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最终章 人间四月芳菲烬（六）（1 / 1）
我僵硬地转身就看着披头散发的潇湘紫带着阴狠的笑意看着我。
圣剑的光芒是这样温暖，荡涤了我身体里那肮脏的怨气……真好……这样我又是洁净的赤子之身了，这样说不定羽化之后就能回到众神寂灭的九嶷山了……也许还能碰到我的娘亲……在这样温暖的光芒里沉睡是多么高贵的寂灭啊……我特别讨厌潇湘紫，但是因为这个结束我决定原谅她了。现在千里要醒了，我就要羽化了，我不能带着执念去充满圣光的九嶷山。
我在这温暖的光芒里睁开眼睛，我丧失了听觉，只能看到朝昳急速推开潇湘紫，潇湘紫飞出去了，然后落在地上，口吐鲜血……我没有落在地上，朝昳接住了我，他的声音把我的听觉又找了回来，他的手颤抖的放在我的胸口的伤痕上，仿佛想堵住从胸腔里汨汨而下的血液。
我从没有见过他这样茫然无措的模样，他喃喃道：“小九……你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有热气从我的胸口进来，我知道那是朝昳的灵力，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我抓住他的手，说：“不用了，这样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我们都没有注意到潇湘紫一路爬过来，拖出一地血痕，她爬到了朝昳的脚边抓住朝昳的教，抬起头吃力地对朝昳说：“陛下，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也是三十三重天呢……那天是花神的掌印之日，我代表方丈山去花乐宫参加集会，满天的飞花中天君带着你翩然而至，超逸绝伦，看杀卫玠（1）。当时我就想，这个人应该是我的夫君……”
朝昳冷冷地看着她，说：“……但是我却希望我从来没有遇到过你。因为你，我的生命里有了太多了遗憾。”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疯狂的大笑戛然而止，然后双目赤红怨毒地看着我，说：“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和朝昳的开始与你有关，竟然连结束你都要来碍眼……陛下！”她长叹一声，眼睛瞪得老圆，接着就一动不动了。
朝昳低下头看着我，咬开自己的手腕，那赤金色的血从手腕间涌出来，说：“快，快喝。这样能拖延一点时间，我带你去找师父，他一定有办法！”古书有云：天君之血，颜色赤金，凡人饮之可得长生。”说着，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但是体力不支，又倒了下来，我拉着他的手，说：“朝昳哥哥，死之前能得你如此，我已经很高兴了……其实我……早就不恨你了……”
“小九，别说话。”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朝昳哭，他把自己的血含在我的嘴里，喂给我。只一口就让我的灵台清明了一点。
我笑着看他，说：“都到现在了，你还要占我便宜……”
“别说话，小九。”他又含了一口喂给我。
我说：“朝昳哥哥，如果你还当我是妹妹的话，能不能安安静静的陪我到最后……”
他的眼泪流了出来，滴在我的脸上，“小九，我从来都不只把你当妹妹，你不知道你对我多重要，小九，别走……别留下我一个……”
我费力的抬起手来擦去他脸上的泪水，说：“朝昳哥哥……以前……我总以为是你误了我的一生，如今看来……我又何尝没有误了你的一生呢……呵呵，我们这下算是扯平了，以后……各自相忘了吧……”
“小九，别说了……我带你去找师父……”
“为仙为人，各安天命……这场战争何尝不是两千年前的长离桥之战延续呢？……其实我……早该死在那场战役中……这两千年的时间是我算是我偷来的，现在该还回去了。”我看着头上血色的万千流云说，“呵呵……人生果然是一个圆啊……”只是这个圆我没有画满罢了……
我茫然远眺，突然远处一个身影急速跳转而来，微红的天幕下好似一道青色的闪电，我震惊的看着那个身影……那曾经无数次出现在我梦中的身影……他若无其事的跳过甲胄森严的三军，站在我面前……一眨眼，时光仿佛都不见了，依稀还是，那日天真少年，我多想从未错失这千年……（2）
我抬起头吃力的叫他：“千里……”
“别说话，我帮你治伤。”这死孩子还是向以前一样言简意赅。
说着，他面无表情的从朝昳的手中接过我，说：“多谢天君了，不过我看天君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是先去治伤吧。”
朝昳刚要说什么，突然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陛下，老臣接陛下去兜率宫疗伤。”
朝昳看着白胡子的太上老君说：“不是说要你和太白金星守着凌霄宝殿和瑶池吗？”
“天宫一切都好，天庭外面妖族的兵力也慢慢退回西泽去了。我等听说陛下受伤之后就立即赶过来了，帝后已经薨了，这件事陛下还要给天下一个解释，现在要先治好伤，万望陛下以天下为重！”人老了就是比较爱唠叨。更何况还是个道士，自然是更加神神叨叨的了。（……）
朝昳看了我一眼，我也看着他，千言万语，一切尽在不言中，我和他这一生只能做兄妹。
他苦笑说：“小九……终究还是这样啊……”
太上老君指挥神将迅速的将朝昳运走了，期间千里一直没有抬头，用功帮我调息，可是我知道已经无力回天了，不过还好有朝昳的两口血，我可以多撑一会儿和千里说几句话。
“千里，够了……陪我说几句话吧……”我握着他的手轻轻的摩挲着，真好，这只手终于不再像我在万妖宫里摸过的那样，冷冰冰的像一块雕塑了，手虽然还是冷，但是总算是有生命的了。
“师父。”他抱着我，眉眼中第一次出现了无措和不舍。
他活着的时候我死了，我们注定无法相守。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死。
我看着他的脸，由衷地对生命感到不舍，原来姻缘是这么奇妙的东西，它让你明白生命的意义。从前在蓬莱修道的时候，我们的佛理课老师让我们想过生死的问题。娘亲羽化后，我便晓得生死有命，不能强求。活了万儿八千年，在芳菲阁中阅尽世间生离死别，我以为我已经彻底从生死的迷雾中超脱出来了，可当我看到千里的脸的时候我才发现我不过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我是如此不舍，不舍得现在抱着我的这个少年……人死的的时候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生命的流逝，就像我现在这样……我的手臂变得很重，但是我真的很想再摸一摸千里的脸，我把手抬起来的时候千里握起我的手，他把我的手放在脸上，我突然就觉得圆满了。我笑了，说：“千里，真好，临死之前……还能再见你……一面真是太好了。”
他的眼眶红了，说：“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活我，没有你哪里都一样啊！”
“傻话。”看着他的泪水我的心突然坍塌了一般，我说，“千里，我就要死了，所以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他点点头，说：“恩。”
我笑了，道：“千里，我爱你。”从你死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了，我爱你，千里。
说出来之后我莫名的喜悦，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我说：“呐……千里，你知道我一直很害羞……如果你告诉别人怎么办呢？所以……”他不说话，只是看着我，带着浓重的悲伤。
所有的一切……都忘了吧……
我把手放在他的头上，隐隐凝结灵力。他应该有崭新的人生，为了我这个老太婆，他失去的太多了。现在我能做的只有这样了，我闭上眼睛暗中使力……他抓着我的手，说：“不要消除我的记忆！这是我这辈子听到的最好的秘密我不想忘了它。”
我看着他，泪突然就迷了双眼，我叹道：“傻孩子……”
相思只怕不相识，相见还愁却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