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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炼神(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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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终于完了,拖得够久自己都不好意思,最后一个终曲三天内奉上。罗浅出自青城派,因擅轻功而常为裴心传递消息,与蓝霁私交不错。

蓝霁找了个僻静地方细问后知道这一路上风平浪静,到了离城五十里的小饭馆罗浅喝了一杯茶便当场翻倒,等醒过来炼神丹就已经不见了。将那端茶上来的伙计揪出来问话那伙计一问三不知,罗浅看他身上也不似有武功的样子便报了县衙将他和老板先拘起来再说。

罗浅把经过详细说明后问道∶“会不会是唐门的人干的?”

蓝霁摇头∶“他们要拉拢王爷再怎样不至于从我们手里抢东西,否则即便没有伤了你也是削了王爷的面子。”

罗浅松口气道∶“既然这药不必送了也不算误事。”

蓝霁却道∶“如今最大的问题是这药被送往何处。第一,那人显然是奔着炼神丹而来,这说明王府里有内奸,第二,那人知不知道炼神丹的副作用,换句话说,是不知道所以抢还是知道了才抢,第三,这炼神丹是给谁的。只有咱们王府有炼神丹,现在是什么时候岂容得出事。”

罗浅听了不由也紧张起来∶“这药原是从禁内出来的,武林中除了唐门炼药的怕没有几个人清楚底细,难不成……”

“我担心的就是这个。”蓝霁望着不远处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道,“一旦出事王爷就逃不了干系,有人是要抢先动手了。”

蓝霁请罗浅先回王府而自己留下来,罗浅知道裴心的情报网大半已转到蓝霁掌控之中既不愿自己插手也就罢了。看着罗浅策马离开后蓝霁将京城里裴心的钉子细细拨拉一遍挑出几个人来安排下任务去,自己住到得宜坊里蓝家在京城一处铺面的后宅。等到当日夜里便有消息陆续递过来但价值不大,蓝霁只在破晓前小睡了一个时辰。次日中午从李微贤府里传来一条消息说皇上今晚在宫中赐宴李微贤纪云起。

蓝霁听了思索半晌传下令去∶“请陈步天陈大夫过来。”

小半个时辰后陈步天夹着医包匆匆赶来。此人年纪不过三十出头,眉长眼细举止沉稳,因着一手好医术又能言会道而成了京城中高官显贵的座上客,除了裴心与蓝霁却无人知道他是药王陈丹羽惟一活下来的儿子。当年陈丹羽出逃时家中老小不及逃脱几乎皆为敬泰皇帝所屠,只有这陈步天被奶妈抱着藏在倒扣的水缸里躲过一劫。他随奶妈逃到北边后靠着父亲所留医书成名,也是他再制炼神丹救了裴心一命。他如今到天子脚下行医是却是有他的目的,那敬泰皇帝已死,姓陈的人又多如牛毛谁也不曾想到把他和陈丹羽联系到一起。

蓝霁将炼神丹丢失一事告知后问他∶“这炼神丹的药方自然宫里原来是有的,可敬泰皇帝驾崩前亲手烧毁了它,王府里只有一半,若不是先生在……,如今除了先生可还会有谁知道配方?”

“我父亲。”陈步天的表情苦涩起来,“炼神丹配方复杂,不光是各味药的药量问题,前后顺序也极有讲究错了一处都不行,其他人即便得了药也解不出的。”

蓝霁正色道∶“令尊难道现在京城搅进了这趟混水?”

陈步天愕然道∶“父亲?他若来了岂会不来见我?”

“我想请教先生的是,这药给健康之人服用会如何?”

“炼神丹对健康之人无效,服用后身体会虚弱一段时间而已,只有身体极虚弱或体内带剧毒才会激发药性,令人有脱胎换骨之感所以才叫至于死地而后生。这是父亲写在药方上的。”

蓝霁听了便笑一笑道∶“那么用在唐门的相思上呢?”

陈步天低头思忖了一下慎重道∶“相思其毒缠绵肺腑以制幻为要,炼神丹能够强行驱毒以护其肺腑,但炼神丹里一味辛朴子与相思里的罂粟籽却不相容,这两味药碰到会怎样我没有把握。”

陈丹羽的当年事宫里封锁得严陈步天并不清楚,但裴心查过所以蓝霁也知道。这炼神丹多年来无人窥探是因为药方不全制不成,而那传说纷云的副作用更没几个人知道,当年知道的几个人都被敬泰皇帝灭了口,燕王裴心陈步天不说自己不说这就是个秘密,即便有人探得它出了燕王府也不敢拿它救人或伤人,无论哪种理由都代价不明。有了陈丹羽插手的可能炼神丹才发生威力,也可猜测它的终极目的。那神龙不见首尾的药王终于出手了,虽然蓝霁困惑于这一天到的如此之晚。

当日黄昏庆安帝朱临涧在诺生园设宴,只请了李微贤纪云起,席上除了朱临涧本人还有他的宠妃、今年年方二十的敬妃。

纪云起悄悄打量了一下这敬妃,见她虽非倾城美色却娇俏活泼,看不出已为人母。她的儿子朱磐是庆安帝最小的孩子,只有三岁已经封为洵王,这等荣耀原只属皇后所产之子独享自然引得朝臣议论纷纷。纪云起也不赞成,但皇上已老洵王尚幼,敬妃出身平平绝无力量为儿子争夺皇位,他也就没有苦诤。这次进宫前庆安帝已差人透出话来请纪云起多关照一下洵王,显然庆安帝已考虑到了身后事。

入得席来纪云起瞧着朱磐天真稚嫩敬妃也一团孩气更领会到庆安帝的苦心,这样一对母子要在深宫内生存下去着实不易。庆安帝须发皆白这一场大病后形容憔悴早没了当年随敬泰帝南征北讨打下江山时的英气激荡,李微贤看在眼里心中唏嘘不已。此时夕阳落尽空留天际一丝霞光,仅这一丝霞光也映照得两个老人黯然失色。纪云起心下一叹∶都曾是少年英姿指点山河的人物。

敬妃膝上抱了儿子一脸满足,看向帝王的眼光娇憨可怜,纪云起的容貌不过让她多瞧了一眼而已,纪云起想她得宠也不奇怪。

酒过三巡,庆安帝将幼子正式拜托得到承诺后便聊起陈年旧事,气氛渐渐宽松起来,朱磐困意上来歪在敬妃怀中酣睡,庆安帝便教敬妃抱了他先行退下,继续和两人闲谈。纪云起酒量向来不坏此时却有些不胜,想着皇上面前不可失礼便停杯夹了菜肴压酒,但头脑仍是慢慢昏沉起来。耳边听着庆安帝和李微贤的笑语,开始还能勉强回应后来只觉耳边嗡嗡不已只余杯盘轻碰的声响。相思不是夜间才发作么,纪云起担忧起来。李微贤见他神情恍惚又知道他中毒便替他道歉只说他近来体弱撑不住了。庆安帝也瞧出他最近消瘦得厉害便吩咐身边随侍的大太监段和平去备轿并唤御医去纪府诊视。

段和平是侍候庆安帝二十多年的心腹太监,他在宫中的地位之高何人不知,教他亲自去嘱咐自是对纪云起示恩。岂料就在段和平消失后一会儿忽听一声暴喝就见纪云起隔着桌子扑向了庆安帝。他动作极快,刚才的迟缓木讷一扫而空,手指尖转瞬已抵达庆安帝胸口,竟似要直□□去。因为今日算是家宴在场侍奉的只有两个小太监和两名宫女,都反应不及愣在当场。幸亏庆安帝有底子在当下脚踹桌腿连人带椅子向后滑去让纪云起伏在了桌面上,劈里啪啦碗筷坠地汤汁淋漓才惊醒了底下人,宫女锐叫着奔出去喊人,太监扑过来要按住纪云起被他打飞出去。

李微贤大喝道∶“纪云起,你要弑君么!”

纪云起猛地哆嗦了一下然而立刻一拍桌面窜了过去抓向皇帝。这一下来得急,庆安帝来不及起身只得连椅子再退,教纪云起撕下了他半幅衣袖。锦袍撕裂之声教李微贤惊恐不已,纪云起显然是不能自控,可无论如何只是弑君啊。他赶上去抄了汤盆便朝他后脑砸下但被躲开了。纪云起不理李微贤眼睛只盯着皇帝,他一手撑在地下正好压住一支银筷便握住了扎过去正刺入他小腿,筷子穿过肉去痛得庆安帝刚站起来又跌下。纪云起□□这次朝胸口猛扎,他离得太近,庆安帝清晰地看到他眼睛里浓浓的杀气,嘴角半抿着一弯凉红。筷子已经点到了胸前,庆安帝等着那致命的一击时却见纪云起一顿,有一只手拂了过来,轻轻一点便教银筷险些失坠,然后便看见段和平沉稳的脸出现在纪云起肩膀后面。庆安帝绷紧的肩膀松驰了下来,只要段和平在就能保自己平安,多少次了,都是他化险为夷。

段和平顺手一掌切向纪云右手经脉,纪云起缩手挪位躲过这一掌后滑向皇帝右侧试图用他挡在中间。段和平动作却快跟着晃过来不给他留一丝喘息时间。纪云起不愿与他厮缠又不肯放弃皇帝眼看着艰难起来,庆安帝安下心来后对段和平道∶“留活的。”李微贤旁边听了放下心来,这边纪云起仍然在苦苦支撑,但已被段和平逼远了些。

这时门口处突然传来一声怒斥∶“段和平你还在助纣为虐么?”

沉静的段和平竟然僵住了,尽管那不过是一瞬间却也足以让纪云起抓住时机一筷戳向同样吃惊的庆安帝。饶是段和平反应快到扑过来推开他,那筷子也擦过了庆安帝肩胛骨刺入血肉。段和平的一推力道极重,纪云起又根本不曾顾他当下口唇溢血踉跄出三步远便栽倒在地。段和平护到皇帝身前,庆安帝睁大了眼,抓紧了扶手嘶声道∶“是他!”

殿内的烛火适才已灭了一半,微弱的光线中门口那人双手各抓了什么慢慢走进来,青袍素带面孔温润不大看得出年纪。

李微贤失声叫起来∶“陈丹羽!”

陈丹羽微微侧过头瞅他一眼便又转回来望着庆安帝道,“段和平守着你还能守多久?世间如此得趣教你不肯进棺材么?”

世上有谁敢如此对皇帝说话?李微贤抽了口气喝道∶“放肆!”

陈丹羽嗤笑道∶“放肆也不差这一回了。朱临涧,你把在这个位子上很安乐是罢,却教我在苦寒之地熬了三十年。”话到后来他悲愤了起来,手中拎着的东西扔过来骨碌碌滚到庆安帝脚边,蓬乱黑发下两张惊恐的脸四只呆滞的眼,正是敬妃与洵王的人头。庆安帝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干涩的长嚎,俯下身用干枯的手指试图捧起两颗人头,手一抖将敬妃的头碰落在地砰的一声。他哆嗦着跪在地下手抚了两张犹有余温的脸浑浊的眼泪大颗滚出。他从来都不是软弱的人,骄傲独断一路顺风,若是早年敬妃与洵王并不算什么,但大限将尽之时敬妃的娇憨幼子的童真令他暂时摆脱对衰老死亡的恐惧,他们的存在让他觉得自己不只是一个帝王,没料到陈丹羽这样轻易而残忍地夺走了两条生命也夺走了他的快乐。庆安帝缩在那里,花白的白发苍老的面容突现这打击是怎样巨大。

诺生园外有火把人声传来,是禁卫军赶到将这所房舍围成铁桶。禁卫军统领孙愈待要冲进来却见段和平对他微微一摆手便缩回了脚,识趣地带兵留在外面。

庆安帝猛地抬头显出眼中凄厉∶“你这次来是为了报仇罢?机关算尽却也不过只杀了我两个人,这番却不会再教你逃脱了!”

陈丹羽笔直地站在那里点头道∶“没能杀了你的确是非常遗憾,可我豁出这条命也不吃亏。当初你要我为你制炼神丹给你大哥,然后你将责任推到我身上,为灭口你屠戮我全家致我终生飘零,而你成功登上皇位子孙满堂。可你仔细想想,凭我一人之力如何能混进你这固若金汤的宫中?又如何能制住纪云起?还不是你的好儿子们有样学样与我合谋?你这条命我拿不走自有你儿子来拿,倒要你猜是哪一个呢。”

说到这里陈丹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两只沾满鲜血的手随他的笑声在空中挥动。庆安帝面色灰败,心中暗想那陈丹羽武功不高能够混进宫中的确非他一人可为,自己这十几个儿子中有人要说无人有夺位野心他先不信,只是本以为可以把他们牢牢控制住的。小时候他都曾抱过哄过,长大后生分了有了君臣之礼也还都是他的骨肉。

陈丹羽又对段和平道∶“你我曾结拜为异姓兄弟,我还说我几个孩子任你挑一个去为你养老送终,可他们到头来都死在了你手里。”

他惨然一笑,不知是为了冤死的孩子还是那一段背叛掉的友情。

段和平不开口但嘴唇抿得紧了,后面庆安帝沉声吩咐道∶“杀了他。”

段和平没有丝毫犹疑地出了手,陈丹羽完全不曾抵抗或者做出抵抗的样子就被一拳打中胸口。卡啦啦肋骨击碎的声音暴响后,他仰面朝天地躺到地上,抽动的嘴唇里喷出血沫来,偏偏眼睛里噙了一丝笑意,而后那笑意渐渐冷却了下去。

庆安帝拂开试图搀扶他的太监的手挣扎着站稳了,低下头看看留在地下的两颗人头向段和平问道∶“陈家的人确实都死绝了么?”

段和平垂袖答道∶“奴才亲自检点过,无一遗漏。”

庆安帝略点了头道∶“敬妃洵王厚葬,陈丹羽鞭尸两百午门外示众三日丢弃荒郊,陈家尸骨尽皆剖出曝尸天日,教刑部严查此案有何人参与。”

他扭头看到苏醒过来尚不明所以的纪云起还没开口李微贤抢前一步跪倒在地奏道∶“纪云起被下药控制以致误伤龙体实该严惩,然而良臣难求望圣上原宥其死罪令其戴罪立功。”

庆安帝沉默了片刻答道∶“纪卿家虽罪在失察但朕不会为此事折我栋梁,官降一级罚俸半年仍在原职行走以观后效,至于下药一事配合段公公调查便好。”

李微贤这才松了一口气,显然皇帝法外施恩,否则认真追究起来纪云起停职收监事情就非他所能掌控了。自然,炼神丹涉及皇家旧年□□要刑部严查也需绕过当年事,所以要段公公插手监督,负责调查的官员必然为难。

见庆安帝转身,李微贤和纪云起连忙行礼退出。李微贤见他身形不稳担心地询问∶“可还撑得住?段公公的功力已趋化境非常人可挡。”

纪云起勉强笑道∶“幸好段公公手下留情没有大碍,回去调养几天就好了。此番是纪某不慎差点连累了大人还要大人为纪某说情。”

李微贤拍拍他肩膀叹道∶“我年纪已大身不足惜纪大人正值青春岂能不救。只是大人何时服下了那炼神丹?”

纪云起低声道∶“一言难尽,此事容后再讲。”

李微贤看看四周一片肃杀之气便点点头不再问了,两人在宫门分手各自坐轿回府。纪云起回到府邸时鸾亲自出二门来迎面色肃谨,纪云起便打发了仆佣随她回内宅,只见起居之处安静至极,却有一少年执灯笼候在正房门口台阶下,暗青宽袖纱衣容色清肃。

“蓝霁?”纪云起诧异地出声。

蓝霁略一施礼道∶“纪大人快请进,让我处理一下伤口。”

纪云起便知他都已知晓当下一笑道∶“那就麻烦你了。”

蓝霁举了灯笼带他们进屋后鸾关起房门扶纪云起坐下为他松开腰带拉开衣襟又将桌上的蜡烛移得近了。蓝霁放下灯笼凑过来用手指轻按他胸口几下后笑道∶“不妨,段和平只用了三分力因此于内腑无碍,静养几日吃药运功调一调便好了。”

他从桌上取一茶杯注入温水递给纪云起漱了口,那边鸾替纪云起掩了衣襟捧来一碗热水,待蓝霁投入一颗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丸药便以银匙调开递与他喝了。蓝霁绕到他身后运气于掌心贴在他后背为他清淤化血,花了小半个时辰才收手。

纪云起觉得胸口郁闷消除不少很是感谢又见蓝霁额头冒汗便唤鸾去吩咐厨房做碗桂花绿豆汤来,鸾抿嘴一笑揭开桌上一只白瓷汤盆的盖子舀出两碗绿豆汤分给二人,都是温热的,显然是顾虑到纪云起有伤不能太凉。

鸾解释道∶“刚才阿霁来的时候让我备下这些等你回来。”

纪云起笑道∶“你来得倒快。”

蓝霁喝了两口绿豆汤才抬头道∶“要不是猜到有陈丹羽介入我也想不到这炼神丹还是到了大人这里。”他注视着纪云起用大拇指缓缓描着碗沿似乎在措辞,半晌才轻声道,“可惜还是晚了。”

纪云起直起身∶“是我卤莽急着驱毒险些犯下弑君大罪,幸得段公公及时赶到。”

“大人心情可以理解,相思之毒眼下惟一的解药便是这炼神丹了,可大人怎么就没有考虑过送药来的人是何居心?”

纪云起答道∶“如果是由燕王府的人送来我不会立即服用,可送药来的是承浩殿下的人,你说我能不当场吞下去么?”

原来如此,封号承浩的皇太孙朱鸣远对正统派的纪云起关爱有加并不会有加害之意,便被人利用来消除了纪云起的防心。

“炼神丹莫非有何问题?”纪云起见蓝霁神色有异敏感地问道。

蓝霁望着纪云起丰神俊美的脸只觉得无法开口,他这般人物也落得裴心一样结局真教人心伤了,何况还害了鸾这一辈子。他半天才硬着头皮道∶“大人试想,若炼神丹果真这样好王府里又有为何当初我为救王爷生死一线时却不曾服用?”

旁边鸾听了抚掌道∶“不错,那时候王爷命人将所有吊命的珍惜药物都调了来但没有提及炼神丹,我当时并不知道有它就是了。”

蓝霁放下碗烦躁地起身踱步。纪云起见他如此便柔声道∶“事已至此你不用瞒我,我总挺得过。”

蓝霁烦恼的不仅是如何启齿的问题,他想的是陈步天为陈丹羽之后惟一了解炼神丹配方的人又是名医,裴心的身体一向由他配药调养,若唤他来诊治或有几分希望,可那样一来陈步天身份暴露必祸及燕王。蓝霁想定后正色道∶“不瞒大人,这炼神丹虽有解毒救命之奇能同时也是剂毁身猛药,寻常药求的是治本而此药重在打压,以毒攻毒虽可解除眼下危机然而浸蚀内脏器官,慢慢会有衰竭现象出现。靠加了人参肉桂等的补药顿顿强补着也只有二十来年的寿命,不但如此服药三个月后便不能再享闺房之乐。”

纪云起和鸾听得脸上变色,纪云起半晌才吐出一口涩气喃喃道∶“原来如此。”

他想到怪不得连皇太孙都不清楚炼神丹的厉害以致当宝贝给了自己,旧年陈案自然封得极严,如今皇上知道自己服用了炼神丹如何睡得安稳?

蓝霁以为他只是担心身体,便安慰道∶“我们王府既收藏了这药方又是从我们那里流出来的药自然会想办法为大人调养身体,大人年纪轻底子厚未必治不好呢。”

纪云起勉强一笑∶“你千里追赶来收回此药这份心意我领了,燕王并无害我之心这笔帐我不会算到你们王爷头上,不过要烦请一并追究幕后还有何人指使以洗去王爷的嫌疑。我只有一桩心愿未了还望成全。”

蓝霁是个玲珑心肝如何不明白当下道∶“大人问的可是相思姑娘下落?实不相瞒,小弟原也以为是柳娘将女儿藏匿起来,可实情是相思姑娘在当年大人成婚半载后便病逝了,柳娘心疼女儿又恨大人便将相思姑娘葬在生前所住闺房之内的地下,对外只说是迁居疗养。知道实情的只有柳娘身边两个小丫头,连香桃都被瞒在鼓里。”

他话说到一半纪云起已然呆了,眼睛直直地盯着蓝霁只看他嘴巴动个不停耳朵里一点也没进去。旁边鸾伸手推推他肩膀纪云起如梦初醒般倦然低问∶“你刚才都说了什么?”

“相思姑娘已经仙去,大人节哀。”

此话一出纪云起猛然后仰竟然昏了过去。蓝霁掐他人中待他缓过一口气来帮着鸾将他扶上床躺下,但见他睁着眼,泪水一颗颗滚下来洇入鬓脚。蓝霁喂了他一颗安神丸守着他熟睡后才松了一口气,拉了鸾到外屋坐下。

鸾心里有些怨恨,这蓝霁也看得出倒觉得愧疚。将鸾塞给纪云起固然是为了鸾好,但如今纪云起变成这样以后鸾岂不是要守活寡?蓝霁惦着鸾的将来又惋惜着纪云起的身体只顾低头发愣。

鸾拉拉他袖子道∶“相思姑娘真的不在了?”

蓝霁耷拉着头道∶“这时候难不成我还故意刺激他?那时唐问告诉我我还不信自己去探了探,从柳娘丫头嘴里套了出来又挖开地面看了。”

鸾急道∶“大人这下打击可大了。”

“你不嫉妒么?”蓝霁瞅了她问。

鸾又舀了一碗绿豆汤让蓝霁吃才答道∶“你不用担心我,我已经得到了很多,倒是大人的身体真的能治好么。”

蓝霁不愿骗她便道∶“我会尽力,你劝他宽心一点。”

鸾点点头。蓝霁见她欲言又止想着如今二人立场不同很多话不再能说不由有些失落,起身独自离开了。

次日清晨有御医过来诊视了纪云起,开了张药方都是补身子的。鸾熬了药来纪云起默默接过手吃了只站在檐下出神。到了黄昏下起雨来,越下越大,水珠溅上了纪云起衣角。鸾过来给他披了件衣服柔声道∶“天气渐渐凉下来了。”

纪云起靠在门轴处对着黑沉沉的院落忽然道∶“是我怯懦,竟然没有勇气带了她远走,她不见我我闯进去就是了,那样她定然不至于伤心而逝。”

鸾伏在他肩头握了他冰凉的手温柔地道∶“大人不是怯懦而是肩上负担太重再担不得情字,相思姑娘懂得大人的心知道大人在门外徘徊心里必是欢喜的,因为懂得更不能相见。”

鸾的手背有水滴落下比雨水来得烫手。鸾握紧了道∶“我总在大人身边的,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纪云起微微一震也握紧了鸾的手,雨声嘈杂凉意袭身,教他怎不贪恋手中这点暖意?鸾看他看自己都看得通体透彻∶相思若活着纪云起见过了她或有释怀的一天,可相思死了就杜绝了这份可能,纪云起必然自责到念她一世而顾不到自己。这个男人,负了别人的情就用折磨自己去偿还,最伤的总是他自身故而永远不能真正地快乐。他心中有了相思能够容纳她的空间便很小,可如若她早相思一步那时的他眼中却未必有她,所以虽然觉得遗憾但也无法可想。

两人并肩默默立了片刻,有仆人来禀报说宫里来人了。纪云起迎出二门时有两个人一前一后错着半步已经进来了,前面那人赫然竟是当今圣上,后面撑伞的自然是段和平。两人都着暗绿色菊叶纹织锦绣袍,庆安帝更戴了一顶斗笠半遮了眼睛。纪云起瞧这打扮知道他们不欲人知便不行大礼只问了公公好便将二人迎入书房待茶送上来后关上房门这才重新跪下施礼,庆安帝抬手拦住他道∶“你有伤就免了罢。”

纪云起谢了恩垂首而立,庆安帝那里却没有了下文,屋里一时静得只听到屋外雨落闷响。半晌才听庆安帝清清嗓子道∶“三十多年前父皇起兵朕出力最多因此父皇登基前曾亲许日后由朕继承王位,然而江山到手后父皇开始疏远于朕而属意于朕之长兄,朕仅有这一个兄长,彼时他虽成婚尚无子嗣,朕又与他手足情深这才求助于陈丹羽秘制炼神丹找了机会给他教他再不得有自己子嗣,然后嫁祸陈丹羽抢在前头灭了他全家。父皇未必不明白但事已至此他惟有传位于朕,朕登基后专辟宫室奉养了大哥天年,没料到陈丹羽居然忍了三十年后混进宫来伤朕至深也害了你。”

这些话绝非臣子所该知道,纪云起听得惊心但并不恐惧因为他清楚皇上垂老去日无多又非在乎身后名声之人,何况如今坐实了有皇子蠢蠢欲动皇上断不会折了皇太孙的臂膀,这话说给自己无非是给一个交待去了自己的疑虑。

庆安帝一口气说完后便喘了起来要段和平输了些真气才得平复,伸出青筋凸起的手端过茶杯喝了口茶叹道∶“朕得之炼神失之炼神,为它多少人受了煎熬,如今炼神丹再度出世当真报应不爽还连累了爱卿你。朕这几个儿子里老二老三老四有各自之能但谁也不服谁,我虽略嫌鸣远那孩子霸气不足但至少他是正统且会对各皇叔留情,换了别个都将是一场浩劫,我朝开国不过四十余载根基尚浅好不容易让百姓休养生息充盈国库,北边西边异族虎视眈眈,容不得自己人先乱起来。爱卿你年纪虽轻华采出众,鸣远日后要倚仗你的辅佐了。”

纪云起伏地朗道∶“微臣资历浅薄才能有限但愿竭尽全力以保国安。”

庆安帝微微一笑。纪云起与李微贤不同,李微贤坚持的是正统,而纪云起眼中心底念的是国是民,因此当年往事他只能告诉纪云起而不是李微贤。他原想将鸣远的妹妹许给他的偏偏毁在炼神丹上,这么一个人真是可惜了。

庆安帝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也得到了预想的回答,身后段和平微弯了腰轻声劝道∶“更深夜寒皇上该歇息了。”

庆安帝点点头,段和平便奉上斗笠细心替他戴好,纪云起将他们一直送到大门眼看他们上了轿走远才转回来。书房里留着宫中特制的熏香余韵,里面夹裹了衰老带来的内脏腐败发出的味道,这才是深宫重门里真正的味道,所谓炼神其实是炼魔,挤榨出人心里被良心包裹的贪婪恨怨,炼神丹不过是个结果罢了。纪云起厌恶这种味道于是敞开了房门离开,夜风吹进来翻起桌上的纸张,纯白的宣纸飘落在庆安帝带进来的足印上吸了水再挣扎不起,只在风里微弱地抖动不已。

陈丹羽行刺一案交由刑部审理,因为人已经死了牵扯的又是皇家秘事最后抓出几个沾边的官员来顶了案算是给众大臣一个交待,可谁都明白这案子底下埋着炸药,翻出来就要血肉横飞故而都不出声,宫里也无话。

陈丹羽的死讯蓝霁没有瞒陈步天,次日就告诉了他。陈步天听了脸上震动手上拿的药罐掉下来被蓝霁接住了。

陈步天颓然坐下道∶“那时我年幼对他全无印象只听奶娘说他是个药痴所以才配出炼神丹那样的东西结果害了自己不算还祸害了全家,这么多年音讯不通我却还是存有希望能见他一面,毕竟他是我世上惟一亲人了,没料到离得这样近了他还是不肯来见我一面,他一定知道我在这里的。”

蓝霁劝慰道∶“令尊必定是觉得对不住你无颜来见且怕给你带来祸端,他知道你承袭了他的医术必会瞑目。”

“我只是想看他是什么样子,叫他一声爹。”陈步天声音低下去,“其实我不喜欢学医,只念着做这一行再见到他的可能性大一点。”

陈步天有些失神,他幼时吃了不少苦,因为穷困和颠泊。奶娘是个明白人,去世前将前因后果告诉他叮嘱他莫要报仇,后来燕王不知用什么方法探得他就是陈丹羽的儿子将他招揽入府他才首次看到那张引来大祸的药方。对父亲的感情很难用一个字表达,既眷恋又怨恨,多少年来翻来覆去地想该用什么态度来见父亲现在都用不上了,心里本就开了一个大洞渴望填补这下子彻底绝了希望更觉得空落无着。

此后陈步天对纪云起的身体格外关心日以继夜地试配药方,因为与当年的裴心不同纪云起没有致命内伤素来底子又佳经得起虎狼之药,陈步天对炼神丹也极之熟悉,这样一个月后到底配成功了一张药方可抽丝一般化减炼神丹的副作用使他免于裴心的命运,但经过这番折腾纪云起的身体大不如前天天的补药再省不得了。

无论是对李微贤还是对朱鸣远纪云起都三缄其口并不透露是蓝霁在为他寻药,蓝霁来探访纪云起皆在夜晚匆匆来匆匆去将纪府上下俱都瞒了。如今燕王处境微妙,庆安帝对他尤为忌讳,众大臣都在私下猜测皇上是否要拿他开刀以替朱鸣远清道,眼瞧着重阳节就在眼前众王都会来京,若要动手真是绝好机会,京城里表面一派宁和底下暗流涌动都在暗暗揣测押宝,却皆未料到十月初一寅时三刻庆安帝驾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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