕淇头上的帽子盖好。
燕淇的头在木莺莺的下巴那里,骨子里的忧伤是燕淇企及不到的高度。
“娘,快过年了,燕淇们上街去吧……”木莺莺看了燕淇一眼,刚想要说话,却不住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
“娘,你怎么了,不是说病好了么……我们赶快进屋去吧。”燕淇扶着木莺莺,脸色沉了下来。一想起前几天木莺莺突然昏迷了几天一直未醒,燕淇心里顿感不妙。
“淇儿……咳咳……笑一笑嘛……别整天绷着脸……咳咳……淇儿要快乐啊”
“娘,别说话了,我们先进屋去。”扶着木莺莺进了屋子,将她放置在床榻上,替她盖好被子,掖好被角,燕淇替她把了脉。
气息混乱,而且脸色很不好,时而红润时而惨白。
燕淇顿时后悔平时只顾在园子里种植草药,却没有好好习医。
脑子里一转,燕淇一咬牙,就披了红色披风出了大门。
向着园子门口一步一步走去。
这一年半以来,这条路燕淇不是没有走过,只是不想要走多远。
这一年半以来,燕淇不是没想过像个正常人一样,永远走出这个园子生活。
但是燕她已经赌不起了……
和娘在一起就已经满足了……那个人在看过我那么狼狈的样子,一定也不想跟我有任何牵扯了。
鞋子踏在雪地里,吱嘎吱嘎地发出声音,燕淇的心里却安静得听得到每一次的心跳,那么热烈,那么强烈得想要好好活下去。
当2只脚都走出这园子的时候,(这园子本就是没什么人看守的,不必也不敢)燕淇深呼一口气,快速低着头朝着爷爷的清逸园走去。忽然听到传来的熙熙攘攘的声音,燕淇把头低得更低了。
“站住,哪里来的野丫头,这么眼生?”
燕淇听到旁边传来的声音,没有停下,反而越走越快。忽的耳边一阵风,转眼之间便被来的人拦截了下来。
“本小姐叫你,难道没听到么……”不用抬头,光听就知道是自己蛮横的小堂妹心仪。
燕淇微微抬起头来,燕心仪看见燕淇时,瞳孔瞬间放大,这个晦气种的名声不是白来的,有时候倒是能吓唬人。只见她略微抬了手臂,甩了手里的鞭子。
一年半不见,心仪也长得标致了许多,粉红色的大棉袄,秀发只扎起后面一撮,剩余的懒懒得披在肩上,长长的罗裙拂过雪地。
“你这个晦气种,谁让你出来的。”说着就猛一鞭子抽过来。若是放在以前,燕淇也好闪躲一下,如今在眉目园里待得久了,好久没那样紧张了,加上心里着急得厉害,身子没那么敏捷了,燕淇竟然硬生生挡了一鞭子。本来穿得就不多,只是披了一件披风,手上火辣辣得疼。
“住手……”
燕淇小心翼翼地抬头,然后回头望去。
“竹泠哥哥……”燕淇轻轻叫了一声,但是这声好像传播了一个光年的距离。
燕淇见他怔了许久,喉咙里才好不容易冒出几个字。
“淇儿……淇儿……么”竹泠哥哥大踏步走来,将燕淇拥入怀中。有一种不同于娘的味道直入鼻腔。
他什么也没问,也没教训她为什么私自出园。
仿佛能再看见她,就已经是上天莫大的恩赐。
燕淇后退几步,焦急的表情随即挂上,“竹泠哥哥,赶紧带我去见爷爷,我娘病了……”
“好好……”说着他又什么都没有问,然后想拉着燕淇直奔清逸园。
“站住!”又一声大喝,燕淇心里着急得慌,还有完没完啊。
我娘病了啊……燕淇的脚步只往前。
“孽种,叫你停下,听到没有……”
只感觉内心有一股火气直往上冲……顾不得什么了……
“你们一个个都想要把我娘往死里逼么……她病了,我只是想让爷爷找个大夫给我娘看病,治好了我娘,我还是会回那园子的。”燕淇朝着刚叫她“孽种”的大婶说。
“你娘病了?”大伯急急走了几步,问燕淇。
“那个妖女病了跟你有什么关系……”大婶愤愤说了一句,“你这个老不死的,当年被那个妖女害得还不够惨么……你心里还惦记着……”说着,大婶竟佯装掩面拭泪。
“妇道人家知道什么……”大伯转而看燕淇,“淇儿,我去给你娘看病,别去惊动你爷爷了,他最近身体也不好。”听丫鬟姐姐们私下里说过,大伯以前本是行医的,只是由于某些原因才挑起这个重担。
“你敢……”大婶突然一放手帕,软的不行就来硬的,“我去告诉老爷子去……”
燕淇看着眼前的一唱一和,突然感觉内心空虚得很,这世间的世俗之人的脸孔就是这般么。
“你们闹够了没有,我娘的命你到底是救还是不救。”这句话燕淇是跟她大伯说的。
大伯也不管在边上再怎么折腾,示意燕淇跟着他走,“其他人莫要入眉目园了。”他停了一下继续说,“我现在是当家的……”
只听到大婶恨恨地在边上跺脚。
园内……
“大哥,真是麻烦你了……”
“莺莺,我也有责任照顾你们的,这些年你们受苦了……”
燕淇心里暗想,要是没有你们所谓的这份“责任”,我和娘也许会活得更好呢……说什么人道主义的话,不过是客套的体面话罢了。
这种谁也不去戳穿谁的游戏,燕淇玩不下去。
“淇儿,你这几天尽管出园抓药,我会和手下的人说下的……”他的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过木莺莺。
燕淇又对大哥对弟媳的深情的戏码看不下去了,便咳嗽了一声。
“大伯,你看够了没有……”
“淇儿,不许对你大伯无礼……”娘转了口气又对大伯说,“大哥还是早些回去吧,免得让人担心了。”
“恩,那你好生照顾自己。这燕府上下还是容得住你们母女俩的……淇儿不知道,你自是知道的。”
容得住么,我身上那么多的伤痕打哪来啊……将我好端端的娘关进这园子,还放了什么“燕二夫人忧郁失心疯”的谣言,这是庇护么。
将一个幼小的孩子弃之不顾,这是疼爱么。对一对走向绝境的母女施之一丁点仁慈,就是大恩了么,要我叩首谢恩么……
燕淇实在不明白,大人们为什么喜欢说一些违心的话来掩藏自己丑恶的行径。
施得一点恩惠,你要我笑,我便笑给你看,你要我泪目,我便痛哭流涕感激?
在送大伯出园的时候,燕淇一句话也没跟他说,她佯装在看明净的天空,她佯装在这惨淡的天空里找能够吸引自己的东西,她佯装在高墙那边找熟悉的身影。
末了,悲伤袭上燕淇的心来……偌大的园内,束缚了自由的心。
只是笼子大了,鸟还是那只鸟。
忽的,眼前一阵眩晕。
“淇儿。”大伯用他宽大的袖子帮燕淇挡住光线,又领着燕淇往前走,“别睁眼,大伯领着你走,在雪地里走容易引起‘暂盲’”。
吱嘎吱嘎地声响有点让人抓狂,闭上眼,却平静了许多。
看不见,不去想,也许就会淡了……
“马上就过年了,淇儿园子里缺什么么……”
燕淇还是没睁眼,也不说话。大伯突然停下脚步,燕淇也跟着停下来,睁开了眼。白雪皑皑之间,燕淇深呼一口气,搓了搓手。
“大伯以后还是少上这园子……若是缺什么,也不必管的紧。”
“唉,你这孩子……”燕淇无意猜想他省去的形容词是什么。
他朝燕淇招了招手,示意燕淇回去。燕淇不禁觉得好笑,除了这园子,自己还能去哪呢。除了这落寞的园子,自己还能在哪里安心呢……
回到园中,木莺莺已经爬起,燕淇赶紧搀扶她坐好。
“我去煮药。”藏起就要落下的两行泪。
“淇儿,”燕淇停了脚步,“你还想出这园子么?”
燕淇捏紧药包,“再也不出去了!死也是要死在这个园子里的。明日开始燕淇就好好习医,便可不必再麻烦任何人了……”燕淇没有回头,她怕自己泄露心里的秘密。哪怕只有那么一分,她也是无时无刻想要和娘在外面过着正常的生活。
柴米油盐酱醋茶……诸如此类。
平凡却幸福。
“淇儿,不要恨任何人,记住娘说的话。”
许多年以后,物是人非,在最紧要的关头想起这句话,燕淇都觉得心头有隐隐的疼痛。
当我们回首,当我们提及,当我们尝试不去痛,不去怀念,不去想一点一滴,往事成风,旧梦化烟,逝去的过往已从容随时间走。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扯不住,追忆化成点点痛。
一瓣一瓣,碾成尘土,相思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