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第 72 章（1 / 1）
炎热的午后总是叫人心生不悦，花家凉亭之中，花晓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小碟战战兢兢将怀中小猫递到花晓面前，欲言又止。
花晓接过小猫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它的脊背，仿佛那小猫是她珍爱多年的宠物，小猫却似没有察觉到花晓的温柔触碰，拼命挣扎，意欲脱离花晓的掌控。
被小猫的举动惹恼了，花晓叹了口气：“为什么你们总是这么不听话呢？”话间，手中不知何时已握住一根细针，插向小猫的背脊，小猫慢慢停止了挣扎，躺在花晓怀里一动不动。拎着没了生气的小猫，花晓笑得诡异，就算你再不听话，我也有办法叫你不得不听话，不是么？
小碟觉得后背发凉，她家小姐暴戾她不是不知道，以前甚至虐待猫狗，可自从莫燚涯到花府后的两个月，小姐便再没有碰过这些，本以为有了莫燚涯的陪伴，小姐会慢慢变回一个普通平常的大家闺秀，可没想到，最近几日莫燚涯不肯再见小姐，小姐却变本加厉起来，这简直就是在作孽！
看着花晓如此轻巧又杀了一只小猫，小碟只能安慰自己这只小猫死得算最为安详的，但花晓看那小猫的眼神，仿佛是在看自己的心上人，真真让小碟头皮发麻。
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花晓只觉得有口怒气在心中乱闯，不吐实在不快：“小碟，帮我请六叔过来，我有事找他商量。”
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晚间才用了膳，莫燚涯的暗卫便回报：“花晓跟着花千庭去了假山后的一个密道，在里面呆了近两个时辰。之后有人拿了小孩的衣物进了密道，却不见出来。”
莫燚涯点头，知道狐狸尾巴终于露了出来，即刻做出决定：“我去拖住花晓，你们想法子去密道里看看情况，切莫多做停留，若是发现了证据，即刻去请花大老爷。”
花晓有人暗中帮忙他自是知晓，否则凭着她一个小小女子，怎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将人活活掳走。可花家二老爷、三老爷虽疼爱花晓，却常年居住于青州医馆，四老爷五老爷有自己的女儿，与花晓并无多大关系，六老爷又呆板木讷，不像能做出如此狠事的主，七老爷神秘莫测，世间少有人见过其真容，这段日子看来，似也不在府中，这人选是谁，莫燚涯着实没把握。直至今时今日，他才确定，这个暗中帮助花晓的人，便是那个看似老实木讷的花千庭。暗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花晓此刻却不知道自己所做一切均已落入别人眼中，只是认真炒着茶，看着大锅中的茶叶火候差不多了，这才将余下的工序交给了一旁的下人，又吩咐了些注意事项，这才带着小碟回到园子中摆了满满茶具的石桌旁坐下，开始烹茶。
将水煮开了，花晓拿过装着茶叶的盒子舀了一勺茶叶放进茶壶，正要加上滚水，却有小丫鬟来报莫燚涯来访。
花晓握着茶具的手顿了顿，即刻淡淡吩咐：“就说我在烹茶，请莫哥哥来这里坐一坐。”
看着小丫鬟离开，花晓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白色小瓶，打开瓶塞欲放进茶壶中，眸子中却闪过一丝犹豫，迟疑半晌，花晓最终还是将药粉抖了进去，又取下了自己的发簪，毫不犹豫地将手戳破，将血滴进了滚烫的水中，妖异的红色混入水中，即刻散开，瞬间滚水变成淡淡的红色，再然后消失不见。
做好这一切，花晓再没动作，枯坐了一会，便听见远远有脚步声传来，这才赶忙将滚水注入茶壶，一时间茶香四溢，让人忍不住要品上一口。
莫燚涯老远便看见花晓在认真烹茶，仿若没注意到他已走近，却不打算等她发现，径直坐到了她身旁的石凳上。
花晓抬起头，眼中没有往日无邪的笑容，只是定定看着他：“来了？”
轻轻点了头表示了自己的回答，莫燚涯不再说话，专心看花晓烹茶。
眼见时间差不多了，花晓洗了茶，又添了一壶滚水，等到壶中茶水慢慢变了色，这才拿过茶杯，倒了一杯茶放到莫燚涯面前：“这是我亲手炒的茶，你尝尝味道如何。”说罢也不管莫燚涯有没有兴趣喝，自行又添了一杯，自己喝了起来。
莫燚涯端看了面前的茶杯一眼，拿起来一饮而尽：“好茶。”
花晓却笑笑：“品茶本来讲究看、闻、尝，像你这般，能品出什么味道来。”他出身世家，不会不知道这些细节，所以只有一个可能，他在敷衍她。想到这里，花晓藏在衣袖下的手紧了紧。
拿过茶壶为自己添了一杯，莫燚涯似笑非笑：“品茶也得看是什么人品，像我这般的人，就得这般品，那些小口品茶的事，于我个性不符，就像我做不出那小心翼翼隐藏自己性格，步步为营夺取他人信任的事一般。”
花晓佯装听不出他话中有话，只是笑笑，不再多言继续烹茶。莫燚涯也没有再说话，两人就这般沉默，间或喝上几口茶，在外人看来，好似两人是矫情匪浅的老友，坐在一起喝茶赏景。
外首忽然吵杂起来，花大老爷带着若干仆人打破了这一片诡异的静谧，质问花晓：“晓儿，你怎能变成这个样子？”
花晓不明所以：“爹爹，您这是怎么了？”
花大老爷看着自己精心呵护的女儿，第一次为他早年的教育态度后悔：“你说我怎么了？你残害、虐待动物我就不说了，这镇上那些丢失的孩童和你有何关系？还不老实交代！”
花晓面不改色：“什么丢失的孩童，晓儿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花大老爷深吸一口气，平静了下来：“好，很好，来人，将人给我带上来！”
话音刚落，几个随从便抬了四个担架上来，上首躺了几个小孩，一个全身泛着紫色，说不出一句话，一个手脚全然变了形，嘴里咿咿呀完全听不出在说什么，一个倒是能说话，只是惊恐地高声叫喊，旁边有人试图安抚他的情绪，反倒惹来更凄厉的叫声，另外一个整个身子全是黑的，一动不动，只是睁着黑洞洞的大眼睛看着屋顶，对外界的信息毫无反应，四个孩子放在一起，说不出有多可怖，胆小些的丫鬟早已吓得瘫软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莫燚涯看了眼四个孩子，心中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起初只是怀疑花晓，便是确定花晓与这些失踪的孩童有关，也绝对想象不出花晓竟然会这般对待这些无辜的孩子，稚子何辜，她怎能下得去手？
花晓看了眼莫燚涯，明白了一切，难怪这一个月避不见面的人今日会来这里，原是为了引开她的注意力，原本因着对莫燚涯下蛊的一丝愧疚瞬间灰飞湮灭，看来，她做得很对，要留住莫燚涯的人，这蛊绝对不能少，剩下的，便是制造一点“小小”的误会了。
花大老爷气得不行，指着花晓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还不给我跪下！我花家虽说行事古怪，却从来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我花家怎么养出你这么个心态扭曲的东西，你真是将花家世代的脸给丢光了！”
花晓没有动，只站着狂笑：“你们只顾着花家脸面，何时顾过我？何时听过我一句话？我说我要跟着莫哥哥去游历江湖，你肯过么？我说我要去盛京找他，你又是如何阻止的？好，最后我退步，我只是想搬出去住，那你又是怎么回答的？我心态扭曲，我承认，这些是怎么造成的，不是你么？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好的爹爹？”
感觉一口气提不上来，花大老爷差点一头栽倒，好不容易站稳了，思索良久，才艰难开口：“将这个孽子给我送去官府，我治不了她，还有盛朝的律法能治她！”
花晓脸色即刻变得难看起来，她知道因着小时候的事，花家对她百般纵容，无论她做出什么事，她这个爹爹总是会为她善后，这才有恃无恐，这次为何会变成这般？这才开始有些害怕。
正在这当口，花千庭踉踉跄跄地奔了进来：“大哥，你不能怪晓儿，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要送交官府，也是该将我送交官府。”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花千庭面色激动，袍子边角还有些未干的汤渍，显然是在用饭时听说了这事匆忙赶来的。
花大老爷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的弟弟：“你说什么？”
花千庭稳了稳气息：“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与晓儿无关，我做的孽，我自会承担，还请大哥看在晓儿年少无知，又是花家长女的份上，放了她罢！”
众人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时不知作何反映，只能看着花大老爷，想等他开口，花千庭怎能不知晓自家兄长脾性，他虽然刚正不阿，可花晓却是他的独女，他怎能不爱护这个女儿，连忙开口继续说：“晓儿不快乐，这你是知道的，她小些时候你在外医治病人，是我一手将她带大的，可以说，我比你更爱护她，我知道若是我也学着你们研习医术，晓儿便没人陪，所以我选择了另辟蹊径，为妇人看病，虽然辛苦，可相对起来清闲的时日较多，我便能多陪陪她，自从几年前那事之后，她没有再笑过，我能不急么？我只想她笑，只想她开心，我发现这些孩子能让她开心，我便掳了来，她那么小的孩子，能懂这些么？所以，要送官府，便送我罢！”
与此同时，思叶也到了园子，看了满园子的人，迟疑了半晌，却还是开了口：“不知道六老爷犯了什么事，不过我曾欠六老爷个人情，还请大老爷原谅六老爷罢。”
花大老爷震惊地看着思叶，费解于她为何帮着花晓，这无疑是在助纣为虐，半晌说不出话来。花千庭看着花大老爷神情，知道对方已经动摇，接着下了剂猛药：“于晓儿，我比你更像个父亲！”
一句话撼动了大老爷的心，是啊，他却是更不像个父亲，可作为花家族长，他必须给众人一个交代：“来人，将六老爷送去官府，记得叫人好生安顿，莫让他受太多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