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第四十一章(1 / 1)
“那你说,这种时候应当做什么?”
旬忱的一张脸在幽暗的烛光下忽然越发俊朗,他嘴角含着笑,用一种略带戏谑的语气问道,颜七咬着下唇,脸上的红一点一点涨了起来,似乎都有热气散发出来,就在旬忱终于忍不住要凑上去的时候,颜七忽然伸臂环住了他的腰身,低低的伏在他的胸口,颜七这样一番举动带着少有的热情,旬忱犹豫片刻,还是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怎么了,你这样,就不怕引我犯罪?”
“再没有人比你更好了。”颜七忽然冒出一句话来,声音低低的。旬忱原本还挂着的一丝笑意因为这句话渐渐淡去,转为了一种无奈的苦笑。他伸手将她抱在怀中抱得更紧:“你、你也很好……”
颜七一颗小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不,你会给我做吃的,会带我游山玩水,会给我上药……你关心我……对我好……从、从来没有一个人对我这样的。”
旬忱将她拉起来,两人四目相对,他淡淡道:“可若是有一天,还有人同样对你好,给你做吃的,待你游山玩水,为你添衣上药,你也会觉得他好吗?”
“不会!”颜七固执的凑过去继续抱着他:“无论是谁,再好,也不是你……”
旬忱心里有种甜蜜的痛苦自跳动的心房蔓延开来,一点一点吞噬者他残存的理智,他多想让自己再理智些!可身边的人香甜的气息将他环绕,紧紧贴着的身躯仿佛要将心都跳为一个节奏。蜡烛快要燃尽,灯光越发的幽暗,旬忱几乎是情不自禁的将手伸到颜七已经半跨下来的衣衫,可刚动了动,怀里的人却嘤咛两声,扭动了一番,安静下来,随之而来的,是一番有规律的呼吸——小东西,居然睡着了!
旬忱有些哭笑不得的将她的衣裳一一穿好,又将她摆成一个十分健康的睡姿,盖好了被子,这才挨着她一同睡下。
自从定下了婚期,旬忱便顺利成章的与颜七赖在了一起,同吃同住,颜七起先还有些别扭,最后竟也能十分淡定的说一句:“出门时记得将夜壶倒了。”
知夏与尧旭这一对痴男怨男总算要走到一起,这本应该是一件好事,可颜七不懂,为何一定要将他们送到魔界。带着这个十分高深的疑问,颜七尝试着问了问自己的师父——此时正霸占着她的竹榻,吃着她的狐狸糕的师父,曦瑶上神。
“哦,你是说送去魔界的事情啊……是这样的,你觉得人间和神界有他们的容身之所吗?”曦瑶上神问的十分自然,颜七想了想,道:“有何不可,若是心中有情,即便粗茶淡饭也是美味,山林寂寞亦是乐趣。”
“啧啧啧……”曦瑶上神摇摇头,一边嗑瓜子一边调侃:“这经历一番□□的狐狸都能有此觉悟,真是不简单啊……”
颜七早已不再因为这些调笑而面红耳赤,同样抓了一把瓜子:“唔,我晓得你十分羡慕,可你还是不曾解释为何一定要送往魔界。”
曦瑶上神挑眉看了看她,弯弯嘴角,坐起身来,一本正经道:“小七,即便你经历了□□,可如今到底还是有些年轻不懂事。须知再深厚的感情,也会经历许多考验,从前他们二人并不在一起,心中所想的只有长相厮守,可如今他们达成所愿,今后又该如何?此后,心中还要盼着些什么?”
颜七听得一头雾水,曦瑶上神似乎早就猜到她会有这般困惑,继续道:“须知相爱的两个人,分离与团聚不过是一个最简单的考验,一个最不算困难的困难,无非就是在一起,无法在一起,你可晓得,真正在一起了,往后经历的考验,方才是真考验——如今他们二人一人一仙,既不能在人间长存,亦不能容神界法规所容,只是凭这一场年少气盛的冲动便赔上一辈子,兴许他们愿意,渴望后那么多年,无法像正常夫妻一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儿育女,友邻右舍,你可知,这是多么大的考验?你可曾想过,兴许有一天,他们会相互埋怨,会后悔。”
颜七听得一愣一愣,她是相信六师兄与尧旭是真情实意,却断然没有想到师傅这一层。
曦瑶上神摇摇头:“知夏比你们懂事,为师方才所说的这些,他都考虑过,是以,这么久以来,他才会犹豫不决。如今他们二人既然已近决定在一起,必然是应当像正常人一般生活的。”
颜七皱皱眉头:“照师父所说,人间和天界的确不是什么好的选择,可若是魔界……尧旭毕竟是个凡人……”
“你去过魔界?”曦瑶上神不期然的打断颜七的话,颜七张着嘴巴,有些不知所措,诚然她是从未去过,可读了那么多书,她还是晓得一些的,魔界妖魔凶残霸道,暗无天日,常年还弥漫着瘴气。尧旭一个凡人,一定受不了……
曦瑶上神似乎已经从颜七的表情中看到了回答,她的笑容有些苦苦的味道,手中不知何时幻化出了白玉酒杯,仰头就是一口豪饮:“哈哈……你们都不曾去过真正的魔界……”
曦瑶上神仿佛陷入了什么回忆,微微呢喃:“那是他一手打造出来的世界……怎么会乌烟瘴气呢……那里……那么美……”
颜七说不出话来了,看着师父躺回竹榻闭着眼喃喃自语,忽然为她感到难过。
颜七又拿了一条毯子,小心翼翼的为曦瑶上神盖好,默默退下。
颜七不谙政事,,却也晓得如今魔界是被崆峒印封印着,倘若要将师兄们送去魔界,无非就是要将魔界打开一次,如此,若是将魔界打开一道口子,被封印的魔君十分有可能就此脱逃。她隐约能猜到魔君被封印与师父有关,可若是师父真的找借口想要解了魔君的封印……
不不不……颜七有些苦恼的猛摇头……她如何能怀疑师父?若是师父忧心将魔君放出来,当初又何须费力的将他锁进去?
可……会不会是心中思念成疾……
“在想什么?”一个怀抱从身后拥过来,颜七吓了一跳。旬忱好笑的看着她:“走路都出神,你也不怕撞到柱子?”
颜七此番被心中所疑困扰,也不晓得怎么和旬忱讲,只好心不在焉的摸着鼻子呵呵笑了两声。旬忱看着她的傻样子,忽然心情大好,拉着她就走,颜七没反应过来,踉跄一步:“去哪里?”
旬忱头也不回道:“带你去个地方。”
今日风和日丽,虽然拂过脸颊的风微微有些泛着寒意,配上明媚的日光,倒也惬意,旬忱将颜七带倒了千鹤观外不远处的一片绿地上,摆了一张桌子,一条板凳,上头放了许多花花绿绿的彩纸,一边还有浆糊剪刀和竹条。
旬忱含笑走到桌边,拿起一张彩纸:“今日我教你做纸鸢。”颜七怔怔的看了看旬忱,愣愣的点点头。
旬忱认真的想了想,拿起剪刀,不假思索的就是一刀,他本是想剪一只狐狸出来。须知他为了做成这样一只纸鸢,在心中已然描摹许久,可不知为何,这一剪刀下去似乎是剪多了,他想了想,又从另一个面起,准备先将尾巴剪出来。
颜七乖乖地站在一边,看着旬忱镇定自若的剪出一条东西,可在那条东西的衔接处一不留神剪多了,于是剪断了,只听旬忱轻咳几声,镇定道:“剪这东西须得凝神静气,正如古人作画胸有成竹一般,须将拿东西想上许多遍,如此才能一挥而就……”
颜七“额”了一声,静静地站在一边,直到旬忱剪坏了第三张彩纸,剩下的彩纸为数不多时,颜七终于忍不住小声说道:“旬忱,或许……你应当先将你想剪得东西画下来,再沿着剪,或许会好一些……”
旬忱一不留神,手上的彩纸又剪坏了,他本是想剪一只狐狸。可想自己既然成狐在胸,自然不需什么提前描摹,可颜七这么一说,他不由得脸上一热,扔了剪刀,眼中的促狭一闪而过:“你来?”
颜七清清喉咙:“额……你即便做一只纸鸢也想着做狐狸,这件事情我真是十分的欢喜……可……”颜七看了看旬忱一张脸写着“但说无妨,只是说错了后果自己看着办”的脸,终于一咬牙,驾轻就熟的拿起笔,又拿了一根短一些的竹签,对着画纸上比了比,轻盈下笔,顷刻间,一只翩翩飞舞的蝴蝶便跃然纸上,颜七开始裁剪,认真道:“做纸鸢看着简单,其实中间的门道实在太多,一只成功的纸鸢须得是能够顺利飞起来的纸鸢,是以它的材质重量都十分考究……”说着她又开始裁剪,还时不时的拿着竹签横竖比对:“大多的纸鸢都讲究一个对称,若左边轻右边重,即便能飞也定然飞不稳当,所以你瞧瞧城中小贩的纸鸢,多是蝴蝶啊燕子啊之类的模样……”放下剪刀,一只栩栩如生的大蝴蝶便呈现在旬忱面前。
旬忱难得的脸红了,轻咳一声:“你……你会做啊……”
岂止是会做,堪堪是吃喝玩乐中的翘楚!想当年朝阳谷中一只小獐子从人间带回了一只纸鸢,顿时成了众妖拱月的重点,大家都想讨好它借来玩两天,颜七家中的老八老九更是成天苦恼,嚷嚷着说獐子不带他们一起玩,不借纸鸢给他们,别的妖怪都玩过,就他们不曾玩过,大家都说他们太土了……颜七当下便偶不下这口气,即便从未学过纸鸢如何做,也成日用一顶荷叶掩护自己,悄悄躲在一旁看着被妖怪们放飞的纸鸢是个什么模样,不知道做失败了多少只,最终做成了。颜家的狐狸顿时成为了新的亮点,颜七大方,每只妖怪都送了一只,谁料小獐子的纸鸢玩坏了,腆着脸向颜七要。颜七愣是将老八老九往怀中以搂,鼻孔朝天的冷哼。
如今,旬忱面露囧色,若是颜七再年轻几百岁,当即就拍着胸脯雄赳赳气昂昂的点头:“这个我太拿手了!”可她如今经历了人世的许多酸甜苦辣,更是将人情体味了一把,晓得男人的面子须得维护,是以,她十分温柔的笑了笑:“其实只是随便玩玩,我是胡说的,小贩那里都是蝴蝶燕子,是因为他品味太差又或者是成本太少,买不起贵一些的,也有许多纸鸢是直接用白纸糊上,再在上头作画的……我瞧着你这只狐狸就十分的适合画在纸鸢上……”
旬忱眯着眼看了看她,见她极力维护自己的模样,真是觉得可爱极了,伸手就将她拉到怀里,颜七还没反应过来,就接到了旬忱一个炽热的吻,从前两人亲热,皆是关上房门,又或是夜黑风高,如此光天化日的亲热,她觉得有些害臊……可害臊之余,又觉得十分开心,因此也十分主动地回应他。
末了,旬忱放开她,动情的目光快要将她化掉,一向沉稳耿直的驱妖道人,此番的语气中竟然带上了几分温柔的嗔意:“我不会……那你教我做……”
颜七已经醉了,她乖乖拿起彩纸,猛吸一口气,让旬忱真正见识到什么叫一气呵成一挥而就!
一口气做好了五只纸鸢,颜七闹着要全部放上去,旬忱无法,只得一只一只的陪她放,好在今日天公作美,微风不断,他们每放一只,便将线头固定在地上,最后,看着天空中的五只纸鸢,颜七与旬忱席地而坐,她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阳光洒在两人的身上,仿佛连荡漾在脸上的笑容都比平日里格外灿烂了几分。
颜七忽然想到师父的那番话,一时没憋住,悉数告诉了旬忱,末了,还指了指天上的纸鸢:“神仙的滋味其实很是无趣的,换做你,即便与我在一起很多年,你也愿意这样陪我放风筝?”
旬忱将她拉到怀里,看着天上的纸鸢,无比温柔道:“愿意,多少年我都愿意,愿意与你做神仙眷侣,愿意陪你将天上飞满纸鸢……”
颜七开心的笑了,回抱住旬忱,是了,除了眼前的人,她再没什么可求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