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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无法醒转的梦(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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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舞在风中入定,插着匕首的背脊潮湿一片,无法回头也可想象鲜血汩汩流出的伤口有多么深且长。

习惯了就好。

年少时弟弟逝去,手中捧着的新绣出的同心结跌坠,那时用去了平生大半的力气哭泣。扶剑任平生,跨出府门的那一刻,千金小姐步伐飘逸,差点狼狈地摔了一跤,绊脚的小石子被踢出去很远,飞出漂亮的弧线,暄城在尴尬的诀别中重生。

这许多年经历的重重,已是关山远,满手血腥与戾气,女子横眉立目,作着不一般不寻常的大事。

弟弟身影徘徊不走,燕舞的心无比静。

眼下这濡湿的触觉与己无关;不远处滑稽的小鹤上蹿下跳与己无关,剔骨般的周身疼痛,于己无关。

牧白享用了将军的血,身心满足,恨不得舒舒服服伸个懒腰。

暄城的表情,与坠仙台受辱的自己一定很相像——远离尘嚣,没有喜乐悲哀的一张脸,白得几近透明,是什么花这样失血?

怀抱将军,发现仇家也没有之前记忆里那般高大,随手扯住将军束紧的发丝,牧白道:“暄城,你适才提在手里的花不是苦葵,是青鸢。”

虚幻的花,轻巧的叶,美目将视线平移到小鹤的身上,淫贼鹤劫放,绝世□□,每一次信他,都在泥沼中更深陷三分。

牧白皱眉,抱怨起来:“若先吞噬暄城将军,以后就没有这样好的血可以饮;要不无浪先走一步?”

沉思片刻,仍是不妥,二老板作下英明决策:“对不住,大老板同我的恩怨还要另算;其实我吞噬了谛望之后,已经不再需要你伺血,你可以死了。”

死之前可以再折磨一下,带着恶意地折磨将军,其实有几分像折磨当年的自己。

痛到无感的时候,才能大功告成;苟活存世的自己不禁有些好奇,向来披靡的将军在□□中是否还能维持一贯素淡的样子,起伏的胸膛中是否也有骄傲的心跳——“暄城,你恩师最喜剥人衣袍,你与重光难保没有鸳盟共枕的时候,他最好男风,不如让我和大老板也见识一下将军阁下的俊挺身材……”

小肉鹤停止了撞圈的傻举,如遭雷击被定在原地。

燕舞的身体簌簌发抖,不堪重负似得,支持着男身的法术被锁住的琵琶骨封存,一介弱女子瞳孔中有了惧意,她明白,发疯一样的二老板绝不是说笑。

一袭黑披风被解下,随着风起,飘着落下半山腰,压住一棵桑树。

“哈哈哈哈哈!”牧白放声大笑,当年,记忆深处不堪提起的当年,也不过如是。

半空没有焰火,这复仇的快意打了折扣。

恶狠狠瞪向小肉鹤,是这好朋友夺去了自己最后的疗伤圣药,中途分神要挟道:“无浪,把我的三三还给我。”

小肉鹤不及反应,二老板又转回头认真剥除燕舞身上所剩不多的衣服。

无人看见牧白眼角的晶莹闪烁,全部震惊在自己的悲伤中。

二老板的心疾只能继续默默隐忍,爱得飞蛾扑火;恨得咬牙切齿,能够剜平的是血肉,抹不平的无边记忆,在他投身五公主府内桂花树下的那刻,支离破碎。

万物幻灭的感觉,目盲一样,伸出双手,抓住的只有笑的涟漪,多么慌张。牧白与重光一样,脱去每件衣袍搜寻着最初的那件,皆不是,皆不是……

贴身深衣的结也被二老板攒在手里,粗心的男子浑然未觉怀中将军不比寻常的娇弱。

挣扎的燕舞被折翅,咬紧下唇苦苦抑制要脱逸的惨呼。

扑棱着翅膀的小肉鹤以身撞圈,发出了他们从未听到过的凄惨鹤呖。

佛说苦海无边。

燕舞的凤目在最后时刻氤氲,荒芜的石桌法术圆圈,困住了小柿子殿下。

在很久很久以前,顾府的石墙,曾经爬来过一个丑陋的男孩子,笔直滚到从不出门的大小姐裙下,毫无愧意外加说话漏风:“借笨王避避,她棉要追我捏。”

踏莲而行的大小姐一脚踏在他背上:“小贼,你是不是偷了旁边鹤府的东西?”

男孩子挣扎着跃起,在半空中张牙舞爪:“臭丫头!你懂个胚!”

……

“啊!”惊呼出自二老板之口。

未出阁的女子上身衣衫尽褪,莹白的雪肌染着鲜血,及时回撤的双手只能仓皇遮住胸前的双峰,凌乱的长发掩不住浑身散发的女子特有的馨香,淫靡得让人不敢逼视。

倒吸两口冷气,牧白直退四步,这局面实在大大出乎他之前的预料:“你……是女子?”

燕舞当机立断,趁二老板呆怔之时,伸出手去石桌上,迅速取走了小肉鹤脖子上的原身圈。

那一瞬,小肉鹤与二老板将女子最美的风光看了个一清二楚。

牧白犹在晃神,无浪却已飞跃而起。

燕舞返身,留下凄凉一笑,直朝山崖奔去。

“燕舞!”

即使跃起也无法拉住飞奔的燕子,大老板无浪只得整个身躯腾空,施展了花蝴蝶一般的绝顶轻功窜到了将军身后。

“燕舞!燕舞!”

带伤的女子穷途末路,终于伫足回身,冷冷看着朝自己飞扑而来的小柿子殿下。

牧白已经回过神,朝这个方向走来。

千钧一发之际,她说得却是:“快,拔掉我背上的匕首。”

神功收放自如的大老板无浪一把将车路将军拉进自己的怀抱,用胸膛挡住了女子的曼妙曲线。

燕舞面上的冷笑慢慢扩大,他们这一男一女抱得这样紧,还能感觉他的手指滑过她的颈项,绕去后背,沿着自己□□的肌肤,一路来到匕首没入的所在。

但是,拥抱根本挡不住山风侵袭,也完全止不住疼痛。

无浪看到女子背后巨大的伤口,动作全然停顿了。

还未拔出凶器,已经染了满手的血。

他猛地抬起头,抱着燕舞一个转身,面对着不远处的二老板。

声音嘶哑,几乎辨不出是出自小柿子殿下的一把好嗓:“牧白,你他妈的给我停步。”

时光静止。

牧白果然停下了脚步。一双艳红的眼睛与大老板的黑眸于半路相遇,视线交错,熟悉的脸孔,陌生的容颜,映入自己眸间的原来真得只剩对方的满腔愤怒。

二老板勾起嘴角一笑,朗声回道:“你他妈的又算什么东西?你早知道她是女子?”

脸色转得不善:“你现在这样抱着她又是什么意思?”

燕舞埋在无浪胸前的脸忽然笑起来了,牵动了背上的伤,不禁弓起身体,双手也环去了小柿子殿下的身后。

鹤劫放不愿搭理二老板牧白,一迳对将军说:“要□□了,你可受得住?”

“快!”斩钉截铁的女子,一闭眼,牙齿紧咬,任由利器抽离的痛楚在四肢五骸泛滥。

“啊……”毕竟是痛的,指甲几乎抠入了小柿子殿下的腰眼,两个一齐颤动,同命鸳鸯似得。

牧白目光悠远,淡淡道:“好,很好!由我来送你们共赴黄泉。”

男女一齐看向他,目光那么清澈,一如初遇时,年少的美男立在竹林中,也是这样的眼神,自己施与了一块糖糕,美男子回以温暖如春风拂面的一笑。

一切思忆,笑着春风,终结于此刻也罢,牧白缓缓抬起手,最后一次叫大老板的名字:“无浪,放心,我会照顾好三三……”

语声哽咽,难以继续,卑微牧白唯一的好友那样狠心背叛,他居然还无法下手。

翻云覆雨的手掌提起又放下,放下又提起。

无浪说:“好,你带三三走吧。”

无心无肺的鹤劫放世子,重复着:“本王回去会和三三了断清楚,将你的三三还给你……”

牧白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倔强地摇着头:“不,你回不去了……”

“敕!”无须任何武器,召唤出体内的浑厚神力便欺身而上,挟着紫色光晕,成万夫莫敌的谛望兽,誓要将所谓的朋友吞噬。

无浪手上提了流萤剑,身后紫色斗气形成冲天光柱。

兄弟对决在即,夹在局中的燕舞始终带着倦怠的笑,在某一刻,不知为何,这笑艳如桃花,几乎要笑出声来。

无浪往前一步,将她护在身后,随手扯下自己的外衣,胡乱塞进女子的手里。

“牧白,这是你我的恩怨,到此为止!”话语中,已然成脱弦的箭般,迎向二老板。

两道悲伤的虹于空中相遇。

牧白没有出手就跌落了下来——“三三……”

无浪的剑猛然刺歪,身形转半个圈,款款落下,看到了身后的魔教四公主。

燕舞披着无浪的外衣,神情有些哀伤:“好了,小柿子殿下,我们沙场再见吧。”

她瞥了一眼沉静的三三,微微颔首。

车路将军率先出局离开,直至身影消失于半山腰,都没有再看鹤劫放一眼。

留在山巅的三个,谁都没能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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