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新生(1)(1 / 1)
方洁从北京西站出来、准备去P大报道的时候,没有找到录取通知书上说的在火车站外迎接新生的P大大巴。她跟爸爸拖着巨大笨重的行李、找到通知书上说的387路公交车已是汗如雨下。临出发前,家里的亲朋好友都说,盆地这边虽然热,但是只要火车翻过了秦岭,温度就会降下来,冷得很,于是她跟爸爸两个人压根没带夏天的衣服,长衣长裤就杀到北京。可惜,翻过秦岭并没让他们感觉清凉好个秋,北京9月的天气更是比家里还热,两个人顿时傻了眼。方洁想,怎么会就这样大喇喇的信了跟他们一样从没出过川的亲朋的说辞、而没有认真去研究研究天气预报?
方洁很喜欢387这种前后两节、中间由可以活动的黑布连起来的公交车。车身超长,但是非常灵活,在方洁印象中,只是在80年代末90年代初的黑白影片里面见过,这回,可算是亲眼见到了;售票员满是京腔、把字咬在嘴里有些含糊不清的发音,也让方洁觉得既郁闷又好笑。更让方洁觉得意外是,对于超过一定规格大小的行李,公交车明码实价是按照正常票价收费的,因为行李也占地了,这个跟成都不一样。方洁抱着她的书包仔细分析了一下,认为这种收费比较合理,能够在一定程度上缓解当下很多城市公交车司机拒载拎着大包小包东西的乘客的问题,乘客心理也平衡,不管是有行李的还是没行李的。
387开的很快,很快就到达了P大所在的那一站。方洁和爸爸好不容易找到了学校的西门。按照流程,报道新生必须到学校邮局确认学费是否已到达学校的指定账户,然后再登记、领宿舍钥匙、办理其他各种各样的入学手续。恰好,邮局就在西门旁边,而且学校还特地在这里准备了休息喝水的地方,好几个老师模样的人热情的迎接他们,帮他们卸背包、拖行李,把他们按在凳子上坐下、给他们倒水喝,甚至还问了方洁的名字等信息,帮他们在邮局的回款名单里找她,这让辛苦一路的父女俩长舒一口气,也让方洁登时对这个学校好感倍增。
方洁与爸爸商量,新环境找地方摸不着北,不能两个人都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转,等确认好学费到账,她一个人先去把入住宿舍的流程摸清楚,然后两人一起去宿舍,爸爸在寝室解放行李箱子,她自己再去办其他的手续。
校园里人并不算特别多,可能是因为这会儿是报道的第一天上午。校园广播里一遍又一遍的播放着对新生的欢迎词、期间穿插着一遍又一遍的《相约九八》。方洁兴奋又新奇的走在宽宽的主干道上,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四周的景致——方正敦实的教学楼、简约大气的主楼广场、色彩斑斓的小花园、高大挺拔的杨树,还有,那一张张迎着金色阳光青春蓬勃的面庞。
她那样的一份轻快愉悦,却在查宿舍号领钥匙的地方、被主办师兄的义正言辞给吓跑了。
“方洁?你不是已经登记过、领过钥匙了吗?女生宿舍楼102房间。”
“领过了?”方洁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没有啊,我刚刚才到学校呢。”
“也?不是吧,我印象很深的,因为方洁来的很早,大概7点多吧,是从我这里领钥匙的第一个新生。难道不是你么?”
方洁咬着嘴唇摇摇头。
师兄翻了几页名册,“啊,在这里”,他抬起头指着名册上的一个名字言之凿凿的说:“你看,这不是‘方洁’么,一系的,学号26号对吧?”
方洁目瞪口呆的点点头,她确实是一系的,学号确实也是26号;更加令她惊恐的是,名字的后面居然确确实实有手写的签名,证明确确实实已经登记领过宿舍钥匙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她明明就没有领过嘛!她顿时着急起来。
“我真的没领过呀。早上7点多,我还没下火车呢。”她手忙脚乱的开始翻找她的录取通知书、火车票、学费到账回执等乱七八糟的凭证。
这才搞笑呢,真是出师不利,这得引出多少麻烦事儿来?爸爸还在邮局旁边眼巴巴的等着呢,万一因此没地方住、或者学校搞错了,最后不给她入学,该咋办?她愈发心急火燎、就愈胡思乱想起来。
师兄在一旁只是无语的看着六神无主、东翻西翻的她,既没有给出任何建设性的意见、也没有流露出任何关切的神情。本以为对方是可以求助的对象,看样子是自己太幼稚,这让方洁有些懊恼。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意识到确实没有稻草可抓,她反倒逐渐冷静了下来——只能靠自己了。她紧紧的咬着嘴唇、蹙着眉头,开始逐个名字逐个名字的翻找花名册。她强迫自己坚信,一定能够找到蹊跷的所在。
果然,就在这个签字“方洁”名字的后面两页,她发现了第二个“方洁”的名字,后面没有人签名。
方洁,女,身份证号码XXX,四川成都,一系,26号,XX号楼103室
她重新翻到了前两页的“方洁”:
方洁,女,身份证号码XXX,广西桂林,一系,26号,XX号楼102室
她如释重负长舒了一口气,但是抑郁的情绪明显大过高兴。原来有两个方洁,自己怎么都没想到,一开始也没认真看花名册,被人忽悠得真是吓个半死。她骂人的心都有了。
她不声不响的用指甲在应该是自己名字的那一排字底下用力的画了一条线,拿给旁边的师兄看,无奈的笑了笑说:“我在这。我是四川成都的方洁。要不要看我的身份证?”
师兄稍微比对了她的身份证号码,波澜不惊的说:“哦,原来有两个方洁啊。这也挺巧的,学号都一样,寝室就是隔壁,怪不得容易搞错。那你赶紧登记签字吧。”
方洁依旧咬着嘴,只瞟了他一眼,没有额外搭腔。她没有来得及去细究心里有些怪怪的感觉,签完字领了钥匙就赶紧走。
后面的入学手续办得相对顺利,不过等到办完也临近中午了。方洁满头大汗的冲回宿舍,爸爸正跪在靠进门口的上铺帮她整理床铺,而其他的行李都已经收拾好了。她的下铺是一个圆脸白皮肤的短发女孩,眼睛大大的、剪了个齐刘海,看起来像个布娃娃,很是可爱,显然来得比她要早,已经安顿下来跟妈妈聊天了;斜对面的上铺,也有一位父亲在给女儿铺床,这个女孩儿身材高挑,皮肤也很白,马尾束的一丝不乱,正在给她爸爸的手机充电——这是方洁第一次在电视以外看到真手机,免不了多看了几眼。女孩注意到方洁在看她,对她笑了笑,原本挺大的眼睛变得弯弯的,方洁也笑了;还有一位母亲,也正在另一个下铺收拾行李,只不过她家姑娘好像不在,多半是办入学手续去了吧。
方洁不太习惯跟不认识的人主动说话,倒是爸爸整理完床铺下来的时候,跟下铺女孩的妈妈说:“以后大家都是同学了,大家可要互相照应哦。”
女孩子的妈妈也说:“就是,那么多学生高考,就你俩能住上下铺,多有缘分那。”
方洁笑了笑,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对女孩子说:“我叫方洁,是四川成都的。听阿姨的口音,你们应该是东北人吧?”
“呀,你真厉害,说对了。我叫李亚莉,是辽宁抚顺人——你体检了吗,我想下午去体检,要是你还没体检,咱一起去吧。”
“好呀,我刚办完入学手续,还没来得及体检呢…”
刚进校,就能这样快的找到一个朋友,行动可以搭个伴,自己不会显得太形单影只,实在是很美好的一件事情。
学校专门腾出了一栋楼安排新生家长住宿,楼实在很旧、外面灰色的砖墙上爬满了层层叠叠的爬山虎、木质的楼板走起来都咯吱咯吱响、八个人住一间、铁架子床都有些生锈了…但是无论如何,不需要方洁额外操心爸爸的住宿,真是解决了他们一个好大的问题。在食堂吃过中午饭,爸爸去“家长楼”休息了,方洁回到女生宿舍,这才有空仔细研究放在大门口的新生住宿安排表。
P大唯一的一栋女生楼南北走向,大一的女生几乎都以小班为一个宿舍,安排在了底楼。一系是学校最大的系,女生也最多,从宿舍楼的最南端按照班号依次往北,方洁她们宿舍是从南往北的第三个屋,就挨着宿舍楼的南边门门厅,不过这个边门平时显然是不打开的。她看见了102宿舍“方洁”的名字,下意识的咬了咬嘴,也说不出来是种什么感觉,抬脚便往宿舍里走去。
下午的体检又出了个小插曲,方洁的血压太低,医生测量了三次,收缩压和舒张压都没达到最低标准。也不知道医生是故意吓唬她还是真有其事,说如果体检不过,学校就不能收她了,她又傻了眼。如果说上午的意外是个容易纠正的差错的话,现在身体上的缺陷,怎么弥补?她以前体检,也从来没查出来过这么低的血压啊。
这下方洁是真的着急了,学校又不要她了……
她拿着体检的单子从医生的房间里走出来,惶恐的在走廊上徘徊,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抬头一望深深的走廊,委屈得眼眶都红了。这时候李亚莉和她妈妈从另外一个房间走出来,见她六神无主、欲哭无泪的样子,连忙问其原委。
方洁说:“我血压太低,医生不给过,说体检不合格,学校就不要我了…”说到后面,她居然哽咽着、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谁知道李亚莉的妈妈笑了起来:“傻姑娘,这有啥难的,我给你出个主意,保证血压立马就上来。”
“真的?”方洁似乎立刻忘记了伤心,又惊又喜的看着李亚莉的妈妈。
“你看这姑娘变脸变的,泪珠子还挂在腮帮子上。你呀,就沿着这个走廊来回跑它两圈,然后等心不跳的那么快了,再去测,保准管用。”
“真的?”
“真的,肯定好使。不过你千万要等到气喘匀了再进去,免得呼哧呼哧喘气儿,医生起疑心。”李亚莉的妈妈温柔的摸了摸方洁的头:“多大的事儿,看把你为难的。”
方洁感激的点点头,就开始在走廊里跑步。
她从走廊的这头跑到那头,又从走廊的那头跑回来。想跑得快些,却又担心脚步声重了被医生发现,不敢想象后果;跑得慢了,又害怕效果不明显。于是缩手缩脚的折腾了好几个来回后,才坐在诊室外的凳子上做深呼吸。等到她觉得自己呼吸已经平稳了,才站起来重新进到测量血压的房间里。
这算不算是作弊?方洁有些七上八下的,尤其是医生看她的时候,她觉得对方的眼神很像是要识破她的阴谋诡计似的,这令她越发紧张起来。她小心翼翼的坐在凳子上,连大气儿都不敢出,生怕医生问她怎么又来了、刚才干嘛去了之类的话。
医生确实看了她两眼,不过没说什么。这次测量的结果果然都正常了,方洁拿着体检单子出房间的时候,高兴的对候在门外的李亚莉妈妈连声道谢。这次轮到李亚莉笑话她:“刚才还蔫儿吧唧的,现在又生龙活虎了,就这么点事都能把你唬成这样,真出息。”
方洁不好意思的抱着李亚莉的胳膊笑。没出息就没出息吧,谁叫咱以前上学从没遇到过这种事儿,脑子转不过弯呢?
晚上,宿舍里就剩下了四个女孩子。一开始,大家还没什么话说,各人干各人的事,宿舍里冷冷清清的。方洁在床上有些无聊,索性躺下来听音乐得了,但是转念一想,这种感觉多奇怪啊。于是她在床上高声喊“李亚莉,你在干嘛”,然后俯下身去探头探脑的观察她的下铺。旁边正在无聊的折腾着电视遥控器的女孩转过头来对她说:“你小心掉下来。”
方洁知道,这个姑娘叫许琰,西安人,今天上午来的时候没见着的就是她,一张娃娃脸精致乖巧,小鼻子小嘴——眼睛也稍微小了些。方洁笑嘻嘻跟她说“不怕”,然后翻身下床,开始搜肠刮肚找话题。
三个人很快就熟稔了起来。这个许琰,真是没想到,刚开始闷声不响的看电视,原来话匣子一旦打开,竟然十分能侃,说话就跟炒豆豆一样又快又脆,连带哼歌、即兴打油诗都上了,又新鲜又押韵还挺逗,三下五除二就让方洁和李亚莉折服于她的强大的语言功力,连坐在上铺认真研究地图的沈卿也给她逗得抬起了头来。
沈卿对她们是恰到好处的友好,不论方洁和许琰怎么挑逗,她都不温不火的,没有过多的参与到她们的谈话中来。不过偶尔的言语中,方洁觉得她是个很有见识、很犀利、很有个性的女生。方洁不能强求周围的人都能像她或者许琰那样一旦熟悉就立马热和,不过她还是有点小小的打鼓——她最怕这样的女生了。
第二天依然是报到日,方洁和李亚莉两家人相约出去玩。李亚莉的妈妈真是个神人,来北京的次数并不多,但是似乎什么都知道,如果不是她,方洁和爸爸的行程绝对没有那么顺利、且充满着惊喜。在李亚莉妈妈的带领下,方洁第一次知道了北京的早市——P大旁边的河心公园就有一个——吃的、穿的、用的、玩的,应有尽有,而且还比学校的小卖部卖得便宜;她第一次吃到了煎饼果子、肉夹馍;她认识了375,这趟以后在她生活中与387一样重要的公交车;她平生第一次坐了地铁,是挺快,不过毫无风景可看;她也第一次十分顺利的来到了天安门广场,瞻观了在电视上看过无数遍的天安门、人民英雄纪念碑、□□纪念堂、人民大会堂;她也知道了赫赫有名的王府井原来不过就是类似春熙路的一条商业街,完全不像她想象中的那般稀奇。
对于方洁来说,作为一个过活的城市,北京与成都并没有特别明显的差别。北京真的好大,道路真的好宽,建筑都是四四方方的、给人很踏实的感觉;北京的树好少,北京的河好窄,北京的空气好干燥;北京吃饭的地方真不如成都满大街的多,味道也不如成都的好,北京的自来水那么冰凉,这么热的天水的凉意都能侵入骨髓…简单的比一比,似乎北京真的还没有成都好呢。但是,她在填志愿的时候只有一个念头:出川,去北京,只去北京。
当时陈旭一边转着笔一边很认真的问她:“第一,为什么非要出川,全国人民都向往成都的生活,你反倒执意要离开;第二,为什么是北京?既然考的不是清华和北大,那就不一定非要去北京。我去过北京,树好少、缺水、太干了,你这个从来都不用洗面奶、护肤品,一天喝那么多水都要喊口渴的人,在那儿咋个存活?”他伸出手来轻抚她白皙透亮的脸颊:“我是说真的,你的皮肤,现在就像刚煮出来拨了壳壳的鸡蛋一样,好嫩好舒服;如果去了北京,真的不晓得要变成啥子样子。”
她是怎么回答的?
第一,她想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第二,去北京,不是为了清华北大,具体为什么,说不清。就想去,可不可以?如果非要说,那就是因为,北京的名字叫北京。北京就像是一种信仰,打小,就让她迷恋和向往。
陈旭知道她的性子,简单直接、执拗倔强。他喜欢她,一直像个大人一样保护着她,他不愿意勉强她,更舍不得离开她。他沉思了片刻,说:“那我们一起去北京,你考哪里,我就考哪里。”
方洁被陈旭拖起来查高考分数的时候才早上六点多。陈旭坐在她的床边上,帮她输入了所有需要输入的信息,她睡眼惺忪接过电话,稀里糊涂的收听着听筒里十分僵硬的分数播报,每报一门,自己都迷茫得没来得及去做加法。直到最后的总分出来,她才突然清醒过来——天哪,这么高,一定是超水平发挥了。
陈旭笑着恭喜她,方洁却觉察到他眼睛里明显的落寞,她无法太高兴,心情瞬间郁闷下来,甚至都不敢问他的分数了。陈旭抬起手来揉了揉方洁毛茸茸的头发,捧着她的脸,只说了一句“你的志愿填低了,我的志愿填高了”,便不再做声。
最后,变成了方洁只身赴京。她在站台上控制不住哭成了泪人,陈旭也噙着眼泪,连正眼看着她的勇气都没有了。
陈旭没能跟方洁一同去P大,令他的父母十分遗憾。她和陈旭之间,显然应该算是早恋。对于早恋这件事,方洁的爸爸极其不能容忍,所以方洁从来就不提,即便她爸爸看出来他们两个有问题,反正方洁也打死不承认,她爸爸也奈何不了她什么。但是陈旭的父母却很早就知道他俩的事儿,高考完,方洁被陈旭领着战战兢兢的见他父母第一面的时候,他们的热情、豁达和开明立刻打消了她心中的担忧和疑虑。陈旭的妈妈拉着她的手说:“我跟你陈叔叔其实一直都盼望要个女儿,结果生了个儿子。陈旭带到家里来的那些女同学,我们都喜欢的很。”
只要方洁在陈旭家过夜,他爸爸都要方洁在晚饭时陪他小酌,然后兴致勃勃的跟她与陈旭乱七八糟的胡吹乱侃一通;陈旭妈妈在一旁手上总有事儿做,比如拿着抹布或者拖把简单打扫、或者洗小物件、插花之类的,她冷不丁的也会冒两句无厘头的话,大家都笑,气氛好极了;临睡前,她还要去陈旭妈妈跟前单独说会儿话,女人们的家长里短似乎更有意思些,有时候说得兴起,陈旭妈妈索性把陈叔叔赶到客厅沙发上,让方洁跟她一起睡;早上,陈旭妈妈来叫她起床,笑呵呵的跟她说“陈叔叔在蹲坑,过会儿再去洗漱,免得臭到你”…只不过暑假里的几次接触,方洁便同这对夫妇建立起了十分深厚的感情,倒不完全因为他们是陈旭的父母,而是她觉得,他们是真心喜欢她、对她好,她喜欢这个家里的民主、平和、充满活力的氛围。
她已经好几天没有陈旭的消息了,所有的记忆都停留在陈旭红着眼眶看向别处的情境,也不知道这个家伙现在在干什么,有没有想念她。还好,他虽然差一丁点没有考上P大,但是分数实际并不算低,依然被四川最好的一所工科大学录取了。学校里有很多用IC卡的公用电话亭,总是排着很多人。她也想给陈旭打电话,不过,她身上没有多少钱,更不想当着爸爸的面去买电话卡,所以只好忍一忍,等过一阵环境熟悉了再说吧。
还要等几天才能联系他,陈旭会不会发疯?想到这里,方洁一扫连日来的思念,反倒笑了起来,心里甜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