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1 / 1）
然而很快，白流空发现，这片密林除了马匹的喘气声、车夫赶车的声音，便再也没有一丝声响，寂静得让人心悸。
人对危险有一种天生的直觉，就像此刻，白流空敏感地感受到一丝不适感，她淡淡地退后了，缩回了马车里。看着车夫赶车的背影，犹豫了一下，开口：“你也……”
就在此刻，变故突然发生！
一声兽吼猛地传来。
电光火石之间，她看见马车前方有一只猛兽横跃而过，犹如放慢镜似的，她看见了它身上流畅矫健的线条，以及深灰色的皮毛。下一秒，它已经一下子把车夫扑倒在地。
马匹受惊，撒开四蹄狂奔。
白流空大惊，从窗户回望，瞬间便认出了那是她曾经在边关草原上遇到过的——狼。
只是，为什么这里会有狼？而且不是一只，而是一群——细看之下，起码有□□只！
那名车夫被咬住咽喉，在地上挣扎抽搐，但是显然已经回天乏术了。
白流空咬咬牙，心道：对不住了。便拾起马鞭，猛地一甩，马匹吃痛跑得更加快。
然而后方，已经紧紧地缀着几只狼。还有一只已经奔跑到了与马车并排的位置，跃跃欲试想扑到窗台上。
怎么办，怎么办？这辆马车的窗户和门都仅有一块布帘遮住，若是被追上了，那便毫无容身之所，将不堪设想。
白流空忽然一个激灵，猛地在车内一个箱子里翻动，片刻便翻出了一张弓和一个箭筒。
看着那长弓上熟悉的花纹，白流空眼睛一酸，心里不期然泛起疼痛。
下一秒，她的眼底已经闪起了凛然的光芒。白流空咬咬牙，把长弓背在自己身上，爬到了马车门处，借着门柱突起的装饰，手脚并用地爬到了车顶处。幸好车顶较为平坦，她趴下身子，双腿紧紧地缠住了马车背上的横栏，在激烈的颠簸中保持平衡。
她慢慢拿出长弓，搭弓起箭，瞄准了最近的一只狼。
目视前方，目光锐利如梭。
那一瞬间，弓如满月，箭如流星。她的身影，仿佛与高苍月的身姿重合了。
若是在从前，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拉动这张长弓。也更没有想到，一时好奇而学习的箭术，终有一天竟成为了救她一命的法宝……
她的泪腺发酸，眼前蓦地涌上一阵热意。
或许该这样说——苍月，你又救了我一命。
锐利的箭头在阳光下闪烁着冷艳而刺目的光芒。
利箭在弦，一触即发。
******
一向荒无人烟的密林涌入了十几骑人马。
飞鸟被惊起。
那十几骑人马停在了密林中央一处树冠镂空，有阳光洒下的地方。那里停着一辆马车。车顶上有一个少女躺着。她形容狼狈，黑发凌乱地盖住了面容。一手握弓。
那十几人慢慢散开，从他们身后，有一名男子策马走出。
他一头黑发如同鸦羽，于背后蜿蜒逶迤，玉雕似的面容，精致却又冰冷。而那双隐紫色的眼睛，毫无温度，像是冬日的冰原，淡淡一瞥，便能让人如坠冰窟。
听见声音，马车上的白流空慢慢撑起身子，看见隐月，眼睛蓦地瞪大。她微微张口，发出嘶哑的声音：“隐月，你来了……”
隐月冷冷地看着她。
白流空的心忐忑不安，隐月是否已经记起了她？又或是……此刻的他依然是忘记了她的状态？
她不由抬起身子，朝他伸出了手。
隐月策马徐徐走近她，然而，在他眼底，却再也没有了熟悉的爱意。
白流空的心，终于慢慢沉了下去。
死里逃生后的疲劳，急于确认的着急，猛地碰撞，震颤着她的神智。白流空张口欲言，然而下一秒，气急攻心，眼前一黑，便软软地晕倒在地。
******
将醒未醒之时，白流空感到身上有焚烧般的痛苦，如同身坠炼狱，赤焰焚身。
直到一双冰凉的手覆上她的额头，她紧绷的神经才缓缓松弛下来。
半晌，白流空慢慢睁开眼睛。只见隐月坐在床边，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她几乎是惊慌地看着他的眼睛，只是那里依然如同一潭死水，没有一丝波澜。
“隐月……”
下一秒，隐月却如同沉默的火山忽然爆发。
下一秒，他已经狠狠地咬住了她的嘴唇。
是的，是咬。没有一丝怜惜，只是发泄与惩罚。
白流空觉得嘴唇很疼，只是她却觉得身上的人更加痛苦，不安，如同困兽。白流空眼睛泛出酸意，伸手紧紧地抱住了隐月的背。
隐月的身子微微一僵，然后慢慢抬起眼，白流空在与他对视的那刻，心中忽然一酸，道：“隐月……”本来想说对不起，但吐出口的，却是：“……我爱你。”
隐月的眼睛瞪大了。
“我好像从来都没有对你说过这句话，对么？”白流空微微笑起来，只是眼泪却同时落下。
没想到，隐月却似乎被这句话激怒了。他低下头，冷冷道：“闭嘴。”接着就狠狠地攫住了她的嘴唇。白流空尝试去回应、去安抚，只是每次都被更强烈地阻止了。最终，她只是任人揉捏地躺着。
白流空头脑一片空白，却直觉地猜到了什么，忽然开口：“我与高苍月清清白白，只是知己。”
听了之后，隐月的声音低低传来：“你知道么……流空，我想过了。把你留在身边最好的方法，莫过于让你肚子里有我的孩子。”
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毫无回转余地。
白流空震惊了——隐月怎么会说出这么变态的话……
只是，想到自己加诸在他身上的痛苦，她又心软了，慢慢伸手抱住了他，温柔地一下一下轻抚他的背，默默地许可了他。
沉默了一会儿，隐月道：“你不推开我吗？”
白流空的回答，却是猛地抬起头，在他唇上用力一亲。
一切不需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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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河蟹走过……
作者有话要说：
☆、永恒（结局）
从隐月口中，她得知了他们正处于南朝境内靠近西边的一个山林里。此处散落着十数座小镇，冬季有白雪皑皑，夏季有溪水小鹿。此时北绥皇族正在自相残杀，战火恐怕又要重燃。他们在此处避世，等风头一过，才能离去。
白流空听着，没有说话，也没有多问。只是心想，或许一直留在这里会更好。不管外事如何纷扰，她猜想自己已经承受不起再一次的打击。
就这样在这里，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过了十多日这样的日子。
观花以避世，前尘旧梦已经遥远得彷如前世的事。只是每当拾起那些碎片，心中总会泛起难言的疼痛。
某日，她与隐月一同下山到集市上采买东西。经过一个小摊档，看见了一个看档的少年。他的小脸满是脏脏的泥污，只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泛着暗绿色的光芒，带着一些狡黠，一些世故，还有几分残存的天真。
看见这样的一双绿色眼睛时，她的心莫名地疼了一下，片刻，这阵疼痛一下一下地泛开。
她不期然想起一个少年。他明明比她还大，却有一双比谁都清澈的眼睛，只是这双眼睛明察秋毫，能看见数十米之外的蛾子，能射下数百米外的鸿鹄，能看穿人的内心，聪慧却又让人心生亲近，乃至怜惜。他的命运与家族，与朝政深深地捆绑在一起，最终还是逃脱不了。
可是，到了最后，她对于高苍月，记得最清楚的，竟是他唤她“夫人”的时候，那温柔的声调，和一派天真的弯起的眼睛。
和隐月回到隐居的地方，却在门前看到一匹马，和一个背手而立的人。
白流空微微一怔，那人转过身来，竟是多日不见的北希葵。
白流空和北希葵各拉着一匹马，在山谷里走着。
此时积雪还未融尽，树梢上落满厚厚的积雪，摇一摇，仿佛能听见雪落的声音。
两人一开始相顾无言，走了一段路，白流空终于慢慢地把这一年的近况说给了北希葵听，北希葵也简单地说了说自己的情形。
看见北希葵那略带心痛的眼神，白流空只能笑笑安抚他。
这份情，她无法承受，北希葵，她也不会挽留。从翎哥哥之后，她承受不起再一份深情。最终，她还是选择了默默逃避。
两人慢慢走着，走着，每走一步，似乎便距离分别更近了一步。白流空低下头，悄悄缩小步伐。
直到走到交叉路口，两人将要就此分别。
白流空忽然转身，凝视着北希葵道：“葵，我一直没有告诉你的一句话，那便是——谢谢你。”
“什么？”北希葵有些讶异。
“谢谢你，谢谢你那时候在狼堆中救了我，所以我可以再次看见这个美丽的世界。谢谢你总是保护着我，不让我受一点伤害。谢谢你在我有危险时保护我，在我悲伤时开导我，带我去看萤火虫，为我取暖。虽然现在我们要告别，但是我相信，曾经有过的美好，是谁也抹不掉的，就好像——翎哥哥和我们相处的那些日子，虽然翎哥哥已经不在了，但是我知道，他现在，一定在天上看着我们。所有在我生命中出现过的人，你，隐月，苍月，翎哥哥，小瑾，凌霜，凌光，安达琅……虽然每一次的分别都会带来痛苦，但是我却没有后悔与他们相遇，因为他们是组成我生命的一部分，他们完整了我的记忆，我的生命，至少让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我是这么地幸运，被这么多人爱着，关心着，包括你，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