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有惊无险(1 / 1)
“承忠,有没有找到草药?”
王府后的一处小巷角里,姜玺走过去时,夏承忠已经一袭玄袍斜靠在墙头,肩头挂着一个灰蓝色的包袱。见到夏承忠,姜玺立即高兴的飞奔过去。
夏承忠听见姜玺的声音,缓缓看过去,笑道:“知道你正急着,我一找到草药就过来找你了。”
“承忠,以后你还是直接进王府找我吧,在王府大堂里一边喝茶一边等我,总比在这里吹冷风要好得多。”
夏承忠笑笑,“将东西交给你之后,我还需进宫一趟,王府规矩繁多,你又是未出阁的女子,见上一面怕是诸多阻碍。”
瞥见姜玺的表情,取下包袱道:“玺儿,你实话告诉我,这些草药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大部分我都是第一次见,但是其中的铁麒麟却是练武人的大忌,一旦误食铁麒麟,就会全身筋脉爆裂而亡,你要铁麒麟做什么?”
“现在还不是时候告诉你,总之我是大夫,我不会乱来的。”
“你既然如此说了,想必早就料到了后果,我便不多问了。只是...玺儿,万事不要一个人想办法,我会帮你的。”
“嗯,这次多谢你了。”
院子里的木兰迎风摇摆,几朵不堪承受的花瓣便随着风摇摇晃晃的飞出了院外,溜进了小巷里,其中一片轻轻落在了夏承忠的肩上,似是眷恋着心爱的情人般不舍离去。
“你来王都也有些时日了,觉得这里比之襄城如何?”
“王都是一个国家的支柱,繁华昌盛,是襄城这样的小地方无法比拟的。”
“你还想着回无情谷吗?”幽幽的声音似从远方传来,虚无缥缈又浑然无力。
姜玺将包袱抱紧了几分,苦笑道:“你该明白,我自小远离这些门阀斗争,我以为我可以不被家族的兴衰荣盛所束缚,一生自由......”
“只怕你现在想着法子回去,心也会留在这里了。”
“姐姐答应我,在衍儿的生辰之后,我还想着回去的话,她就不再拦我。”
“你对这里真的没有一丝留恋吗?”朱唇轻启,语气中难掩失落的神色。
姜玺心中旋即一拧紧,苦涩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她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地抬头微笑道,“你该进宫了。”
“好。”
又过了几日。
刚入夜。
明月半遮半掩在云彩的身后,犹如羞涩含怯的女子见着了心爱的人,灵动迷人。
姜玺将发髻打散,任其慵懒又魅惑的赖在自己的香肩上,只余额前三颗带流苏的碎玉珠子串起来的额饰,又换上一件烟蓝色白梅纹的齐胸襦裙,粉色绸带自胸前打个蝴蝶结垂下来。
偷偷打开一扇门,见四周没有人走动,便迅速的关上门,自墙上飞出了王府,一直向城郊的方向走去。
姜玺一走近小树林,就看见在草丛里飞上飞下的莹莹绿光,心中一喜,抓紧了手中的布袋,兴冲冲的走过去,开始了她的又一大秘密行动。
小时候,苏丞经常会带她一起来捉萤火虫,而每次都是姜玺抓得最多。
她很快就抓到了一只,捏在两指之间,笑道:“小子,你难道不知道姐姐我最厉害的就是抓你们吗,你们还是束手就擒的好,不然这细胳膊细腿的,我一个不小心,没拿捏住力道,你们就死翘翘了。”
姜玺一边抓一边玩,慢慢的走进树林深处,夜里的风比较大,树林的草被一波一波的吹动,同时也吹来一股奇异的香味。
姜玺大感奇怪,一边想着是什么味道一边继续往里面走。香味越来越浓,姜玺顾不上这奇怪的异象,正打算就此离去的时候,忽听到有疏疏离离的声音飘来。
“各处有何动静?”声音是属于一个男人的,不仅仅富有磁性,还很好听,不沙哑不轻飘,掷地有声,每一个字似是砸在心里一般。
只是......
这声音好像听过?
“漳州与林州似有异动,属下已经安排好人,只需时机便可一网打尽,再无翻身之日。”
漳州?林州?
姜玺双手不自觉地扶上身边的一颗大树,脸也缓缓凑近,似要听清那些人的对话内容。只微弱的听到漳州与林州,姜玺心中又是一团狐疑。
漳州是太子的封地,那里虽靠近边疆,但路通四方,又是盛产盐的地方,各国各地的商旅都会前往漳州歇脚,所以繁华程度仅仅次于王都。
而林州,却与宋玉冕有着莫大的关系。宋玉冕的侧妃关韵正是林州太守关几通的女儿,这林州上下自然唯宋玉冕马首是瞻。
这些人是什么人?是谁的人?打探漳州与林州的动静,究竟意欲何为?
姜玺越想越觉得此地不宜久留,立即将布袋重新系在腰上,提起裙裾,想要溜走。
“什么人?”一声暴喝,随之而来的就是压风呼啸而来的飞镖,速度快得姜玺来不及胡思乱想,只凭着敏锐的耳力,飞快的一旋身,险险躲过了飞镖。
姜玺回头一看,见四五个黑衣人犹如鬼魅一般嗖嗖地朝这边掠过来,她从衣袖中取出三枚梅花银针,回敬他们一招。趁着他们接招的同时,姜玺转身,运气飞身,想施展轻功逃离这个危险地带。
离开树林,姜玺逃窜到小山坡上,那里再无任何东西可以阻挡视线,眼见他们就要追上来,姜玺改变战略,忽然一个转身,三枚银针从她的衣袖中飞出去。
黑衣人不料她会忽然对他们出手,立即有三个人中招,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抽搐不已。其余的人更是又惊又恨的盯着姜玺,目光凶狠。
月光下,姜玺的侧脸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因为刚才的运功,脸上泛起了一丝丝嫣红,仿佛树上刚刚成熟的桃子,玲珑剔透,光泽诱人。
烟蓝色的齐胸襦裙又像是碧得发蓝的湖水,而她则是一朵出水的芙蓉,白皙的脖子犹如水洗过的藕,香的让人想咬上一口。
这么美的女子,心肠却是如此歹毒,一下手就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剧毒。果然是最毒妇人心!
“交出解药,便放你一马。”其中一人,拿剑指向姜玺,冷声道。
姜玺也冷笑一声,“当我是傻瓜么,你们秘密在此见面,必然是重大事件,外泄不得,我无意中闯入,就算我没有听到什么,你们也不会放我离去。宁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个,要我交出解药,岂不等于自杀行径。”
“那就受死吧。”那人一边冲过来,一边挽起剑花,姜玺看着转圈的剑尖只觉得心神不宁,头重脚轻。
她稍稍稳住心神,后退几步,那人紧追不舍,处处逼迫,剑如游蛇,疾如闪电。姜玺被那诡异的剑花弄得心力交瘁,只能被迫闪躲他的追击。
那人似是察觉到了姜玺的不对劲,冷笑一声,剑直扫向姜玺的要害,忽然间他的剑被什么东西一挡,剑尖直接穿过她的腰侧,挑断了她手中的布袋。
一时间,布袋里的萤火虫全都似受到惊吓一样纷纷飞了出来,四处乱窜。姜玺恍惚间似是看到绿光的背后有一道欣长的身影,再往上看去,如刀雕琢的俊脸上闪过一丝惊愕,璀璨如星光的眸子熟悉得...令人想大叫!
陡然间,姜玺恢复意识,美丽的黑瞳死死的盯着眼前翩翩然漫步过来的人影。
居然是周乾华!
依旧是风度翩翩,风华绝尘,着一袭水墨色长袍,系茜色象牙荷花佩,玉冠束发,黑带束腰。美是美,却又美得惊心动魄,似高山上的雪莲,冰为肌雪做肤,神仿寒梅,态若幽兰,骨似劲风,声如霏雨。
“主子,此人心机深沉,出手狠辣,不可留。”那人虽是不满周乾华救了姜玺,却不敢对主子不敬不从。
“她,非敌。”周乾华见到她安然无恙,心一安,嘴角便适时地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姜玺此刻只想上前去撕烂那张似笑非笑的唇,未免自己冲动的现在就扑过去咬他一口,她便转过头去。
一眼看见忽明忽暗的萤火虫,姜玺似是醒悟自己今夜来此的缘由,立即低下头去查看布袋,发现里面的萤火虫早已经跑得无影无踪,暗叫糟糕,一时气愤就不顾场合的瞪向周乾华。
都是这个祸水害得!
又想到他们人多势众,自己就算撒气也是寡不敌众,只好干瞪眼,希望这个祸水能够有愧疚之心。
“无极,你带人去抓萤火虫,半个时辰后在吴王府后门等我。”看着姜玺敢怒不敢言,像是发怒的小猫,生气的样子可爱极了,周乾华只觉得心中有异样的情愫陡升。
“属下领命。”之前拿剑指着姜玺的人立即回道,接过姜玺手中的布袋,便与其他黑衣人迅速的消失在夜色里。
周乾华的身上有一股子清幽的香味,好闻得紧,萤火虫似乎也很喜欢这个味道,在他身边飞来飞去,幽绿的光一闪一闪。
周乾华闪到姜玺的后面,嫌弃道:“虫子好臭。”
姜玺闻此,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周乾华见她笑了,立即道:“我送你回去吧。”
两个人并肩走在幽静的小道上,只有明月的清冷光辉为他们指明方向。
周乾华侧目看向姜玺,也才注意到她此时的妆扮,青丝如瀑,玉面素颜,清秀得反而妩媚了些。他顿时眯起一双幽暗深邃的眼睛,嘴角忽地勾起一丝危险而玩味的笑意。
“未出阁的女子只有在心爱的男子或是未来的夫君面前才会散发,不知姜姑娘当我是心爱之人还是未来的夫君,嗯?”
他此时含着几分戏谑之色看着姜玺,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清远空旷。
姜玺飞快的看他一眼,神色镇定道:“见过我散发的男人似乎还包括周大人的属下不是吗,难道他们也是我的心上人不成?”
周乾华微微笑起来,还真是伶牙俐齿!
“你为什么不问我要解药?”
“我知道他们没事。你只是想尽快脱身,并不会对他们下狠手。”
姜玺听了,顿时无语。过了好久,又想起刚才那个诡异的剑术,掩不住心中的好奇,又问道。
“周大人,刚才那个无极使的是什么剑术,为什么我会觉得晕眩,浑身无力?”一想到自己刚刚差点没命,心里还是一阵心悸。怎么会有那么诡异的剑术?
“这是我们周氏一族的秘技,叫做幻影绝剑,这个剑术会使人产生幻觉,让人神志不清。你能够坚持到我来,说明你的功夫底子不弱。”
“那我真是谢谢周大人的称赞了。”姜玺没好气的道。
“又生气了?”周乾华见她气冲冲的往前走,立即追上去问道。
“这样好了,我最近得了一些上好的燕窝,我送给你压压惊怎么样?”
姜玺蹙眉道:“都是金丝燕的口水,我才不要吃这么恶心的东西。”
周乾华闻言,忍不住笑道:“一个大夫,居然嫌弃燕窝恶心。”
“不许笑!”姜玺立即瞪向他。
“我没有要笑话你的意思,只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我还觉得你嫌弃虫子才不可思议呢。”
周乾华挑眉道:“那我们都扯平了。”
王府后门。
无极将布袋交给姜玺之后,周乾华道:“今夜的你很美,我希望还有机会看到你散发的样子。”
姜玺愣住,一直看着他,直到他离开她的视线。
他这句话似有深意。
姜玺收回视线,转身飞进了王府的后花园,迅速的回了眉苑。走到门口,却见一个小脑袋躲在树后面偷偷的看着她,姜玺转身笑道:“衍儿,这么晚了还不睡,躲在我的眉苑里玩什么呢?”
雪衍看行迹败露,顿时耷拉着脑袋走出来,又看见姜玺手中握着一个袋子,眼睛顿时雪亮,兴奋道:“姑姑,那是我的生辰礼物吗?”
“是,但不全是。”姜玺牵着雪衍的手进了屋里,道,“既然来了,就提前让你瞧瞧你的礼物吧。”
“太好了。”雪衍欢快地叫道。
“那你等一下哦,我去去就来。”
顷刻,姜玺就托着一盏八角宫灯,每一绢面都绘有一幅画,每幅画的右上角用簪花小楷写了几个字,灯盏的檐角都挂着一串流苏。
姜玺将宫灯放在桌上,对上雪衍好奇的眼睛,摸着他的小脑袋,道:“喜欢吗?”
“好漂亮的灯啊。”眼睛却是一直停留在宫灯上,喜不自胜。
小手轻轻,轻轻的触摸上那绢面,忽然有几个暗淡而幽绿的光一闪一闪的,有时候会落在角落,有时候又会停留在画上,那场景美不胜收。
雪衍瞪大眼睛细细瞧着,惊讶道:“姑姑姑姑,有虫子掉进去了。”
“没事,那是萤火虫,姑姑特地抓来给衍儿看的。”
雪衍疑惑的看着姜玺,不解道:“那是什么虫子啊?”
“衍儿你看,那一闪一闪的绿光就是萤火虫。”
“它和我们一样怕黑,所以都带着灯吗?”
姜玺呵呵笑道:“也许吧。衍儿你可知道关于它的故事?”
“什么故事?”
“在晋代的时侯,有个叫车胤的人,他从小好学不倦,家里又是很穷很穷,穷得连灯油都买不起。夏天呢,他就抓了很多很多的萤火虫放在白绢的袋子里当做一盏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