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起始（4）（1 / 1）
方洁找魏鹏程说了陈旭的事，“安安静静的过了几天，很少去想他、也很少想到他，觉得好像这样不闻不问的过自己的生活也挺好”，方洁如是说。
魏鹏程说：“如果他是这种情况，我也不晓得应该说啥子了。”
方洁“嘿嘿”一笑：“我求上进当然不错、他自由散漫自然有他的道理，我们谁也改变不了谁；实际上个人有个人的造化，哪个也没必要去改变哪个。互相忍让的道理我懂，只是这个分歧的性质比较特殊，它多半会影响我们今后的人生走向。他也许凭借着他的聪明才智真的会过的很好，但是我没有办法接受跟一个毫无进取心的人生活在一起。我本身对他心存失望，正好隔得远、不联络不沟通慢慢做个铺垫，让感情慢慢变淡，然后顺理成章的结束，多好。”
魏鹏程默了一会儿说：“你要想好。”
方洁说：“谈不上‘想好’不‘想好’，到了这一步，还能咋样，顺其自然。其实问题早就有，只是之前表现的并不像现在这样明显，我还可以忍住；或者，潜意识里我以为他经过了高考的小小失败就会慢慢长醒，所以也没当回事。没想到，真是事与愿违。不过这也不算是坏事，先这样吧。如果心中已经觉得没有了希望，就会有意识的早早准备、按照没有希望的方式适应生活，最终走到那一步的时候，也不至于太过心痛。”
魏鹏程说：“你太冷静了一些。”
方洁撇了撇嘴：“我总不至于在你面前大吵大闹或者痛哭流涕吧？太掉价了些。而且，这个事情，又不是突然冒出来的，牵牵扯扯有一两个月了吧、一直都有些烦闷和焦心，最伤心失望的时候都已经过了。想通了，不合适就分，反而对自己是种解脱。”
魏鹏程说：“也是哈，如果根本不是一路人，非要绑在一起也没啥意思哈，在不合适的人身上浪费感情和时间，还不如恢复单身自由自在。我们才好大点？要眼界没眼界、要阅历没阅历，说是大学生了好了不起哦？还不是啥子都不懂的屁娃娃。以后的路还很长、遇见的人会很多，诱惑和机会也多，再咋个也要找个志同道合的。你娃儿这个性格，不是啥子困难事。”
方洁“哧”了一声，转而笑嘻嘻的说：“你不觉得困难，我倒觉得有点困难哟。我一直觉得我可能是个很花心的人。相比心思多的女生，我更喜欢跟男娃儿耍，从托儿所开始到小学到初中到高中身边就不缺耍得好的男生朋友，他们的心思我懒得管，但是我好像总是见一个‘爱’一个，各个关系都好、各个都很喜欢的，哥哥拜了一大堆、连弟弟我都收了两个呢，有意思吧！”她笑着往后仰：“要是一直这样没心没肺，啷个办？所以我还是找一大堆男生朋友来厮混比较好，不适合找男朋友——说不定啥时候就移情别恋了呢，哈哈。”
“不过跟陈旭这一段，我一直都觉得有些神奇。原本都是嘻嘻哈哈的好朋友，一点迹象都没有他突然表白，我虽然挺震惊、却好像挣扎都没挣扎就接受了，现在都还没搞明白当时是咋想的，意志咋个那么不坚定喃？还被另外一个男同学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提到陈旭，方洁微微端正了下表情，略略有些落寞。然而，脑海里不由分说的冒出她坐在课桌上傻乎乎的看着那位同学撩起袖子、在面前走来走去、义愤填膺的数落她跟陈旭早恋的情境，她眨巴眨巴眼睛，不禁莞尔：“不过，马上就要结束了，也没必要绞尽脑汁去想明白了。”
于是，方洁开始尝试着去过内心不再留恋陈旭的生活，宿舍、食堂、教室三点一线、偶尔加上合唱团训练的四点一线其实也挺不错，反正在她觉得寂寞、想叽叽呱呱说话的时候，身边总有朋友陪着；而她想静悄悄的待着谁也不理时，只要自己找个谁也不认识的教室学习、又或者独自在校园瞎逛也就可以了。
校学生会女生部要搞个“校园风采大赛”，在方洁眼中一向低调的卫萧涵居然也报了名。他自己要参加就参加吧，却在合唱团训练的时候劝说方洁跟他一起，因为这次比赛的重头是男女选手搭档的项目。卫萧涵平时对她很好，方洁不好直接拒绝，只是扭扭捏捏着不肯。抛开是否自信、连续参加两个校级活动是否太高调的因素不说，歌手大赛的经历已经告诉她，这些事情哪有她想的那样省心又easy？服装、道具、排练什么的会耗费她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况且已近年底，距离期末也不远了，她实在不想再分心了。
大方洁依旧兴致颇高的力挺她去，方洁倒是反问她：“你干嘛不去，你们两个一个系的，又很熟，搭档起来不是挺好么？之前歌手大赛你就哭着喊着要我去，这回你又是，你的歌不也唱的很好吗？干嘛每次都让我去？”
大方洁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方洁不依不饶的盯着她，非逼着她说出个所以然来。大方洁扬了扬手，居然沉了脸，方洁噘了噘嘴，扭过头去不想理她。最后，大方洁叹了口气说：“你以为所有的人都跟你一样那么率性和勇敢啊？唱得好不好是一回事、敢不敢唱是另外一回事。同是方洁，你能在主干道上旁若无人的歌唱，对别人异样的眼光熟视无睹，而我却只有羡慕倾听的份儿。我，只能埋在人堆里，永远没有胆量在追光下秀自己。”
“我没有你想象的那样勇敢，我也一样会害怕呀？可是如果我真心的想，我就不愿意让害怕来阻挠我；只要决定做，我就努力要求自己一往无前、无所畏惧。做不做其实只是一瞬间的事，只需往前多走一步，你就会发现很多事情并没有那样了不起，而且勇气自然而然就来了。”
“所以这就是我跟你的差距，你总是想着往前多走一步，但是我总是止步于决定之前。”大方洁轻轻抚摸小方洁的头：“妹妹，道理说起来人人都懂，但是很多事情却正是因为性格使然、或者说积习难改变得十分困难，尽管我也觉得有必要像你那样想做就去做。”
方洁抿着嘴唇沉默了。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是勇敢的、甚至勇敢过了头变得有些冲动鲁莽，这对于她来说这是一件多么容易做到的事啊；可是她真的没想到，这样容易的事搁在别人身上，却可能会是那样的困难，他们连让自己变得勇敢的勇气都没有。
卫萧涵笑呵呵的看着若有所思的方洁：“咋样？方洁小妹妹，跟我一起吧？在你孜孜不倦、穷追猛打、赤果果（□□裸）的挖出大方洁姐姐内心不愿示人的小秘密以后，是不是应该给予已经鲜血淋漓的被害者一点点回报、安慰和希望呢？”
“哎~哎~哎~，”大方洁一边笑一边指着卫萧涵：“瞧你说的，什么献血淋漓的被害者，至于么。”
“好嘛，我参加。”方洁咬着牙笑：“当然，你可不要自作多情的认为你卫萧涵有好大面子哟。我不为陪你、更不为安慰大方洁，只因为我突然很想了。”
“哎呀你这个好牙尖的妹妹，太不给面子了。这哈子不单是大方洁鲜血淋漓，连我也鲜血淋漓了，我的心好痛哦。”
“我呸哦…你娃简直太肉麻了。”方洁笑嘻嘻的如是说。
这次“校园风采大赛”赛制分成四个环节，分别是个人才艺展示、知识竞赛、搭档竞技游戏、搭档命题小品。卫萧涵拖着方洁到女生部去抽签和小品命题，两个人嘻嘻哈哈的在走廊上说话，一个矮胖矮胖的、看起来比起筋的萝卜还成熟的男生拦住卫萧涵说：“你丫的行啊，卫萧涵，这么快就把这个可爱的小小百灵搞到手了。”
瞅着方洁带着戏谑的、毫不掩饰的上下打量他，男生颇有些玩味的说：“你不怕我？你不怕你用这样□□裸的眼光看我会让我有想法？”
方洁笑嘻嘻的说：“我为什么要怕你？你有想法干我什么事？”
卫萧涵把方洁往身后一拉：“你得了，这臭丫头是我的小老乡，合唱团里早就认识了。她厉害的很呢，你那套对付其他女孩酸、甜、苦、辣、腥、荤的路子可别用在她身上，不顶用。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请动她跟我搭档风采大赛的。”他转过头去对方洁说：“认识一下吧。这是校学生会主席，赫赫有名的XXX同学。”
主席冲方洁笑了笑，问她：“这回比赛个人才艺部分准备唱什么歌啊？”
“这次不唱歌啊，准备演讲。”
“演讲？！”
卫萧涵满脸惊愕的看着她，那个样子不是大吃了一惊，而是两斤、三斤、好多好多斤。
“你以前演讲过嘛？”
方洁歪着头看着卫萧涵，吊儿郎当的说：“我演过、讲过，但是从来没有演讲过！”
“那你还要演讲？”
“总是嚼已经嚼过的饭、走已经走过的路有啥意思？没有尝试过，怎么知道自己是不是具备这方面的潜能？不从头开始，怎么寻求突破、有所进步？”方洁俏皮的眨了眨眼睛：“你说是不是喃？”
卫萧涵依旧是满脸的不可置信，主席倒是笑着点点头：“看来是挺厉害的，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儿。”
方洁本就带着好玩的心态来参加这次比赛，所以出场的次序好与坏都无所谓，只不过他们的命题小品居然抽到了“罗密欧和茱莉叶的现代故事”，这令她很是抓狂。
“有我这样的茱莉叶吗？”她眼珠子“骨碌”一转，笑嘻嘻的说：“干脆我们来个反串，你扮演茱莉叶，我来当罗密欧吧，有着健硕身材的茱莉叶蛮横不讲理的倒追娇滴滴的罗密欧，肯定能轰动全场。”
卫萧涵朝着嬉皮笑脸的方洁一巴掌就扇了过去：“反串个头，你也就这点‘三俗’思想。”他想了想说：“你不要管，一心一意的准备你那个所谓的演讲。我来写剧本，两天之后我打电话给你排练。喊你秀歌艺你不干，非要搞啥子演讲，我倒要看看你这个演讲能演讲成啥样。”
关于演讲，方洁早就想好了。甄娟有一份十分出色的关于国家富强、民族振兴的文章，曾经在面向媒体观摩的班会上被另外一位女同学演讲过，后来在全校星期一的朝会上也被采用，反响特别好、特别振奋人心，成都两份销售量最大的报纸全文刊载。她准备问甄娟借来用用，于是提前给甄娟去了个电话，星期六一大早就按到清华去了。
甄娟见到方洁第一句话就是：“一篇稿子炒陈饭炒三遍，你不恶心，我都恶心坏了。我重新给你写一个不行啊？非要用这个。”
这种心情方洁很能理解，歌手大赛的时候唱《快乐老家》次数太多太多，到最后比赛再唱简直都要吐了，很厌烦很厌烦。她嘻嘻一笑：“这有啥关系，反正你又听不到。不过，我谢谢你这么信任我，愿意授权给我演讲你的这篇巨作。说实话，我还真没啥子底，以前从来没搞过演讲，要是把你这么好个稿子演砸了，就太对不起你和它了。”
甄娟笑着摇摇头：“你太抬举我了。要是真砸了就砸了呗，你以为钢铁是一炼就能炼成功的啊？这次砸了，下次再来过就是。”
卫萧涵约方洁排练的时间是星期六晚上的九点。方洁提早下了自习、按照卫萧涵给的地址找到了排练的地方——X教学楼的X房间，可是明明大门紧闭，敲了敲门也没人搭理。方洁在昏暗的走廊里晃来晃去，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卫萧涵的踪影。说好了这个时间这个地方，也许卫萧涵被什么事情耽搁了吧，方洁又不敢乱走。她晃得累了，看见房门旁边正好有个暖气包，索性把书包放在地上坐在上面，靠着热烘烘的暖气包回想着她的演讲稿。
似乎有人走了过来对她说“这个瓜娃娃，在这睡，也不怕感冒”，然后她被一阵摇晃晃得七荤八素。方洁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依稀看见是卫萧涵蹲在她面前跟她说话。她抬起手看了看表，哇，居然差十五分钟十点。她立刻像被点了火药一般大声说：“你迟到了这么久，太过分了。”
卫萧涵连忙捂着耳朵站了起来：“你咋个突然这么大声，我的耳朵呀。”
方洁笑嘻嘻的瞧着他：“你活该。居然迟到这么久，让我一个人瓜兮兮的在这里干等。”
“今天上机嘛，我以为九点钟就能搞完的嘛。结果那个极品男老师看我搞得又快又好，不晓得是不是心里不平衡还是咋咧，紧到问我是咋想的，紧到问紧到问，就是不让我走。狗的，老子最后都想打他了。哎呀，对不起嘛。”
方洁“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卫萧涵见她并不生气，便作势过来拉她：“来，妹儿，我们起来了，马上就能给你看我的成果了。保准你喜欢。”
方洁将双手放在卫萧涵的手里，他的手掌很大很暖。卫萧涵微笑着握着她的手，只将她轻轻一櫈，方洁便站了起来。她拎起地上的书包拍了拍，跟着卫萧涵走进了身边的那间房间。
原来这是他们院学生会的办公室，估计是卫萧涵借来的。里面的陈设简简单单没什么特别，只是在书柜的旁边放着一把木吉他。卫萧涵瞧着方洁一进门就盯着这把吉他看，笑着跟她说：“这是我的，你想耍就拿起来耍吧。”
方洁又惊又喜的问：“这是你的？你会弹吉他？”
卫萧涵点点头：“没学多久，就大一开始学的。练得少，只会一二。”
“那也不错了。你弹一首歌让我听一哈嘛。”
卫萧涵想了想，拿起吉他坐在方洁对面的凳子上：“弹得不好你不准笑我。”
方洁屏着笑说：“我肯定不笑你。”
方洁不懂弹吉他，但是她看来，卫萧涵的吉他应该不只是只会一二那么简单。印象中，好像一边唱歌、一边“咣咣咣”、或者“蹭蹭蹭”的、大手从第一根弦到最后一根弦来回的挥动就叫做弹吉他，怪不得人家说弹吉他跟弹棉花似的。卫萧涵肯定不是那样弹的，他的两只手在琴弦上轻快的按压弹拨、上下翻飞，悠扬、淡淡的旋律在指尖缓缓淌出，过了一会儿他开口唱到：
青春的花开花谢让我疲惫却不后悔
四季的雨飞雪飞让我心醉却不堪憔悴
……
方洁没听过这首歌，而且她一向也不太喜欢校园民谣，但是这首曲子的旋律却如同一汪清澈见底的泉水萦绕过她的心里，淡淡的忧伤令她安静得有些恍然，以至于卫萧涵手中的动作已经停止了，方洁还定定的盯着他吉他上的那些弦。
异样的静谧让方洁猛的回过神来，她迅速恢复了那副笑嘻嘻的模样：“这么快就唱完啦？好听~弹得也好，我看你不只会一二，应该三四五六七□□十十一十二都会。”
卫萧涵笑着指着她没说话。他从凳子上站起来，小心翼翼的把吉他靠在凳子边，从书包里翻出一个作业簿：“你先看看我写的剧本。”
看着他写的剧本，方洁只能用瞪得大大的眼睛和“o”得圆圆的嘴来充分表达对卫萧涵的崇拜。第一，卫萧涵的字真是太漂亮了，她小时候跟着学书法的老师的字都不如他的；第二，他编了一个超级搞笑的“罗密欧和茱莉叶的现代故事”的剧情，然后对白几乎一半以上都用歌词的方式呈现了出来。
“你准备让我唱歌剧？”
卫萧涵瞧着她放射出异样光彩的眼睛说：“是啊。不让你唱歌，简直可惜了。”
方洁斜睨了他一眼，看着剧本笑着狠狠的咬了咬嘴唇说：“好，我奉陪。”
卫萧涵喜欢校园民谣，他的台词几乎都是清新淡雅的民谣风，比如《同桌的你》、《灰姑娘》。他安排给方洁的歌都是很经典厚重的流行曲目、而且特别偏滚石旗下的，像《生生世世》、《问》、《流光飞舞》之类的。方洁问他，“你怎么知道我欣赏不来校园民谣”，卫萧涵弹了她一个爆栗：“一看就知道。我还知道你偏爱沧桑味很重的悲情歌曲，小女娃子家家的。”
啊！一看就知道？两个知道都说对了！莫非你是我肚子里的虫虫？
卫萧涵第二次弹方洁的额头，是方洁一本正经对他唱《灰姑娘》发问，他笑得前仰后合之际，还是忍不住欺负了下这个可爱的姑娘。
“卫萧涵，有句歌词写的好奇怪哦，而且你好像没唱对，唱成川普了，平翘舌不分。”
他问：“哪一句？”
“你并不美丽，可是你可爱自己。”方洁唱了一遍，问：“你可爱自己？放在这啥意思？你唱成爱zhi己了，‘自己’的‘自’不是翘舌是平舌音。”
卫萧涵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那架势惊天地泣鬼神、又是拍桌子又是打板凳的，方洁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
“我的方小妹嘞，”他上气不接下气的说：“这句歌词简直太适合你了，你真的是太‘可爱自己’了。你光听我唱、肯定都没认真看我的台词吧。龟儿嘞狗东西，这句歌词是‘你可爱至极’，不是‘你可爱自己’。还正儿八经的来纠正我的发音。”
方洁捂着被卫萧涵弹得十分痛的额头，听明白了原委，自己也按捺不出“哧哧哧”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