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期待(2)(1 / 1)
走出餐厅的时候,方洁倒没有像自己想象的那样,如同完成了一项重大任务般的如释重负,更没有过多的纠结于诸如欧阳晟越会不会很伤心这类问题上。刚才的那一幕,像极了电影般的不真实——自己刚才确实导演和参与了这样一个剧目么?但是转念一想,的确却又跟平日里的穿衣、吃饭、上自习一样,自然而然的发生了。
她觉得自己前半段表现的还可以,情绪和节奏一直控制的很好,然而后半段还是忍不住动了肝火、生了大气——真傻啊,她有什么好动怒的呢,都最后时刻了,还那么咄咄逼人,非要争个输赢对错、非要劝服对方来接受自己的观点,实在太不值得。相比于欧阳晟越至始至终都面带笑容、话少精炼的淡定态度,她的段位还是太低太低了。
哼,这到底是谁揣谁啊?搞反了吧!
不过试着想一想以后——嗯,先考虑考虑明天应该怎样度过?这难道不是一件令人感到新鲜和快慰的事吗?
方洁根本就没有打算从他俩惯常走的那条路回宿舍,早早的就找了一条岔道跟欧阳晟越分开了。她还是那样笑嘻嘻的跟他说“拜拜,我走啦”,就双手插在裤兜里一晃一晃的走了。心里很快就变得有些轻松释然,脚步随之也轻盈起来,本有点想蹦蹦跳跳的跑回宿舍,不过觉得这也太没心没肺了,于是按捺住,直到临近女生宿舍楼,才忍不住加快了脚步一个小跑跃上了台阶,一溜烟的钻进了宿舍楼。
编织袋和纸箱子堆在宿舍的空地上,韩琴已经在开始收拾东西打包装箱了,她走来走去的把自己的东西整整齐齐的码在箱子里,兴冲冲的方洁一跑到寝室门口就看见了这一幕,一时间有些发懵,默默的站在一边,慢慢的又变得有些不痛快起来。
“你傻乎乎的杵在那里干嘛?”韩琴一边弯着腰装东西,一边抬起头来瞟了她一眼。
“你怎么这么着急就开始收拾了?”
“明天开完毕业典礼,后天中午就要走了,我现在还不该收拾东西咩?”
“啊!后天你就走了?怎么这么匆忙?你才回来多长时间,这么快就又要走了?”
“毕业典礼都开完了,我们这些毕业生还不识相的赶紧滚蛋吗?学校很快就要清宿舍了,不走,我们住哪里呀?而且反正也要走,早点回去上班么。”
方洁这才突然意识到,她们大学四年的生活,真的就要结束了,就在她面前,再过一天半就要结束了,只是她之前,一点点都没有意识到——汪老师已经按照正式研究生的标准,要求她们几个本校的准研究生毕业后,继续留在实验室干一个月的活才能回家过暑假,连临时宿舍都给她们联系好了,最远不过一百米,她只要搬搬家就可以了;至于后面读研究生,与上本科也是大同小异,该干嘛干嘛去呗——她从头到尾依然还是一个学生,她周围大多数的本科朋友依然还在学校里,她的生活还是那样规律,她一点都不觉得毕业了周遭就发生了多么大的改变。可是,韩琴要走了,杨菲儿要走了,韩嵩要走了、程宇阳也要走了,班上好几个本科毕业就工作的同学都要走了,他们马上就要去直面纷繁复杂的社会了,他们身边的一切都会与之前不一样。她可以对本科毕业无感,但是对于他们来说,那便是整个人生阶段性的改变,所以他们对这个毕业要比她敏感万分。
然而,无论如何,他们,他们这群曾经唱着《相约九八》、满怀着追求和期望入学的九八级青涩少男少女们,终将要面对四年光阴的凋零、终将要经历曲终人散的境遇、终于还是会走到“要奔向各自世界”的那一天。
方洁的心情顿时变得十分的辛酸和恐惧,她没有再多言语什么,默默的爬上了床。她一眼就扫到书架上平时听得极少的《再见》,立刻就想起了她最憎恨听的《放心去飞》——词好、曲好,让人听的不得不憋屈。尽管“没人能取代记忆中的你,和那段青春岁月”,可是那个你,我还是不得不与你“勇敢的挥别”。方洁看着床下忙忙碌碌的韩琴,难过的一点点接受即将毕业分离的事实。
第二天的毕业典礼,开得平平淡淡无甚新意,倒是后来大家七七八八、你来我往的拍毕业留影还挺有意思的。方洁他们班拍照主要集中在图书馆附近,她跟班上的男男女女们毫无拘束的摆出各种各样的姿势,勾肩搭背也好、搂搂抱抱也罢、甚至跟女孩子们玩亲亲,大家都毫不介意、甚至打打闹闹笑成了一团,毕竟,能够这样齐全的凑在一起的快乐时光已经所剩无几了。
不过,方洁还是有些刻意的保持着跟欧阳晟越的距离,潜意识里不愿意跟他挨得太近。他大部分时间都在跟同学闲聊或者看着其他同学合影,两个人几乎没有说什么话。
图书馆正门旁边的花坛里载着一块老校友N周年毕业聚会时赠送给学校的艺术石,上面刻着“同学到永远”五个字,留影的最后阶段,他们班的同学几乎都围着这块石头拍照,方洁原本汗流浃背的跟吴竞波和祁宏坐在地上聊天,没想到欧阳晟越招手喊她:“我们也在这拍一张吧。”
方洁有些惊讶、有些迟疑、有些不知所措,她犹豫不决的看了看吴竞波,脑子里飞快的计算着。
欧阳晟越为什么非要选在石头这里跟她合影?想要借着“同学到永远”向她表达什么吗?在她的观念里,他们做不成恋人换成做朋友,只要欧阳晟越愿意,这便是件十分简单自然的事,还需要在这快石头面前特意证明什么吗?在昨天刚刚才分手的特殊时候,与这块象征着同学情谊天长地久的石头合影,是多么的不伦不类啊!方洁有些搞不明白了。
不过,她还是很快站了起来,笑着走到欧阳晟越的面前,他顺势搂着她的肩膀,两个人一同向石头走过去。欧阳晟越松开了放在方洁肩膀上的手,站在石头的右边,方洁站在石头的左边,她摆好一个笑嘻嘻的V,被相机定格在这一瞬间。
拍完后,方洁看了看欧阳晟越,原本以为他会等着她一起离开石头,可惜欧阳晟越压根没有看她,径直走进了人群。她突然觉得很难受,带着不自然的笑容,重新回到了吴竞波的身旁。她紧紧的抱着膝盖蜷起身体蹲了下去,脑袋埋的低低的,只是盯着地面上的一条条纹路出神。
原来,纵使她有千百个正当的理由令她确认她与他不会有快乐幸福的未来、纵使她当时可以理直气壮的跟欧阳晟越说“再见”而不会有任何的惋惜,可是他们毕竟在一起将近三年的时间,分手还是会令她伤心的。只是她先前只顾着沉浸在回归单身的兴奋与欣喜之中、还没有仔细去思考过这个伤心会在什么时候发生、会持续多长时间、会深入到怎样的一种程度。她不是没有经历过,所以她应该知道,只要曾经付出,在感情结束的时候,没有任何人可以全身而退。
一滴水落在了地上,很快就被发烫的地面吸收干净了;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慢慢的都被地面化解掉了。方洁默默的流着泪,从地面上捡起一段短短的小树枝胡乱戳着水泥地块接缝中的泥土。吴竞波在一边说:“徒弟,你怎么了。”
方洁半天没吭声。
吴竞波把祁宏支去跟韩嵩和韩琴照相,又问:“徒弟,你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就哭了呢?”
方洁说:“师父,我跟欧阳晟越分手了。”
吴竞波愣住了,“啊”了一声:“怎么说分就分了呢?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啊,不是挺好的吗?”
方洁笑着说:“昨天才分的。好笑吧,要不怎么‘同学到永远’呢?多奇怪啊。欧阳晟越对自己的角色定位转换的多快啊。其实,我们俩早就有不和谐的苗头了,只是平时跟你们接触的少,你们没发现而已。”
“哦,”吴竞波默了一会儿,“分了就分了吧,既然已经分了,就不要胡思乱想了,越想越伤心。我嘴笨,这种事情我不太会安慰人,反正以后慢慢都会变好的,对不对?”
方洁说:“谢谢师父,你跟我说这些话,我很高兴,已经很满足了。”
“那你不要哭了,越说不哭还越哭得那样伤心。等会儿班上所有同学还要去千禧餐厅一起吃最后一顿饭呢。眼睛哭的那样红肿,其他同学一定会来问你的。”
方洁点点头。
很快,班上的一群人在“同学到永远”的石头面前过足了毕业留念的瘾,便陆陆续续的往千禧餐厅走去。方洁依旧蹲在地上不愿意动,手里拿着小树枝依旧在地上画着什么。吴竞波朝祁宏喊了你一声,“祁宏,你先去吧,我抓紧机会陪你师侄再聊聊天,马上就来”,便留下来一直陪着方洁。直到她整个人缓缓的松弛平静下来、脸上基本上看不出哭过的痕迹、抽噎声再也听不见了,两个人才起身往千禧餐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