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无间(4)(1 / 1)
从此以后,方洁在韩嵩的威逼利诱下,再也不大中午的去没人的教室自习。晚上或者周末,韩嵩都基本会陪着她在几个固定的教室一起自习。通常是方洁先到、给韩嵩占好座。不过方洁从不喜欢并排挨着坐,一个是她认为这样自习会相互影响,二一个她总觉得情侣才是这么坐的,所以他们一般是前后坐,或者隔了好几个桌子坐。不过韩嵩有时候会中途溜出去,等到方洁的自习都要上完了才回来,然后陪着方洁收拾东西走人。方洁猜他多半不是回宿舍打游戏就是看别人打游戏去了。更有几次,说是晚上大班召开全体班长会议,方洁在自习室等到快十点半了,也不见韩嵩回来。她只好帮着韩嵩把书包收拾了,或拎或抱的送到男生宿舍楼下,请传达室呼叫韩嵩宿舍的其他男同学下来拿上去。
方洁觉得韩嵩专门陪她上自习,让韩嵩变得不是很自由,自己还亏欠了他很大的人情,心里非常过意不去;而且有时候韩嵩不能来,还会莫名其妙的影响自己的心情。索性她向韩嵩提出自己单独上自习的想法,韩嵩也不反对。只不过她无论在哪里,韩嵩总是能找到她,有时候没隔开的空座位,韩嵩就挨着方洁坐。方洁捶他,他就笑。方洁实在拿他没有办法,只好又回到以前韩嵩陪她上自己的状态。
两个人一起上自习还是比原来自己一个人上有趣了些。自习中间休息的时候,韩嵩会给她讲很多她不知道、却听起来又挺感兴趣的事情,有时候说到兴致,她还要刨根问底喋喋不休的纠缠,充分体现了女人爱八卦、爱听八卦的天性。
比如韩嵩说:最近流行的游戏是mud。方洁会傻乎乎的问:mud是什么。韩嵩会对她一阵鄙视后,解释给她听:一种游戏,很容易上瘾,大班有很多男生都在打,打得昏天黑地天天逃课。六系有个男生,还是她四川老乡,貌似还是以第一还是第二名身份考进来的,年龄比较小,自控能力差一些,就是因为迷这个不上课,结果上学期期末考试挂科太多,超过了学校规定的挂科上限,给退学回去了,他父母还到学校来求情,学校也没同意。
这个故事简直让方洁惊掉了下巴,对她这样一个从小就凭着坚持和勤奋用功上进的人,她很难想象,一个人迷恋游戏怎么可以迷恋到退学的地步?平时逃课也就算了,好歹考试前还是要突击突击的吧,这样被退回去,怎么向辛辛苦苦、对子女寄予厚望的父母交差?难不成再考一次高考?那种成天做考卷炼狱一般的日子,她再不想去想。
再比如说,校运会以后,大班的一个女体委似乎对她师父吴竞波有点意思,已经主动发起了试探性的攻势。但是因为不在一个小班、平时接触也不算太多,吴竞波尚未有明显的感觉,只是见招拆招,见面致以礼节性的友好而已。
方洁拍着手大笑着说:“哈哈,我知道那个女生。身材很高挑、长得挺漂亮,之前老跟你们一起训练。我不是说过吗?傻瓜都能看出来。对了,还有一个你们田径队的脸圆圆的女生,我觉得她对你也很不错的哟~,估计这个傻傻瓜也都能看出来。”
韩嵩一巴掌就拍在她的头上:“什么傻傻瓜都能看出来,你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方洁捂着头狠狠的瞪着他:“你又打我的头!”
韩嵩立刻意识到什么,又紧张又愧疚的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疼不疼。主要是你总是胡言乱语,太气人了。”
方洁嘻嘻一笑、就开始追问:这个女孩子叫什么名?性格好不好啊?她师父个子那么高,跟女孩子是否般配啊?她那样漂亮,有没有别的男生追啦?吴竞波到底是什么想法啦…韩嵩被问的晕头转向,不知所云。不过后来方洁又说:一个女孩子家,敢于面对自己的内心,勇敢的向对方表达出来。无论是否能够赢得爱情,都是成功的。
“我想,我可能做不到。”方洁和韩嵩并排坐在楼梯上,大大的眼睛在眼镜底下眨啊眨啊,看着走廊的尽头,她低低的说到,“就算是心里再能感受到对方的情意,只要他不说,我就不能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哪怕是已经牵手或者拥抱过。”
“都已经牵手或者拥抱对你来说都不能说明问题?那还有什么能够说明问题?”韩嵩不禁问道。
“你相不相信异性之间是可以有纯粹的友情的?”方洁歪过头来看着韩嵩。
“我可不相信,那都是骗人的鬼话。”
“可是,我相信。因为,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你感兴趣的话,我就说给你听?”
韩嵩示意方洁继续。
“你们都知道我有个男朋友的吧。上学期期中考试后没几星期我们就分手了。”
韩嵩惊讶的刚想插话,方洁对他摆摆手说,“你先别打断我,听我说。从我们互相喜欢到分手,他爸妈都知道。我寒假回家的时候,他爸妈和他开车来接我。虽然离分手已经隔了一段时间,但是两个人见面还是非常别捏。我们俩坐在车子的后排,一个看左边车窗,一个看右边车窗,谁也不主动说话。他妈妈只得无奈的打圆场说‘也不至于就这样,恋人做不成、朋友也做不成了?’当晚,我俩在他家从午夜一直聊到凌晨四点多,两个人都非常坦诚。可能是我们两个性格的原因,或者是高中时候的‘喜欢’真是谈不上什么真正意义的爱情,两个人分手做起朋友来感觉还更加合适一些。寒假里我们几个死党逛街,我照样搂着他的胳膊,就像小孩拖着大人一样,一点男女感觉都找不到了。他有了新的女朋友,照样给我写信、给我打电话,我们无话不说,谈的东西比以前还宽泛了,感情似乎比以前更深了,我也更加信任他,我可说不来我俩的感情已经升华到一定境界的鬼话,但是起码那绝对不是男女之间感情,这种关系相处起来更加随意自然。”
“所以,”方洁顿了顿接着说:“在这么纯粹的友情中,你不能说我搂着他或者我牵他手了,就表示我们谈恋爱了。如果说他比较特殊,我们就不说他。我以前高中在学校也是跟男同学经常说说笑笑,现在跟程宇阳也是打打闹闹、你拍我一下我拍你一下的。这方面可能我比较开放一些,所以我从来不觉得男生和女生发生了一定的肢体语言就能说明什么。”
方洁说完,示意韩嵩说。可是听到方洁说了一大堆,他居然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了。他认真的想了想才接过话题:“可能你太大大咧咧、无所顾忌了,对于男孩子跟女孩子恋爱开始的标准比较…怎么说呢?”方洁看着他。
“前卫?”韩嵩绞尽脑汁,想出这么一个词,他自己都觉得还是不怎么贴切。
方洁一听,噗哧一下笑出声来,“我这么土的人,你说我前卫?”
“你穿衣打扮虽然比较土,不对,确切的说,应该叫做简单朴素,但是你这个认知还是比较超前的,起码大部分女生绝对不会认为被男生牵了手两个人还一点事儿都没有。”
“这个嘛,就是别人的想法了,跟我没啥关系啦。”
“你俩为啥要分,不是一直挺好的么,当初好几个月天天都有你的信的时候,大家一下就知道你有个外地的男朋友了。然后说,怪不得方洁不搭理班上的男同学,原来早就是名花有主的人了,看不上啊看不上…”韩嵩心里犹豫了半天,还是忍不住把这个问题问出来了,他尽量用了开玩笑的口气。
“没什么,其实分得远了,有很多事情不可控。他人非常聪明,但是就不够勤奋,上课经常睡觉,差几分没有跟我一起考上P大。他父母为这事还遗憾的很。临到北京前,我还专门叮嘱他到大学可不要再不勤奋了,大家一起努力。结果从一进大学,死党们就给我写信告状,说他上课就睡觉、下课打游戏,有时候竟然逃课睡觉打游戏。我怎么威逼利诱都没用,期中考试就挂了一科。我俩在这方面的观念太不一样了,估计我是恨铁不成钢,所以就分了。你瞧,简单吧。哈哈!”
方洁陈述的非常轻松,让韩嵩有些惊讶,他之前还怕提起往事会让她伤心。看着方洁嬉皮笑脸的样子,他刚想嘲笑她对感情不认真,结果方洁在笑过以后,表情又迅速回笼、变得足够认真的补充了一句:“其实我觉得,分得那么容易,还是因为我俩一开始,可能只是在特定条件下的彼此吸引,比如高考压力大、特别希望找个异性朋友排解之类的,身智和心智都不是完全成熟,根本不是全身心的去爱,青春期的躁动,跟爱情估计没什么关系。”
听完方洁的话,韩嵩愈发觉得方洁是个怪胎,出格的时候非常不讲道理,但讲起道理来好像也有那么一套。只不过这个话题稍显沉重,方洁说完有些默然。韩嵩故意逗她:“你才多大点,19岁都没到,老气横秋似的,跟个大人一样,你现在身智和心智就成熟啦?我看你,就是根本没长大的小东西。”
“那你就成熟啦?还‘我看你’咧,就比我大半岁,充什么大人物。哼”。方洁一听见韩嵩说她“小东西”,不知为什么,立刻就想到了蜷成一团的小猫或者小狗,于是迅速就反击起来。
韩嵩看见方洁的头发又要竖起来了,止不住哈哈大笑,“还说你成熟,一逗毛就竖起来了。”
方洁一听到他说毛竖起来,更加想到了小猫或者小狗,她不禁用拳头在韩嵩肩膀上敲了两下,一边骂:“你还说,你还说。”嘴边的笑意却愈来愈深。
韩嵩看着方洁咬着嘴唇笑着望着他,慢慢安静下来,最后只是轻轻的说了一句:“其实,当个小猫或者小狗也挺好的。”然后就把头埋到了膝盖上。他又忍不住探出手去轻抚了她的头,心里叹息了一声:真是个小孩儿。他先站起来,然后伸手把方洁拉起来,“继续,上自习。”
两个人都很轻松的,一前一后重新回到了自习室。
下了自习,方洁拉着韩嵩在回宿舍的主干道上玩踩脑袋的游戏。昏黄的路灯把一片片树叶的影子投在了柏油路面上,密密匝匝的,增加了踩脑袋的难度。虽然韩嵩跑的快,可方洁鬼马,而且判断的准。她一踩到韩嵩的头,就会使劲跺两脚,一边笑一边喊着“踩死你,踩死你”,然后立刻跑开,笑得前仰后合。等到韩嵩踩到方洁的头,方洁就会立马惊叫的跳起来,大喊“没踩着没踩着,你还没踩到我就跳开了”。对于方洁的耍赖,韩嵩不太计较,他只是用言语鄙视一下她,然后又继续投入到脑袋的争夺中。韩嵩很难想象,这么一个幼稚的游戏,认真的玩起来也这么有趣、而且挺累人的,方洁疯玩的很高兴,他也很高兴。两个人就在你追我脑袋、我追你脑袋的过程中,跑到了男生宿舍。
方洁气喘吁吁、满面笑容的示意韩嵩上楼。他笑着对她说:“还是我先送你回去吧”。
“你干嘛呀,你们楼到我们楼就几步路,还要你送?你太搞笑了,我自己回。”
韩嵩没有坚持,他只是站在原地看着方洁离开,方洁一边走一边回头招手让他上楼,他也招手让方洁快走,眼看着方洁拐弯看不见了,他才上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