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第 56 章（1 / 1）
东方刚露出鱼肚白，官道旁的茶棚老板揉着惺忪的睡眼开始摆放桌椅板凳，一个不留神，将桌上的茶杯碰到地上，茶杯在地上骨碌碌滚了几圈，停留在了官道中间。老板无耐只得起身捡起茶杯，却被远方传来的“让开！”给吓了一跳，只觉得一骑以风驰电掣的速度在他眼前划过，待回过神来，骑马的人已走远，骂骂咧咧地唠叨了两句，老板这才不情不愿地往官道中间走去。老板还没捡起茶杯，又是两骑经过，却及时止住了马儿：“这位店家，我家公子有要事在身，方才惊扰之处请多见谅，这是一点心意，请笑纳。”将银两递给茶棚老板，两人不再多留，朝着先前一骑离去的方向狂奔而去。
马儿的速度很快，虽然思叶被莫燚涯裹得严严实实，却还是有些冷，忍不住咳了咳。这一路思叶虽尽量压制，却还是一直咳嗽，听得莫燚涯直心疼，再次扬起手中马鞭狠狠抽向马儿，马儿嘶鸣一声，再次加速。
思叶拉了拉莫燚涯衣袖：“休息一下吧，从出了行宫就这么赶，你受得了，乘风也受不了啊。”思叶知道，莫燚涯平日里十分爱惜自己的坐骑——乘风，换做平时，他可是一鞭都舍不得抽的，今日乘风驮着两人，还被这样抽打，思叶听着都心疼。
莫燚涯却不说话，心道我也心疼乘风，更心疼你，现在这情况，如何能慢下来。
“你的暗卫都被你甩开二里路了，何必这般赶路，这马儿坐得我难受，再不慢些我都要吐了。”思叶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子，换了个委婉的方式劝说。
虽然心急，但莫燚涯听思叶如此说项，却还是放缓了速度：“现在好些了么？”
点了点头，思叶仰起头看着莫燚涯，嘴角慢慢扬起，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他，也极有可能是最后一次：“莫燚涯，我们认识两年半了吧？我有没有对你说过，我喜欢你？”
莫燚涯呼吸一滞，脸上露出温柔的表情：“现在不是说了么？而且，我们不是5年前就认识的么？”眼睛却始终盯着前方的路，现在这节骨眼容不得半点疏失，所以即使有天大的喜讯，也得小心再小心。
思叶继续絮絮叨叨：“是不是这句话说得有些晚了？其实早在我砸了你玉佩的时候我就该明白，老天爷注定要让我们相遇相知，你还记得那次在灵泉么，猜猜我当时的愿望是什么？”
“什么？”思叶虽平日里假扮男子，不拘小节，但从没有说过类似于今日的话，莫燚涯自是极力配合思叶。
思叶眸子里有什么东西在闪动：“我刚说完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你便出现了，你说，这算不算是缘分？”
莫燚涯突然有些明白为何思叶现在说这些：“既然老天爷给了我们这缘分，那定是要我们有一辈子的缘分的，别胡思乱想。”
思叶垂首：“莫燚涯，娘亲和爹爹虽在俞山岛，晴姨应该知道如何去，你以后如果有时间的话，替我去看她们好么？”
莫燚涯悠地停下马，看着思叶：“思叶，别说了。”
思叶罔若未闻：“晴姨已经30多岁了，膝下无子，她一直把我当亲生的，你能不能也照顾照顾她和孟叔叔？”
“别说这种丧气话，我不准，听见没有？”
“冰凝已经有了归宿，日子应该会很好，可是爷爷奶奶……唔……”不等思叶说完，莫燚涯抬起思叶的脸便吻了下去。
半晌，莫燚涯稍抬起头：“邢思叶，你听好，不准再说这些有的没的，就算是为了我，若是你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叫我怎么办？你的那股子倔强劲呢？不服气就给我好起来，听到了没？”声音严肃而认真，还有些许……害怕。
脑子有瞬间反应不过来，思叶呆呆地看着莫燚涯，他刚才……吻了她？
“你听见了没？回答我啊！”见思叶没有任何表情，莫燚涯吓了一跳，忍不住轻摇思叶。
禁不住莫燚涯的摇晃，思叶呆滞地点了点头，莫燚涯这才安心许多，嘴角挂了一丝笑意。
“小王爷，怎么了？”这才追上来的两人见莫燚涯停在路中央，不明就里，开口询问。
“没事，继续赶路。”见暗卫赶来，冷冷扔下这句话，莫燚涯马鞭一挥，乘风再次开始飞奔，两个暗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邢姑娘不是病了么，怎么刚才小王爷的神情，一点不像难过。
良久，远远传来思叶中气不足的怒吼：“莫燚涯，你刚才在做什么？”
姚家村，思叶躺在床上闭目休息。不眠不休地赶路，莫燚涯终于在第三日傍晚时分与晴芷汇合，并在最近的姚家村找了户人家安顿下来。
晴芷与莫燚涯坐在农家的小院中，商讨思叶病情。晴芷将刚写好的药方交给莫燚涯：“先遣人照着这方子抓药来煎了，每日服三次，再让人找个大夫来。”
莫燚涯接过药方：“麻黄1钱，杏仁3钱，甘草2钱，生石膏4钱，银花2钱，连翘3钱，桔梗2钱，芥穗4钱，鲜芦根10钱。这方子……”，莫燚涯皱着眉头从怀里摸出一张单子对比，那是他一个懂医术的暗卫给他的方子，说没准对思叶的病情有用。
晴芷见怪不怪：“别对比了，我开的那张方子是现下治疗肺热通用的，略懂些医术的人都能开出来，你手上拿着那两张，估计出入不大。”
莫燚涯皱着眉头：“晴姨，冒昧问一句，既然略懂医术的人都能开出来，那些个御医为何不敢出手医治，想来思叶的病有些复杂，这方子，对她恐怕效用不大吧！”
晴芷拿起毛笔继续书写：“她是我看着长大的，难道我还会害她不成？她鞭伤还没好全就在雪地里跪了那么久，换谁都受不了，那些御医不明就里，顾忌着她体内还未消除的寒气，不敢诊断，又碍着她的身份，害怕有个万一，自是没胆子用药了。”
莫燚涯听后明白过来：“晴姨的意思是，思叶只是患了普通的肺热？这肺热就是肺痨么？”
晴芷头也不抬地奋笔疾书：“确实是肺痨没错。”晴芷清清嗓子，对于古代肺炎、肺结核统称为肺痨还是有些不习惯，“可你别以为这光靠这方子就能药到病除，她体内的寒气可是货真价实，本身肺痨这病就不好根治，再加上这邪门的寒气，我看还有得折腾。”
话音落下，又一张药方递到莫燚涯手中，莫燚涯接过药方，看得目瞪口呆：“晴姨，您要不要再看看这方子啊？”
晴芷睁大眼睛一副无辜样：“不用看了，我确定我没有写错，记得叫你手下快去快回，这单子上的东西集不齐全可就麻烦了。”
莫燚涯想起之前晴芷说什么要为思叶体检，在她身上敲敲打打半天的情景，要不是思叶于静都说她医术了得，他简直要怀疑她到底是不是在招摇撞骗了。无耐摇摇头，莫燚涯还是选择相信晴芷，将两张“药方”交到暗卫手中：“刚才将军夫人的话你们也听见了，照着方子给我全部弄来，不得遗漏。”
“我知道你有疑惑，我的法子在现在看来确实比较奇怪，可我不会害思叶的，你放心吧。”晴芷见莫燚涯一副吞了苍蝇的表情，只得安慰他，毕竟在任何一个正常人看来，她的第二张方子，实在称不上药方。
莫燚涯点点头：“晴姨您别生气，我见识浅薄，没见过这样的方子才在这大惊小怪，晴姨这么做定有道理，若还要做什么尽管吩咐，我定会为你办妥当。”
晴芷满意地点点头：“伙房里的锅里蒸有馒头，你去帮我把蒸好的馒头全部拿出来，放凉之后用一旁的油布包起来。”
莫燚涯应声离去，还不忘回头：“那思叶就麻烦您照顾了。”
晴芷点头示意知道，见莫燚涯钻进了伙房，这才起身进了思叶休息的小屋。
探了探思叶的额头，晴芷脸上浮现出担忧的神色。咳嗽咳痰发热，之前受了寒，心率偏快，肺部叩诊浊音，鼻翼煽动，呼吸困难，晴芷几乎可以肯定思叶得了肺炎链球菌性肺炎，加上之前的鞭伤，肺炎有恶化的趋势，她不得不使用抗生素，可简易的自制青霉素她也是前不久才研究出来的，效果如何，没人知道。更糟糕的是雪羽那条诡异的鞭子，当年悠芷被雪鞭所伤后她曾做过详细检查，除了悠芷后背的皮外伤，她所学的知识不能解释悠芷的任何症状，体内寒气从何而来她更是百思不得其解，虽然思叶体内寒气已成功祛除，可寒气不可能全部除净，那小部分寒气还是令晴芷头疼。
看了眼思叶有些潮红的脸，晴芷悠悠叹了口气：“哎，现在这情况，真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晴姨，我的病是不是没救了？”不知道怎么时候醒来的思叶突然开口吓了晴芷一大跳。
晴芷坐到思叶床旁为思叶捋了捋被角：“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不出声？嫌我命长想折我寿啊？”
思叶看着晴芷：“你进屋站在我床前发呆时我就醒了，我记得小时候有一次你带我去收租，善堂的伙计请你去看两个病人时，你就露出这种表情，那两个人不过一个月就去世了，我的症状，和他们很像，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晴芷握住思叶的手：“胡说什么呢！小时候让你跟着我多读读医书你不听，现在就来这道听途说自己胡乱诊治一通，我真不知道是该庆幸你没学医术出去害人呢，还是该后悔你医术不精自己的病情都不清楚。”那两个病人当时已是重症肺炎，病得很重，所以晴芷还记得。
吸吸鼻子，思叶有些不服气：“虽然我不懂，可小时候我跟着你没少见你医治病人，我这样的情况，反正不乐观。”
见思叶这般没信心，晴芷只得慢慢和思叶解释起来：“好吧，晴姨把实情告诉你，你和刚才你口中所说两人得的，确实是同一种病，可你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晴姨和你说过，这个世界上存在着许许多多你我都看不见的细小生物，这些小生物侵入你身体里，你就会生病，你现在就是这情况。当时晴姨皱眉，是因为没有找到杀死这些小生物的药方，可现在不一样了，我在你孟叔叔的府里翻到一本古籍，上面详详细细讲解了那个药方，晴姨保证药到病除。”思叶不知道悠芷晴芷真正的“家乡”，晴芷只得胡扯是在古籍上看到的方法。
说到这晴芷顿了顿：“我叹气是因为担心你体内那小股寒气，宫里的御医医术均十分了得，他们顾忌那股寒气不敢用药，自有他们的道理，真不知道怎么被打那么几鞭子就得了这邪门的寒气。雪羽真是个祸害，不知道这些年有多少人被她那鞭子祸害过。”
思叶听见晴芷说起雪羽那邪门的鞭子，忍不住开口：“晴姨，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娘亲也被她……”
晴芷愣了愣：“当年她喜欢你孟叔叔，为了得到他耍了些手段而已，她为人阴狠，以后可要注意防范她。”
思叶知晓晴芷不愿多说，也不再问，屋子就这么静了下来，半晌，莫燚涯推门进屋：“晴姨，那农家和我说，馒头拿油布捂着很容易发霉，您看是不是换个法子？”看见思叶醒了，莫燚涯又惊又喜：“你醒了，感觉怎样？”
思叶看见莫燚涯，想起之前赶路她交代“遗言”和莫燚涯……，有些不好意思，轻轻摇了摇头，晴芷自是知晓两个小辈需要独处，悄无声息退出了小屋。
思叶不说话，莫燚涯也不开口，眼睛盯着思叶直看，气氛一时竟变得尴尬起来，半晌，思叶承受不住莫燚涯的目光先开口：“你刚才不是问晴姨什么馒头发霉么，还杵在这干嘛？”
莫燚涯笑：“无妨，和你比起来，那些都是小事。”莫燚涯这么一说，思叶竟觉得脸颊发烫，支支吾吾半天，才憋出一句：“我困了，想睡觉，你哪凉快哪呆着去，别在这碍眼！”说罢拉起被子捂住了头，不愿再动弹。
莫燚涯瞧见思叶那架势，无耐摇摇头，只得退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