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第 47 章（1 / 1）

轻轻拨弄琴弦，悠扬的曲子从思叶手中缓缓流出，带着一丝丝慵懒的味道，路过小院的宫侍听了都不由得放缓脚步，享受着这美好的时光。

柔妃携着心蕾从远处走来，为思叶鼓鼓掌：“太子妃的琴艺越发精进了。”

思叶见走进的两人，心下一喜，忙起身扶住柳心蕾：“娘娘，心蕾，你们来啦！你怎么这个时候还乱跑一气，不顾及自己，也得顾及肚子里那个吧，若是有个什么闪失，我怎么像你那相公交代！”草草打过招呼，思叶就编排起心蕾的“不是”来了。

柳心蕾淡笑，眉宇间都是幸福的表情：“我想你了，来看看，能有什么事情。”

思叶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心蕾微微隆起的肚子：“五个月了吧，我看他真是越长越快了呢。”

三人坐下，心蕾开心地答：“再几天就五个月了，我都能感觉到这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嬷嬷说再过几个月我都不能看到自己的脚尖了。”

思叶的眸子里闪烁着羡慕的光芒，她多么希望有一天能像心蕾一样，和自己心爱的人生活在一起，可惜这一切，似乎永远不可能发生。

意识到思叶的失落，柔妃赶忙岔开话题，压低了声音问：“最近情况如何？”

思叶这才从儿女情长中回过神来：“还不就那样么。”自思叶身子“无恙”已有半年，柔妃对她甚是关照，现在又加上了心蕾这一层关系，柔妃的势力，俨然被打上了太子一方的标签。

柔妃有些不放心：“听霍狄说，她们最近可是不安分得很。”随着敌我关系的明了，半年来皇后太子两派暗地里各有小动作，彼此都吃了对方不少闷亏。

心蕾自怀孕来就不想理会这些琐事，却也见不得自己相公的姑姑这样，立马劝解：“姑姑您就别担心这些了，她就算势力再大，也不过有些钱罢了，朝中无人的她怎能掀起大风浪来。”

思叶和柔妃对视一眼，决定不说这些破坏气氛：“你现在啊，就每天想着霍狄今日都做了些什么，上朝的穿戴有没有出差错，晚归了有没有吃饱，哪有我这样忙碌。”心蕾和霍狄自上次逃婚事件后相处两月，竟迅速地坠入爱河，莫燚涯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竟让两人就这么成了亲。

被说得不好意思，心蕾白了眼思叶：“你也可以这样关心关心你夫君啊。”虽是私交甚好，柔妃和心蕾并不知道思叶和莫訇有名无实，还曾经在得知思叶身份后感叹思叶与莫燚涯情深缘浅。

一句话，点中思叶的死穴，三人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陷入沉默之中。

心蕾暗自后悔自己又说错了话，只得将话题转移到现在最能引起思叶注意的事情上来：“哎呀，不说这些了，思叶，你和我说说现下两派的关系吧，为何霍狄在家也老是担心皇后，她无权无势，何必如此警惕。”

思叶想想告诉她让她提高警惕也好：“高天宇现下掌管了全国各大经纪命脉，有了钱，她要什么不是唾手可得，就差一只军队了，招兵买马，贿赂权臣，有的是本钱和我们一拼了，退一万步来说，既是不招兵买马，高天宇要是一倒，整个盛朝的情势都得跟着变……”

三人气氛缓和了下来，谈得兴致正浓，却被内监细腻的嗓音打断：“皇后娘娘驾到。”

带着一大群内监宫女，高皇后踩着优雅的步子走到三人近前，也不让见到她行礼的三人起身：“说什么呢，如此高兴，何不说让来我也开心开心。”

还不等三人回答，又有三人半路杀出来：“母后，柔妃娘娘，汐儿，你们这是？”莫訇走近似是不解地问。

思叶起身有礼地对着莫訇一福：“殿下，柔妃娘娘和心蕾来看看我，刚说了会话，母后也来了，刚和我们说话呢。”眼角却撇到莫訇身后的人——莫燚涯，他……来了。

莫訇笑着挥挥手：“那还跪着干嘛，快起来罢。柳心蕾你有孕在身，你看这一会的功夫不见你，霍狄都催我差人来寻了，这些礼数能免则免吧。”

霍狄与皇后见了礼，便走过去将心蕾搂入怀中，温言软语地说着什么，全然忘了身边的其他人。皇后见有外臣在，知道不能多呆，说了几句便走了，柔妃则缓缓坐下喝着自己的茶，只余得思叶、莫訇和莫燚涯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莫燚涯仔细地打量着思叶，深宫禁内，饶是贵为皇亲国戚的莫燚涯，也不能自由出入，自从半年前送思叶回宫，他们就没有再见过。以前的思叶虽穿过女装，却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只簪子随意地将头发挽起，不施粉黛的样子，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装扮过后的思叶。一身素白的衣衫，配着同色的裹胸，不知用多了少时间才挽起的样式繁复却不失雅致的发髻，再加上明显是上了妆的小脸，莫燚涯在心下叹气，半年不见，她似乎沉稳了不少。

相思是入骨的□□，浸得人肝肠寸断，思叶自是知道莫燚涯在看他，却不敢直视莫燚涯，眼睛牢牢盯着自己的脚尖，她怕看一眼，便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莫訇看着两人的表情，不自在地咳了咳：“我们先坐下吧。”

一旁的柔妃喝茶的手久久没有放下，她似乎感觉到三人间略显尴尬的气氛，心底不由得为思叶叹了口气。知道这里不宜久留，柔妃拉过心蕾和霍狄便匆匆离开。

叽叽喳喳的鸟儿似乎都察觉到了气氛的异常，自动自发地歇了歌唱，满园的寂静，更是让三人不自在。良久，思叶决定打破这尴尬局面，强笑着：“小王爷，好久不见，今日我抚琴一曲，以为助兴。”说罢便坐回位置上，低下头认认真真弹奏起来。

莫燚涯收回黏在思叶身上的目光，理了理思绪，对着莫訇抱拳：“大哥，我还有些事未处理，先走了罢。”他没有想到今日竟会碰见她，一时慌了神，还是离开的好。

莫燚涯走远，思叶的琴声还未停下，莫訇忍不住开口：“思叶，你喜欢他么？”一直不敢深究的问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现在竟能这般轻松就问出来。

抚琴的手顿了顿，思叶唇边划过若有似无的苦笑：“殿下，有些事，天注定，思叶明白。”

晚膳刚过，思叶一个人在唐院看着天边的火烧云发呆，柔妃的贴身宫女过来拜见，说是柔妃有事情想和思叶商量。思叶听着冰凝叙述，只得缓缓走向柔妃的寝殿。

柔妃还是穿着白日里的那件淡紫宫装，斜斜地靠在美人榻上，见思叶来了，也没起身相迎，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中。

在宫女第三次禀报思叶到了时，柔妃终于从过往中回过神，看着思叶拍了拍身边的美人榻：“来这边坐。”

思叶听话地坐在了柔妃身边，便听见柔妃说：“今日来了兴致，我给你讲讲父辈的故事吧。”

理了理思绪，柔妃似是又陷入到陈年往事里：“那年我14岁，正是贪玩的年龄，有一次央着哥哥带我出门玩，便见到了他。”说到这里柔妃顿了顿，又接着往下说，“记得那天本晴得极好，却在我和哥哥出门后，下起雨来，仓促之中，我们躲进了一家酒楼，要了些菜肴准备等雨停了再回家。菜还没上来，我等得无聊，便在2楼打量起下面的食客来，没想却看见了戏剧的一幕——一个女子抬起茶壶就将满壶的热茶倒在了她对面的男子身上。那男子穿得极为讲究，我一看便知道他非富即贵，不禁为那女子捏了一把汗。”

思叶不禁想起悠芷和她说过的晴芷和孟徵祥的故事：“那女子，是不是晴姨？”

柔妃拍拍思叶的手：“没错，正是晴芷，那时的她胆子可真是大，就在我为她担心时，从门外又走进来两个人，晴芷一见来人便躲到了其中一个女子身后，还耳语了什么。进来的人是你娘，想必你也猜到了。悠芷一见那男子欲找茬，即刻将晴芷护在了身后，几乎同时，她身边的男子也将她护在了身后。而我，也是在那个时候，看见了皇上——他穿了件深紫的袍子，虽全身被雨淋湿，却还是那么从容。当时我便想，这到底是怎样一个男子，能有如此气度，得夫如此，我此生，便无所求的了。那被晴芷泼了茶的男子本是极生气的，却在见到皇上时变了脸色，只好就此作罢。当时我真是好生嫉妒悠芷，皇上看她的眼里，全是满满的情谊。”

思叶听到这里不禁感慨万千，原来，皇上心里竟然……

喝了口茶，柔妃接着讲故事：“第二次见到皇上，是在我进宫那日。哥哥升迁得极快，沾了哥哥的光，我也莫名其妙地被选入了宫中做他的妃子。那时的我还不知道他就是皇上，只是想着既是被选上，只能将那份两年的情愫压在心中一辈子，好好做皇上的妃子，却不曾想到老天是何其眷顾我——那个我牵挂了两年的人，竟是我的夫君，我的天。你知道当时我有多么庆幸么？”

思叶不知道如何答话，只好微微点头，示意她在听，柔妃眉眼里全是笑意：“从他两年前看悠芷的眼神，我便知道他心里始终只能有一个人，所以在我听到酒醉的他唤着悠芷的名字拥我入怀时，我没有生气，我不争什么，只要一直在他身边便好。”

思叶看着柔妃，忽然明白了为何皇上最宠爱的，便是柔妃。因为她不争，因为她肯倾听他对另一个人的爱。想到这里，思叶忽然很想安慰安慰眼前的人：“娘娘……”

柔妃看着思叶摇摇头：“这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能够呆在他身边，我已足矣，你不用替我惋惜，至少现在在他身边的人，有我。还是让我先讲完这故事吧。本以为，那个他捧在手心里的人，会是他的皇后或者妃子，后来我才发现，她居然是宰相的儿媳。所以我一直等，等他回心转意，我看着他为重伤的她疗伤，损了身子，看着他为她和她被人陷害有孕的妹妹保驾护航，看着他为她的不告而别黯然伤神，可始终没有等到他的心。再后来，你爹爹带着你们回来，我从没见到他那么高兴过，那时我心里涌上的喜悦告诉我，原来爱一个人，只要看着他幸福便够了。可叹我竟用了一生，才悟出这道理来。”

思叶听到这恍然大悟，难怪父亲会拼了命地帮助皇上训练情报营，他是在还皇上的恩情；难怪晴姨见到孟叔叔时会如此伤心难过，她气孟叔叔不相信她，怀疑她与他人有染，难怪皇上会禁不住风寒，那是他为了替母亲疗伤留下的病根。

再看看现在泰然处之的柔妃，思叶有些闷闷的，是多么厚重的一份爱才能让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子有如此大的胸怀，接纳这一切：“父皇有你这么爱他，是很幸福的事，也不虚此生了。”

柔妃笑笑：“今日唤你来并不只是为了说些陈年往事，只是想用我的故事，告诉你一些道理而已。”

思叶听到这愣住：“娘娘这话……我不明白。”

柔妃笑笑：“今日在御花园我看出来了，你心里的人，并不是殿下，而是小王爷，总有一天，殿下会明白这个道理的。所以，若是真的放不下，我希望你能尽快斩断他的情丝，毕竟他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待他如同自己的孩子，我不希望他到最后太痛苦。”

言尽于此，聪慧如思叶又怎能听不懂柔妃的意思：“娘娘是要我……和莫燚涯在一起？”

柔妃点头：“若是强留了你下来，估计苦的是三个人吧。再过月寻便要祭天，你想好了，那时给我答复可好？”

思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出了柔妃寝宫，思叶脑子有些乱，干脆遣退了一旁伺候的众人，自己到小亭子里散心。隐约可以看见太子宫的灯火，思叶却不想回去，柔妃的话一遍遍回想在耳边，原来她与莫訇的婚姻，竟是因为皇上思恋母亲这么一个原因促就的。感叹了一番造化弄人，思叶却想起了双亲，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