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1 / 1)
天迄一〇六年
时距黯唯与简池双双离开南界已过三年。三年来隆帝屡次病危,大限将至。梁王同时在简池从祁山回来后萎靡不振的一年间,招揽大臣、招贤纳士,又在一〇四年开始在暗地里招兵买马、造器屯粮,大有和简池分庭抗礼之势。
天气一〇四年,又是一年春初,天迄在这年的雪下得似乎格外的长且茫茫。有人传言说,二月初隆都下最后一场雪时,在隆都一处桃园里,有一身披狐裘的绝色女子怀抱一个婴儿,于白茫茫一片雪间与太子相对而立。说来也怪,在女子怀里哇哇啼哭的婴儿到了太子怀里,立即停止了哭泣,看着太子咯咯直笑。
第二日就传出了太子梦里得子的消息,说是上天所赐,将有大隆。隆国举国上下为此子整整贺了三日,隆帝下旨隆国三年内赋税全免、大赦天下。也是从简池梦里得子起,坚持一改往日颓废,开始攻心于朝政江山。短短数月间就处处牵制当时已经初成气候的梁王,平定边界骚乱数十起,朝中大半臣子倒戈。也因此,隆帝打消了废储另立的念头,简池的威望地位在隆国扶摇直上,即便有不少臣子依旧铁了心跟随梁王,却也无可奈何。
天迄一〇六年夏南界君来楼
天还未大亮,何采倾正在柜上打得一把算盘噼里啪啦作响,算着昨日的账目。几个小二正依次把椅子从红木桌上搬下来,挨个擦洗。
“咚咚咚”
三声响,打乱了君来楼内忙碌的气氛。何采倾把算盘往旁边一推,讶异这大早的谁这么早就瞧人家店门,看了同样因为叩门声停下动作面面相觑的小二甲、小二乙、小二丙和小二丁一眼,示意小二甲去开门,小二乙丙丁继续擦拭桌椅、摆放茶具。
小二甲高声吆喝一声“来了”一溜小跑到门板前,隔着刚搬来的巴掌大的空隙,正看到还泛着鱼肚白的天际。天还带着些许灰蓝,旭日不过只有浅浅的一缕红光,微乎其微。就在这灰蓝的天色下,站着一老一少两个人。老者鹤发童颜,眯着个眼睛一首负在背后,一手捋与发色一般花白的胡须,虽穿一身粗布衣却不像是山野粗人。反观少年不过十八九左右年纪,生得及其俊秀。秀秀气气的文弱模样像极了女子。拿一支木簪将发悉数挽于脑后,不知是身上的白绸衣太过肥大还是少年本就说小,衣物松耷耷的在身上挂着,经风一吹显得极为空荡,手里拿把折扇合起。
小二只匆匆瞥了一眼,就急忙转过视线把门板一块块搬开,露出容两个人进来的空挡。就在小二甲搬开门板的同时,何采倾也打量着外头的一老一少,只觉得俩人身为眼熟。
何采倾把俩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也没想出个所以然。直到目光落在少年挽发用的木簪时,才恍然大悟。
若说这俩人的面相何采倾既不真切,可这黑不溜秋的木簪何采倾却断然不会认错。
三年前,君来楼也曾经来过一男一女一对夫妻,那女子就戴着同样一支木簪。说来也惭愧,这对夫妻在君来楼住了七日,到头来连个名姓何采倾都不知道,只知道是个有地位的人,最后是被一位老者带走的。
说起老者,何采倾不由多看了两眼在少年后头鹤发童颜的老者几眼,越看越觉得像极了三年前的那个老者,连带着就连少年,何采倾都觉得和三年前的那位女子有几分相似。
既然认出了,即便是认错了何采倾也不会就让自己在柜上。就在仓桀折过身子跟在岐山老人后头跨进君来楼的门槛时,何采倾就已经满脸堆着笑的凑过来,一边示意小二接过仓桀手里的包袱,一边在前头给俩人领路:
“我瞧着二位可是眼熟得紧,快快快里头请,不知二位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祁山老人率先在一张桌子上坐下,仓桀紧随其后。
“两碗清汤面,打尖。“
祁山老人说着伸手去拿桌中央的茶壶,被仓桀手疾眼快的先祁山老人一步起身提起茶壶。茶壶一入手仓桀就觉得甚为轻巧,狐疑的晃了晃茶壶,果然是毫无茶水。
何采倾见状从善如流的从仓桀手里接过茶壶,依旧是满脸堆着笑:
“瞧我,光顾着接待两位客官了,竟都忘了添茶。”说着转身向厨房的方向提高了嗓子问水可好了。话音未落,小二乙就提着一只烧水的铁壶从厨房一溜小跑过来,边跑边拉长了声音说好了。
到了跟前,小二乙麻利且熟练的掀起已经被何采倾放回桌子上的茶壶盖,茶壶里已经铺好一层乌龙。右手抬起间滚滚沸水在热气凌绕间倾泻而出,一片片茶叶逐渐舒展开,一时间茶香四溢。
祁山老人端起何采倾亲自倒上的茶水,放在鼻翼间嗅了嗅,发自肺腑的称赞了句好茶。何采倾脸上笑意更盛,正欲接话又见祁山老人似有心事的放下茶杯:
“掌柜的,我爷俩是从穷乡僻壤来的乡下人,来南界是听人说有亲戚在南界俩家大户做事,特来投亲。不知掌柜的可知柳家如何走?”
听祁山老人提起柳家,何采倾先是一愣,随即故作自然地对看了正拿茶嗅茶香的仓桀一眼,才重新看向祁山老人:
“三年前南界倒是有一家大户人家姓柳,不过那也是三年前的事了。早在三年前,柳家独子柳耀宗惹了祸事,早落了满门抄斩的下场。柳家树倒弥孙散,下人们早把能卷走的都卷走了。若两位投的亲是在柳家做事,怕就难找喽。”
边说何采倾边偷偷瞄着祁山老人和仓桀的脸色,看到说起柳家满门抄斩是神态明显有变化的仓桀,心里生出几分狐疑,试探着说道:
“我看小哥长得倒是有几分像三年前曾被柳耀宗试图抢去的一女子。说来也是红颜薄命,就在柳家满门抄斩时,我还听说那女子也归西了,可惜了那般可人。”
听到这句,仓桀的心里忽然漏了一拍,归西了?怎么可能归西了?腹中胎儿呢?
“怕两位来南界不是来寻亲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