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自轻(3)(1 / 1)
许琰并不觉得这是个多么了不起的事情,方洁黑着脸冷声指责她借了别人的东西不好好保护的时候,她轻蔑的甩了一句:“多大事儿呀?要是真的找不回来,我重新买一个赔你不就得了,值得你这样红脖子涨脸的兴师问罪么?”
方洁真是要给气死了:“我是在跟你计较赔不赔的事儿么?你要是真弄丢了或是不小心搞坏了,但凡跟我说一声,我根本就不会让你赔,一个盆子确实值不了多少钱。可是,现在我们说的是一回事儿么?你借了别人的东西,好歹也上上心好哇?你给弄丢了,自己也想不起来了,我不指望你能帮忙、所以我自己跑去东找西找从垃圾堆里翻了出来。要是换成你是我,我跟你一样非但不认错还在一旁说风凉话,你咋想?明明是你做的不对,怎么还能这样理直气壮呢?”
许琰白了方洁一眼,鼻子里“哧”了一声:“不就是个盆子么?不是已经找回来了么?那你想咋样?咱宿舍谁不知道你要求高、心眼儿小?问你借个东西还得小心翼翼的生怕出岔子了,还不如不借呢。方洁你可听好了啊,以后你的东西我再也不借了,没得找气给自己受。”
方洁气得都快爆炸了,有这么样的人么?有这么样自己做错了不道歉还这样倒打一耙的么?妈妈从小就教育她“有借有还再借不难”的道理,对于从别人那里借来的东西要比爱惜自己的东西还要更加爱惜,她一直都是这样要求自己的,她也一直认为这个道理应当是人人皆知的。可是为什么她这样期望别人反而就变成要求高、心眼儿小了呢?
可是,她现在实在想不出什么可以有效反驳许琰的话来,于是气愤的丢了一句:“不借就不借,我还不乐意借给你呢?你完全就没明白我跟你说的是什么,整一对牛弹琴。什么态度啊你!”
“我什么态度啊?我态度好着呢!”许琰的声音变得又尖又利,整张脸也因为强烈的怒意而扭曲,瞬间,她的语速变得很快,咄咄逼人:“方洁你有病吧,这几天逮谁咬谁,前几天刚跟那样好脾气的杨菲儿都吵了一架,今天又跟我吵,你以为你自己很了不起是么?你以为你一咬谁别人都得让着你是么?别人一用你的东西你就唧唧歪歪意见大的很,沈卿之前教你用□□聊天、还有小学期结束、开学前大家看碟子的时候,我看你蹭我们的电脑倒蹭得挺心安理得的嘛。你出钱了么?道理上你可以用么?你用了,我们几个说什么了么?”
方洁登时被噎住了,虽极度愤慨、脑子里却如同浆糊般一片混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这算不算自作孽不可活?这算不算是一巴掌打了自己的脸?早就知道跟许琰吵架一定是吵不过的,今天却依然没忍住,她以为自己占尽了道理的上风,结果竟然这样的自取其辱,对她来说这的的确确是天大的耻辱。
许琰显然知道她掐住了方洁的命门,她最后那一句话对方洁的一击几乎是致命的,她鄙视的一笑:“没话说了吧。所以,你不要那样霸道,不是大家吵不过你,而是大家让着你不跟你计较而已。”
方洁皱眉紧闭着眼睛、死死的咬着嘴唇、让胸口剧烈的起伏了好久,依旧没有缓过劲来。
这时,在自己床上看着她俩吵架、一直都默默无语的沈卿出声说:“许琰,你这话说得有些过分了。如果你真要这样算,我好歹也是买电脑出了份子的人,我教方洁用电脑,我乐意把本就分给我用电脑的时间让给方洁用,这也没什么吧?况且,你难道不知道租碟子的钱全是方洁出的么?你看得昏天黑地的时候,她为这又跟我们唧唧歪歪了么?”
许琰气呼呼的就要跟沈卿去理论一番,方洁猛地睁开眼睛、突然朝她疾言厉色的大吼道:“许琰,你TMD有完没完?”
不知道许琰是真被方洁那声带脏的怒吼惊住有些猝不及防、还是的确震慑于她满身豁出去一般的凶神恶煞,竟然有些失神没有立刻回嘴。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寝室瞬间变得十分安静。
方洁沉默的盯了许琰一阵,突然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频频点头:“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许琰,你丫的听好了,从今以后,我的东西,你想用的时候就拿去用,不用给我打招呼,随便你怎么折腾。这,就当是我对之前吃了你们电脑的白食对你的补偿。OK?”
她说完,也不顾许琰和沈卿的反应,快速的走到门口一把拉开,只听“砰”的一声,门在她身后被大力的关上,震得上半截的玻璃都快要碎了。
她冲到卫生间去,把自己关进小隔间里。她真是太生气也太难受了——哎~,竟然不争气的又哭了。
许琰竟然还敢提杨菲儿,怪不得两个人关系那样亲密呢,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啊。每天晚上十点半到十一点多几乎是杨菲儿专属的煲电话粥的时间,一屋子的人都体谅杨菲儿的男朋友跟她不在一个学校,大家都很自觉的让家人朋友不要这个时间往宿舍打电话、或者自己有需要就去别的宿舍借电话打。一个星期前,方洁刚下自习回宿舍就听韩琴说清华的一个女同学有急事找她,让她尽快回电话。她一见留下的电话号码,就知道是甄娟。
自从上了大学,甄娟从未主动给方洁打过电话,而她口口声声说是急事,那就一定是十万火急的事情。这时候,杨菲儿的电话粥已经煲上了,方洁只得跑去隔壁寝室去借。哪知就有那么不凑巧,甄娟那头也是占线,她又不好老霸着别人的电话,只好耐着性子先洗漱。她是那样迫切的希望杨菲儿能快点跟男朋友说完,可是杨菲儿就是一直说一直说,她在旁边火急火燎的示意她有急事、好声好气的插嘴进去问能不能让她先打,可是杨菲儿只是看了她一眼,丝毫没有挂电话的意思。
将近晚上11点真的是女生打电话的高峰期,方洁几乎跑遍了大半个走廊都没有借到可用的电话;而过了11点,很多寝室都要关门休息了,她也再不好意思耽误别屋的女孩子们睡觉。当她心急如焚的回到寝室发现杨菲儿还在情意绵绵的低语时,她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的就发飙了。
她大着嗓门斥道:“杨菲儿,这电话是你一个人的么?我们也可以用吧?你天天都这样霸着电话、一说说很久,完全不考虑别人的感受,这也太自私了吧。”
杨菲儿终于肯从听筒旁挪出个脸来,只是她白了她一眼:“关你屁事儿。你不自私?你不自私你干嘛跟个什么狗似的在这乱咬?难道你不是为了你自己?”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在问杨菲儿这边出了什么状况,杨菲儿理也不理被驳得目瞪口呆、哑口无言的方洁,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温柔模样对着话筒说:“没事儿,就我跟你说过的我们宿舍那个特霸道的女生,对我们俩打电话忒不满意,在旁边无理取闹呢。”
对方说了一些什么话,逗的杨菲儿“嘿嘿”直乐,“就是,甭理她,咱接着说,她能把咱怎么样。”
那一次,方洁气得真的差点儿就当场掉眼泪了,她觉得杨菲儿真是太不讲道理了,她真想冲上去把电话的插簧拍下去——你们说吧,你们说去吧,你们对着“嘟嘟”音去说去吧你们。然而,即便她再生气,她也没有这样做。
那天,也不知道是不是方洁跟她的冲突反而增加了杨菲儿跟男朋友的谈资,她打完电话都将近11点半了。挂上电话,杨菲儿瞧也不瞧一直默默不语守在她不远处的方洁,进屋端盆子洗漱去了。
然后,方洁终于在长时间的回铃音后听到甄娟告诉她——远航打篮球,手腕骨折,赶紧抽时间到清华去看他。
……
真的,这两件事情,她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有错,可是,为什么她们都说她霸道、都说她心眼儿小容不下人呢?
她高高兴兴的把自己的东西借给别人,从不指望别人对她感激涕零,可你借了我的东西总得给我完完整整的送回来吧?即使出了状况,道个歉也就过去了,她也不会去计较。面对今天这样的结果,她的大红盆差点被当做垃圾扔掉,她难道就不可以没有意见么?为什么自己倒变成了别人口中不耻的那个人呢?
她从小接受的都是“凡事都要多为别人着想”、“与别人方便就是与自己方便”、“没有什么事情是理所当然”的思想教育,因此她承认自己平时在打电话这件事情上确实很看不惯杨菲儿的。大家体谅你,平时不跟你争,那是大家对你的情分;大家不体谅你,该用电话的时候就不给你杨菲儿用,也是大家的本分,毕竟,电话真不是你一个人的。可是,你怎么可以慢慢的习惯成自然、认为别人就该让着你打、把情分也当成了本分呢?然而,即使她再看不惯她,一开始她不也避免跟她抢、先去找别的办法、实在没辙跟她商量、被逼无奈才发火的么?她方洁打电话的确是为了自己的事儿,可是她都让了杨菲儿那么多,凭什么杨菲儿就可以那样心安理得、甚至说她自私霸道呢?
她是真的不认为自己做的不对、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而且她最想不通的是,宿舍里其他女孩子的利益也并非不会受到别人的侵犯、为什么她们都可以忍受、为什么偏偏就是她对这些事情看不过去、为什么偏偏就是她成了这个宿舍里最容易跟别人发生冲突的人呢?
难道她真的像她们说的那样很霸道、心眼儿很小很小么?
她真的太憋屈了。
可是这,这样的事情似乎还没完。
一天早上起床,方洁瞅见头天晚上韩琴用了自己的折叠小板凳,大剌剌的躺在屋子空地的中央,并没有折好放回原处,心里有些犯嘀咕。大红盆的事情她还没完全缓过来,这回又是这样。这帮人,为什么用了别人的东西都不知道收拾好的呢?有借有还、再借不难的道理难道就真的不懂吗?她绝对不吝啬借东西给别人用,但是为什么结果却是这样不令人满意呢?方洁有些生气,哪怕是对韩琴,她也依然生气。
方洁临出门的时候,几个姑娘都还没起床。她想了想,用黑笔在白板上写到:“韩琴,你用了我的小板凳没折起来放好,请你起来以后帮我折好放回原处吧。以后要用的时候,也请记得要折好。谢谢!”
结果她中午回宿舍的时候,看到自己的小板凳已经放回原处了,只不过白板上在她的留言下多了一行字:“方洁,你的小板凳已经折好放回原处。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再用你的小板凳了,所以以后也不会发生小板凳不折好的事情了。谢谢!”
方洁差一点就要晕过去了,一模一样、一模一样、真的一模一样。这算什么啊,用了别人的东西,不给放好,这还有道理了。她把两个人的留言都擦掉了,靠着床架子发了好一阵子愣,半天都冷静不下来。韩琴这个回马枪杀得她措手不及,她本就是个人缘极好的人,而方洁在别人眼里却是个任性霸道的人,这下好了,两相比较,搞得宿舍里的其他女生更觉得她刻薄小气了。
女生们陆陆续续回到宿舍,三三两两的打水的打水、聊天的聊天,跟平时一样的一团和气,就连方洁和韩琴都跟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然而,方洁总觉得其他女孩子们看她的眼神有些鄙夷和嘲笑。她郁闷的想,她在别人的眼中,缺点真是太多、人品真是差极了;该忍耐的时候不会忍耐、总是锋芒毕露的个性,真是害死她了;可是无论如何,她依然觉得自己今天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