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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第7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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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飞雪十九岁。

正月初五梅印晨携女儿离开蛟龙帮回梅家堡,荆尘亲自送出三里之外。

过了正月十五形势骤紧,过年的喜气被从京城传出的消息一下子冲得七零八散。朱鸣远采纳御史大夫李微贤与兵部尚书卢易之策先以不敬罪削了楚王、齐王王号,将他们与眷属一同押解进京,接着下诏命各地藩王只带随从上京见驾,说是为了与各位王叔叙旧。很明显这是在试探各王,不肯去的自然就落实了自己怀有贰心。可是谁又能保证素以谦柔出名的朱鸣远真的不会借机将隐患一网打尽?毕竟当年朱临涧大杀开国元老时的情景今人犹悸。进京期限定在二月二十六,也就是说只给了一个月的时间。朝野都在密切关注燕王的动态,在所有藩王中间他是最具实力同时又是最有可能起兵的。

一月二十日,公子蓝进了燕王府,此后一直没有人见他出来过。

二月初二,燕王带了公子蓝与五十来个亲信随从出了北平奔赴京城。

二月二十三日,燕王一行抵京见驾。

这一消息传开来有人喜有人忧,大多数老百姓倒是松了一大口气。蛟龙帮当然也很快得到了消息,并就此讨论开来。林自白认为燕王审时度势应该是放弃了夺位之心,而荆尘却以为此乃权宜之计,因为燕王布局未定不得不冒险面圣。林自白对他的看法嗤之以鼻,坚信若燕王真下了决心作反不会离开军队。他这样进了京岂不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朱鸣远最忌讳的就是这个四皇叔,到时候还肯放虎归山?燕王这么决定必是准备交权以保身。虽有数人同意荆尘的观点无奈林自白不听,将蛟龙帮押在了朱鸣远这一边并把决定派人通知任诘月。

荆尘这日夜里又潜入飞雪房内,靠在床柱上略紧着眉头望着烛光出神。飞雪递给他一杯热茶轻声问道:“你为何事烦恼?”

荆尘接过茶喝了一口才道:“帮主压错了棋,日后蛟龙帮会有大麻烦。”

“我们与朝廷并无关系为何一定要卷到皇家纷争里去呢?”

“我帮近几年虽壮大了不少毕竟根基未稳,多靠的是武当派提携。可是长此以往不过是成了武当派的分舵。想当初我帮鼎盛之时和武当峨嵋也都是称兄道弟。如今各帮派人才济济,我帮单靠实力何时才能出头?若是此番压对了宝,将来有官家打底必有我帮极大好处,反之则是灭顶之灾。这种事不卷进去则罢,既要插手就是输不起的。”

飞雪又问:“你猜谁会赢?”

“我认为定是燕王。他的雄才大略天下有谁不知?要论实战经验更是远胜当今圣上。他破后狄阿吉花那一场大战先皇都赞不绝口。再加上公子蓝。”荆尘眼中放出光来,“年纪轻轻能坐到那个位置的人全天下也只有一个公子蓝罢了。”

飞雪不甚喜公子蓝,第一次见他恰逢大姐新逝,年纪又小印象不深,第二次就是那回在临德县令寿筵之上看他凉薄眼波流转之间剑杀欧阳涟威喝刘振并累得荆尘吃苦,每一次看到他总无好事。飞雪向来厌恶江湖争斗,更何况是必将闹到天下俱乱的夺位之争。然而蛟龙帮要搅这趟混水荆尘自是无法置身度外,飞雪也只好求菩萨保佑他了。

荆尘自那以后就来得少了,即便来时也是一脸疲惫。飞雪不再问他,只侍候他小睡一会儿而已。荆尘虽吩咐了属下夜里不可惊动他,但非常之时总须小心,每次四更天便要回去,飞雪自然亦不拦他。

一直到了四月初燕王一行才得以离京回北平,其中艰险荆尘也打探不到,当然传闻满天皆是――宫闱里的事向来真相不出谣言出,认真不得的。试想有几个宫人敢冒这个大险?不管怎么说世间又恢复了平静,后来飞雪才知道那是暴风雨来临前潜伏着杀机的宁静。

然而飞雪刚放下的一颗心很快又吊了起来,她发现自己葵水过期不来。飞雪屈指算算便出了一身冷汗,怎么想都怕是有了身孕。虽然为荆尘生儿育女是她心愿,但这种状况下又怎留得了小小生命?奶娘自去岁末气喘旧疾复发后便一直不见起色,年初回了老家静养。飞雪身边单剩下一个阿娇因年纪尚小倒是并未察觉。路明摆着只有一条,飞雪实在不愿告诉荆尘令他难过。可她不能出门,此事又与阿娇说不得,无奈之下只好对荆尘摊开来,表示需要打胎药。荆尘听了肩头震动一时无话,只盯住了飞雪平坦小腹注视良久才哑声道:“我要这个孩子。”

飞雪大吃一惊急道:“众目睽睽之下怎瞒得过去?”

荆尘伸出手来轻轻抚着飞雪腹部道:“我娘亲早逝,自幼与爹爹相依为命,因此最羡别人父母双全且有兄弟姐妹。后来爹爹冤死只剩下我一个人受尽冷落,更是期盼有一个家、一堆孩子承欢膝下以弥补当年不足。今生今世除了你我是不会娶别家女子的,如今你有孕正是上苍听见了我心愿。你不要着急,一切有我来安排必可保你们母子平安。”

飞雪又何尝不想留下这个孩子?她与荆尘皆是从小孤独到大,最亲的人已经不在。飞雪虽多个父亲和一个哥哥也是难得见到,纵见到也无话可说,现在听荆尘这样保证飞雪眼中热气上来便点了头。

过了半个多月飞雪忽然接到马闻翠的一封信,信中寥寥数语,只说自己在执行任务时不慎中毒,问她可不可以陪她养伤。因为已有很久未曾得到马闻翠只言片语,飞雪接到信有些吃惊。马闻翠与她虽是一起长大到底感情并不算深,不过是比其他人与她走得更近一些而已,自飞雪和林驰订婚后更是消失了很久,因此现在这封信来得着实突兀。飞雪原想等荆尘再来时听他的意见,不料次日傍晚马贵突然来访,说马闻翠已经托他把这件事呈报了林自白并已得到同意,现在只问她愿不愿意。他讲这些话的时候似不在意一双眼却不离飞雪的脸,似在窥测着什么。

飞雪不知如何做答,垂了头在心底盘算。她担心的自然是腹中胎儿。再过些时候自己怕会有反应,那时哪里瞒得了人?

马贵又道:“闻翠现虽在苏州,却因身上有伤,分堂又多是男人不方便所以在城外找了一个院落,身边只有一个当地的老妈子耳聋眼花的不过做做饭而已。”他停了一下才接着道,“你一个人在这里待着日子也难过。”

这后面的话教飞雪抬了眼。马贵原是父亲副手,跟了他也有多年,一双儿女都认父亲做了干爹,以前大姐在世时曾说过他最会投机,飞雪对他也无甚好感。当日她做了林驰的望门寡,马贵还来赞过她,此刻怎又说出这种话来。马贵见飞雪犹疑便压低了声音道:“这是闻翠按荆堂主吩咐做的。”

此话一出飞雪心中一跳,却不敢表示出来只怕有诈。她装出不解之色道:“大家都这样体谅我么。不过也请容侄女想一想。”

马贵听了便站起身来:“说得也是,那想好了还请通知我一声。”说罢就堆着笑告辞而去。

当日夜里荆尘来到飞雪处时飞雪等他一进门就将马贵与马闻翠的事提了出来。

荆尘不以为然地一笑道:“马贵邀功倒是邀得够快。”

飞雪听他直呼马贵其名心下奇怪。再怎么说马贵现在也是右使身份,与堂主平级年纪又长,荆尘倒似无半点敬意。荆尘看出飞雪想法淡然道:“马贵已经是我的人了。”

飞雪更是不安。她当然知道荆尘在帮中必然会广布羽翼,但连马贵这般等级的人居然也会被他所网罗就非同小可,这说明他在暗中已具相当实力。接下来他究竟想做什么?飞雪不敢想下去,只觉出一丝凉意化入骨髓。

荆尘见她无语知她疑心便轻轻一笑道:“你只管保重身子便好,再怎样我不会教你再受委屈。”

飞雪知道自己绝劝不了他,况且人心险恶非她应付的来,哪里有资格约束荆尘?她也就再次轻轻放开不去深想了。

因为事不宜迟,飞雪次日便遣阿娇回复了马贵说她愿意前往苏州。等到真正启程倒又过了半个月,飞雪已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因为苏州分堂是荆尘原来管辖范围,马贵又走不开,林自白便吩咐荆尘送她前往。出发那一天飞雪去向林自白辞行。

林自白对这个媳妇从未放在心上,想当初若不是林驰指名要她他是断然不会考虑到这个身无所长的女子。林驰一死林自白对她更无好感,总觉得是她妨死了爱子,倒巴不得她离得远些。今日见她来到跟前不由得又忆起林驰,心中惨然更不愿多瞧,吩咐两句便挥手打发她上路。

飞雪见帮主比年前更显老态,原先的威风去了七八成,心中虽然无愧却有些不忍,当下拜别了林自白上轿而去。除了荆尘和他两个手下就只有阿娇跟着。阿娇转过年来也快十三了,虽还脱不开稚气也生出些少女风韵。她原本是李家村的人,因为父母双亡亲戚贫寒被任奇买下给了飞雪,此番前去苏州是她第一次出远门,一脸快乐好奇全不知主子的满腔心事。

抵达苏州后一行并不进城直接去了马闻翠所在的闲碧园。那园子本是一乡绅六年前将祖上产业翻建而成,后一家迁往别处,又舍不得卖了祖业便将这园子租了出去,如今是马闻翠租来养伤。

到门口才落了轿却见马闻翠已迎了出来,俏生生立在石阶之上。多日未见,飞雪也有些想念便先朝她脸上望去,只见马闻翠比往昔清瘦了些,颇有些倦容,见了她也并无喜色。飞雪不由得心下微沉。这边荆尘已经翻身下了马,将缰绳扔给手下后走上前去向马闻翠道∶“有劳马姑娘久候了。”

马闻翠淡然一笑道∶“不敢当。倒是荆堂主路上辛苦了。”她又端详了一番飞雪才道∶“飞雪妹子气色倒是还好。”

飞雪微微红了脸一时找不出话说,只得笑了一下作罢。

马闻翠在前面带着众人进了园,沿着碎石子铺就的小径穿花扶柳地走到一处月洞门前面。门上两个瘦金体的大字“听澜”。进去就是一个自成一体的别院,小小三四间厢房打扫得窗明几净。

马闻翠向飞雪道∶“这里清静,我已吩咐过不准人过来打扰,你安心住着吧。”她又指着早等在院里的两个年轻女子道,“这两个是我手下,我让她们过来照应你,有什么缺的尽管叫她们来告诉我。”

荆尘先谢道∶“真是麻烦马姑娘了。”

飞雪见这里清幽也是欢喜,向马闻翠道∶“让姐姐费心了。”

马闻翠看她双目晶莹诚心道谢眼中复杂之色一闪而过,道声“举手之劳”便转过头去看手下运行李进来。

当夜荆尘与飞雪同榻而眠,这也是第一次荆尘不必趁夜色离开,但是次日上午荆尘就必须启程赶回临德。飞雪心中依依不舍,知道日后怕是难得见他一面,一直送到大门口怅然注视他身影渐化在浓浓□□里。

因马闻翠以毒伤为托辞,便几乎不回苏州分堂,只在闲碧园待着。马闻翠告诉飞雪她中毒是真,不过早已好了有多日。虽然堂中事务不断有人来报告请示,马闻翠也还是有半日无事。飞雪只待在别院中看书习字,累了就赏赏花,指点阿娇绣花。到了苏州后飞雪便将自己有孕一事告诉了阿娇。阿娇一直伏侍飞雪早对这个温柔多病的主子有了感情,听了虽难免大吃一惊也知道事关主子性命名节,当下发誓绝不透露只言片语。

随着暑气渐浓飞雪的肚子也突了起来,且害喜害得厉害,一日总要吐个五六次。这一日飞雪见院中花开得娇艳蹲在太阳底下多瞧了一会儿,站起来时因为动作猛了竟一头栽倒,虽有阿娇及时扶住也吓了众人一跳。

马闻翠调过来的两个女子一个叫杜眉一个叫于袅,过来搀了飞雪进屋。于袅立刻通报了马闻翠,请了大夫来看视。那大夫姓陈名步天,原是京城里的名医,因祖籍苏州在五月初回来养老。马闻翠听说他医术极好,早些时日便亲自上门拜访,看他为人严谨话少,又想他多年不在苏州无泄密之忧便许了他不少好处,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陈步天切了脉开了一剂安胎消暑的药叫杜眉去药铺抓药。飞雪此时已醒转过来,由阿娇擦着额头上的汗懒懒地躺着。马闻翠急问∶“要不要紧?”

陈步天慢吞吞收拾着包袱回答∶“没什么要紧。只是夫人体虚少不得好好调理一番,否则产后恐怕元气伤得太厉害。”

“那还烦请先生日后多来诊视。”

“好说好说。等这次的药吃完了老夫再来。”

马闻翠遣于袅等人送了陈步天出去,自己坐在床头呆呆看着飞雪不语。

飞雪微笑道∶“不妨事的,姐姐莫急。”

马闻翠听她娇喘微微便皱眉道∶“你身体怎么还是和小时候一般柔弱?”她这样说着想起幼时情景一时间竟自出了神,神色也柔和下来。

飞雪也明白她在想什么,她伸出柔荑握住马闻翠的手道∶“我自小就是这样,那时候还有姐姐陪着,后来姐姐忙了,再难得见上一面。”

马闻翠注视着飞雪的眼睛道∶“你虽然身子弱却是个玻璃般玲珑的人儿,什么事情不明白呢?也就是因为这个你防人防得也紧。不是我抱怨,你何尝把我看作过姐妹?”

飞雪一呆不由得凄然一笑∶“姐姐也是知道的,家里我最不得宠,人人嫌着我吃白饭,爹爹又认了你做干女儿。你想我在旁边看着爹爹指点你武功是个什么心情?自己身子差怨不得别人,可要我开心就难了。姐姐的确是对我好的,但是我最想要的却是爹爹多看我一眼哪。”

马闻翠第一次听飞雪直言相告,才知道当初自己的存在伤飞雪如此之深。她原虽知道飞雪不讨任奇欢心,总想着他们毕竟是父女,任奇待她岂能超过待飞雪,因此从未体谅过飞雪的心情。现在一一想来倒觉得对不起飞雪了。马闻翠诚心道∶“你知道我一向顾不到细处,至今还在恼你为何一个人忍过来,倒像是信不过我。当初你突然与林驰传出婚讯,我还是从别处得知,自问与你这多年情谊竟不得你只言片语又如何能不恼?”

飞雪细声道∶“可姐姐气是气还是念我们姐妹一场为我担上了风险。”

两人相视一笑这才将往日疙瘩解开了。马闻翠道∶“荆尘告诉我你怀上他孩子的时候我还真是吓了一跳,想你这么个小心谨慎胆子又只有针尖般大的人怎会做到这般地步?倒好叫我担忧了半天。”

“我喜欢他所以就是要我性命也在所不惜。”飞雪说得极坚定,因为声音很软反而惊心。

马闻翠叹口气道∶“你偏偏喜欢上了他,以后有得你吃苦。他岂是肯安于堂主之位的人。”

飞雪扭头望向窗外杨柳枝之间闪烁的点点金光低声道∶“我遇到的是他,哪里还有选择的余地?他要翻江搅海我也只好跟着他去。我这一生也就这一个人了。”

马闻翠早听得呆了,翻手握紧了飞雪冰凉手指半晌才道∶“你就是太痴心,偏又生在江湖人家,否则嫁个读书人夫唱妇随倒也快活。”

飞雪微笑∶“每家有每家的烦恼,我便是投胎在别人家未必就有好出路。姐姐有担当有作为难道就快乐了么?”

此话一出马闻翠沉默下来,一双凤目看着飞雪心思似已飞到别处。

飞雪只是猜她心上有人,见她神色似有些凄楚不由得惊疑起来,却想不出她喜欢上了谁。飞雪接触的人极少,但想马闻翠四处奔波那人不一定是本帮的,实在无从猜起,又知马闻翠是个直肠子的人,她若不说想必有难隐之处,便不再说下去。这时阿娇进来,马闻翠叮嘱了飞雪两句就离开了。

以后那陈步天果然时不时就来看看飞雪。飞雪见他为人谦和毫无半点架子倒有点奇怪。他既是在京城行医又有一手好医术,回到苏州更是从知府到县令无不将他奉为上宾。这样一个人为何肯为她一个小女子出力至此?飞雪不信荆尘势力大到这个地步,也不信陈步天真的贪图那点好处。陈步天只说是与她投缘,飞雪又看不出他有什么坏心也就按下不想了。

荆尘那里每月总会遣人带信来,无非是嘱咐她小心身体。荆尘向来话少,信上也不过寥寥数语,但关切之情毕现飞雪已经很满足。她看一封烧一封,只管默默将每一个字记在心底,于夜半细细念来。

盛夏一至天下形势又紧。燕王突然以清君侧为名兵分三路向京城进发,中路有燕王亲自带队,东路是手下大将郎必廉,西路为公子蓝所荐程风眠。皇上派驻守河南的大将军张禄发三万大军兵至河北境界,又令兵部侍郎孙思炎率四万大军过长江阻击。与此同时鲁王宁王也随燕王起兵和朝廷的兵马开了战。

林自白不听荆尘苦劝反令任诘月赴纪云起处听候他的差遣。原本想亲自来守候飞雪分娩的荆尘□□无术写了信来道歉,飞雪虽然失望也体谅他难处,每日不间断地喝下陈步天开的汤药,只盼着能顺利生下这个孩子。陈步天时常来探访她,有时只是和她聊聊天而已。飞雪对他一直很是好奇,一日与他下棋时趁身边无人忍不住问起来∶“陈先生究竟为何从京师回来?我听闻翠姐姐说过先生在此已无亲人了。”

陈步天拈了颗白棋盯着棋盘半日才道∶“夫人认为呢?”

他终于选妥位置将棋子小心翼翼地放下,又揣摩再三这才抬了眼笑眯眯地望向飞雪。

飞雪轻笑道∶“我知道什么?”

“夫人过谦了。对老夫身份有所怀疑的怕只有夫人一人而已。不是老夫不肯直言相告,而是尚未到可以说的时候。老夫与夫人有相识的缘分却无相知的缘分。”

飞雪深深看了陈步天一眼道∶“先生既然有难言之隐我也就不问了。”

她突然下了一颗黑子满面笑容地道∶“先生输了。”

陈步天看看大势已去丢下手中棋子苦笑道∶“夫人又赢了。”

飞雪微微地笑了一笑。是了,她从小一个人在屋里枯坐的时候常常摆了棋盘来拆解,逼着自己专心致志。大姐曾夸过她的,说她用起心来绝不会输给别人,她要不是不适合习武只怕成就不在自己之下。飞雪听了曾经怅然良久,为自己的无能为力。可是后来大姐一死她才明白武功好坏原不是什么大事。

刚入了腊月飞雪就临盆了。因为尚未足月又为着怕走漏消息不能请产婆,陈步天亲自来督着马闻翠接生。那天飞雪下午开始阵痛,直挣扎到次日五更天才产下一个男婴。孩子由杜眉抱去清洗,马闻翠一边擦拭着飞雪额头冷汗一边催于袅煮红糖水来给飞雪喝。

飞雪浑身无力地半躺半靠地倚在枕上脸色雪白如纸,连动一动手指的气力都丧失了。阿娇担心地守在床边问陈步天∶“小姐脸色很差呢,没有关系么?”

“夫人是身体太虚弱了些。不过幸好一直补着很快便会复原的。”

听陈步天这样说阿娇才放下心来,笑嘻嘻地道∶“我记得小时候隔壁李家大嫂生狗娃好像也是大呼小叫的,不过好像没有小姐这么辛苦。”

飞雪听了心中一动∶“李家大嫂是谁?”

“哦,是李家村李宝的老婆,年纪很轻就守了寡,只有一个独子狗娃。我到小姐这里来的时候狗娃才一点点大,去年底李家嫂子老毛病犯了,狗娃深更半夜的去抓药,在路上不知被哪个狠心的一刀杀了。那么小一个孩子也有人下得了手!李家嫂子哭了半个多月也跟着去了。真是可怜。我咒那个人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飞雪脑子里轰的一声,冷汗重又冒出来嘴唇发干心里发苦,眼前所有都模糊了起来,她仿佛又回到那个冰冷的夜里,在亮的不似月光的月光下看那孩子生气勃勃的眼睛听他姐姐姐姐地唤着,然后是荆尘的手带来的浓重黑暗和空气中静静弥漫开来的血腥味道。飞雪晕了过去。

飞雪是在婴儿的哭泣声中醒来的,她过了很久才明白那是她的孩子。然后飞雪听见陈步天低声吩咐于袅去熬药,看到阿娇忧心地立在床头望着她。见到她醒来,阿娇立刻扭头喊起来∶“先生,我家小姐醒了!”

陈步天走过来微笑着道∶“夫人身体尚弱不要太动心思为好。”

飞雪心中极苦却不能说出口,撑不住竟流下泪来。

陈步天见她神色凄凉不由动容,略想一想回头把留在屋里的阿娇也打发到隔壁去看孩子,自己在椅子上坐下来轻声道∶“夫人是为那个叫狗娃的孩子不安么?”

飞雪脸色顿变。他既然用不安这个词显然是知道事情由来的了。陈步天连忙又道∶“夫人莫急,老夫是看夫人心神不宁只好说穿。夫人不用去猜老夫是如何得知的,只要记住老夫绝无害于夫人即可。当时荆堂主所为与夫人无关,实在是情势所逼。想那孩子不知厉害,一旦说出去荆堂主与夫人难逃一死。”

“可孩子何其无辜,我们为求自保却断送了他性命。”

“夫人心善所以不忍。但夫人当初跟了荆堂主就应该明白他是什么样的人。荆堂主对夫人一片真心,绝不肯伤害夫人,可是他要的不止一个天伦之乐。像他那般有大愿之人做事免不了手毒一些,这夫人怕也是明白的。夫人本来就气血有亏,若是似这般总是自责怕难有好转。夫人若下定了决心跟着荆堂主就请从此后捂住耳目不要再为难自己,但若夫人忍不得,老夫倒要劝夫人早日离开。”

“离开?我能去哪里?”

“只要夫人有这个心,老夫保夫人从此后有一个安身之地。”

飞雪听了这话心中突然浮起一个人的身影来∶“先生可是公子蓝手下?”她揣摩着自己能认识几个人?这些人中又有谁是将荆尘甚至蛟龙帮全不放在眼中且肯如此相助的?思来想去也就只有公子蓝许是看在大姐情分上来照顾她。

陈步天愣了一下眼中显出笑意来∶“夫人说笑了,老夫一个小小郎中哪里高攀得上蓝公子呢?”

飞雪知他必不肯说实话也不再提,只轻轻叹口气道∶“这世上知心难求我是下定决心跟他了,以后就照先生说的做便是。”

陈步天看看飞雪一脸倦色觉得不忍,想说什么到了嘴边终于又硬生生咬住,低叹一声轻轻退了出去。飞雪听着房门闭合的声音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觉得好像又有一个人退出了她的生命。事实上,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陈步天。就在十天后马闻翠告诉她陈步天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住过的地方也早就卖了出去。飞雪听了怅然了半日,心里明白他是功成身退了。又过两日,在一个晚上,荆尘忽然来访,将飞雪屋中的烛影踏得如碎花遍地。

那一年飞雪十九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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