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第二十八章 胜负（上）（1 / 1）

Come To Dance的海选比赛内容是30秒即兴solo，初赛内容是一套时长不超过五分钟的完整的舞。

周重霄给了他表格后就再也没管过他，没有帮忙排舞，没有帮忙指导，只任由乔野自己自由发挥，除了海选当天全程陪同。

两人坐了一个半小时的公交才到唐浦体育馆，下车后还走了十分钟，走进体育馆大厅，乔野差点没被这弯弯曲曲的队伍吓跪。

他排在最后，看着前方人山人海，忍不住咂舌道，“乖乖，这架势……”

室内开了冷气，比热浪滚滚的室外要好上许多，乔野摘下脑袋上扣着的那顶鸭舌帽扇着风，还乖巧地给周重霄扇了扇。

乔野排了会儿就不耐烦了，“不就是签个到的事儿吗，至于那么慢吗……”他唉声叹气，然后被周重霄掐了后颈。

乔野缩着脖子躲开了，忽然坏心一起，勾着周重霄的脖子贴在他耳边道，“你说我现在喊一声‘Bboy Shane在这里’会有什么后果？”

周重霄望着他，淡定地一笑，颇为顺手地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啪”的一声响，乔野的一句“靠”应声而起。

他脸上随之滚烫了起来，抓着周重霄双手防止他再度攻击，嘴上直抱怨，“我不就开了个玩笑吗，你能别老动手吗！”

“喊吧。”周重霄淡淡道。

乔野忙道，“我乱开玩笑是不对的……但是你打我也是不对的。”话音刚落，他顿时就觉得自己抓不住周重霄的手了，连忙改口，“我开玩笑是不对的，你打我……也许是对的。”

在周重霄双腕一转脱开他控制的时候，乔野就差跪下来抱大腿了，“师父打我是对的，我那个‘也许’是多余的。”

乔野终于逃过了一劫。

之后他就真的开始担心周重霄会不会被认出来。

周重霄应该也是考虑过这个问题的，所以他鼻梁上的那副墨镜到室内都没有摘下来，再加上上身简约干净的白色短袖衬衣，扣子直扣到最上面一颗，束着黑色领带，怎么看都是个从办公室走出来的年轻白领，和这群打扮得嘻哈范儿的选手格格不入。

没有人见过这样的Shane，所以不会有人认出他。

乔野思忖半天，冒出来一句，“如果别人问我你是谁，我就说你是我叔叔，怎么样？”

周重霄嘴角微勾，声音都冒着寒气，“叔叔？”

乔野嘿嘿笑着往人多的地方躲了躲，自以为能逃过一劫，被周重霄拽回来抽了一顿。

签到后，又是漫长的等待，乔野排在203号，起码要等一个多小时，签到的时候他留意了一下，海选一共有八百九十六人，所以还有七百来号人排在他后面，终于有了点安慰。

他塞着耳机，小幅度地随意跟跳着，巧妙地避开他身边的人，转悠了一圈又回到周重霄身边。

他迎着周重霄走过去，忽然抽了风般忘情地做了一个从头到胯的wave，没有性感，只有喜感。

周重霄哑然。

乔野一手撑在他耳边的墙上，摆出当街小霸王调戏良家妇女的架势，眯着眼盯着他的领口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伸手去扯他的领带，帮他解开紧到喉口的扣子。

周重霄扬了扬眉，无动于衷。

解到第三颗纽扣时，乔野盯着他的锁骨已经挪不开视线了，虽然以前也不是没看过，但亲手解开和直接看，显然前者带来的冲击力更大一些。

盯着盯着，乔野压抑在心底里的那股冲动又开始呼之欲出。

他视线微抬了抬，试探性地想从周重霄的眼神中看出些什么……看什么看，他戴着墨镜怎么看？！

然与此同时，他幡然清醒过来——妈的，我做了什么逆天的事？！

“师父你扣那么紧不热吗？”他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象征性地问候了一句。

周重霄只是轻拍了拍他的脸颊，不动声色地又把扣子扣好，正了正领带。

乔野忽然大感无趣，扭头又吊儿郎当地打算晃到别处去，被周重霄叫住。

“紧张吗？”他问。

乔野信誓旦旦，“有什么好紧张的？”

但是报到一百九十号的时候，他就开始坐立不安了。

他独自兜兜转转不停，转得周重霄都眼晕，忍不住拽着他的手腕把他拖到自己跟前。

“不紧张？”一句调侃的反问。

乔野虚了，“紧张……”

“跟了我这么久还紧张？”周重霄略感好笑。

乔野没敢搭腔。

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微微抬起，碰到了周重霄的手，被他顺势握住，用力捏了捏，像是要把信心和勇气悉数灌输给他。

就这么安静地呆了会儿，乔野好受了许多，他抬头，没皮没脸地一笑，要求变本加厉，“抱一个就更不紧张了。”

老实说，海选这30秒，乔野压根没准备。

他上去一通自由发挥下来，五个评委四个给了pass，过得异常的顺利。

他拿着卡，走出来的时候还是满脸的冷静，看见周重霄的那一刻突然发了疯一样扑了过去，一跃而起，抱着他的脖子，两腿往他腰间一卡，整个人扒在周重霄身上，兴奋地大吼，“我过了！”

周重霄踉跄了一下，稳稳地接住了乔野这只大型的无尾熊。

旁边的人频频侧目这一对奇怪的组合，乔野全然不顾，把pass卡举到他面前，“过了过了过了！”

周重霄嘴角轻勾，点了点头。

乔野心念一动，歪着脑袋，狠狠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啵得响亮。

周重霄怔了一怔，把乔野从他身上摘了下来，丢到旁边。

这样的心情，周重霄非常能理解，四年前他第一次过海选的时候，也像他一样的激动。

虽然当时陪伴的人，现在已经分道扬镳。

之后，他就想到了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

他还能陪乔野多久？

乔野把这个意外的喜讯通知了所有的基友后，开始认真备战复赛。

海选和复赛的时间间隔很短，只有二十天，三个星期不到，乔野之前只准备了舞曲，动作大致在脑中有个框架，细节还没编排，这样一算，时间似乎很紧张。

为此，他不要命地翘了英语补课，每天晨跑完后，回家冲个澡，带上补课资料出门，去那个小广场排练。

自从那次争吵过后，林芳菲对乔野跳舞一事也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只要不影响学习，没必要赶尽杀绝。

这半年来，在林芳菲的印象中，乔野的表现差强人意，自律、自主，所以她也给了他一定的自由。

所以当她接到补课机构电话说她儿子旷课旷考的时候，她才感到格外的愤怒。

两天后，她找到了乔野的pass卡。

但她忍住了，翌日，她亲眼见证了乔野的一天。

当天，母子二人又大吵了一架，而那一天，就在复赛前夕。

吵架的内容无非三个：

一、补课是要钱的，我赚了钱给你补课你还逃课，我是嫌钱太多没地方花给你挥霍的？

二、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前提是不影响学习，你现在为了这个劳什子的比赛逃课，不能原谅！

三、那个男的是谁？

“他是我物理老师！”

“我见过你的物理老师，根本不是这个。”

“他教三班八班的！……”

“那你怎么会认识？！”

“……”乔野说不出话了。

“总而言之，明天你给我好好去补课，后天呆在家里，哪都别想去！”

“后天我比赛！……”

“不准去！听到没！”

“为什么啊？！”乔野几要崩溃。

林芳菲森然沉默着。

半晌后，乔野第一次在她面前服软了，低声下气地哀求，“妈，我保证，就这一次好不好？考上大学前我不会参加别的比赛了，这一次你就让我去吧……”

“不行。”林芳菲严辞拒绝。

乔野大吼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林芳菲注视着乔野，伸手道，“把他电话给我。”

乔野誓死捍卫着周重霄的电话不让林芳菲知道，手机二十四小时不离身。

他敢这么做，林芳菲就敢二十四小时监控他。

她意识到比乔野跳街舞更危险的事就是他一直跟着这个所谓的物理老师混。

乔野这两天用尽浑身解数和他妈斗智斗勇，奈何这两天是双休日，林芳菲真的可以做到全面监视，连他偷偷出走的机会都不给，就连比赛当天凌晨偷偷开溜都被林芳菲发现。

六点的时候，在崩溃边缘的乔野打了一通电话给周重霄，说自己今天去不了了。

周重霄沉默片刻，留下一句“知道了”。

乔野整颗心坠落谷底。

在那颗心跌得粉碎之前，周重霄问，“在家？”

乔野颤抖着“嗯”了一声。

“等我。”说完这句，他挂断通话。

约摸六七分钟后，他们家的门铃响起了。

林芳菲比乔野先一步打开了门，这也是她第一次直面这个“拐”走她儿子的男人。

意外地，很年轻，却没有他这个年纪的浮躁，穿着得体，身姿笔挺，脸上带着礼节性的微笑。

是个有教养的人。

林芳菲打量他片刻，道，“进来说吧。”

在她转头走向沙发的过程里，周重霄搂着乔野，给了他一个短暂的拥抱，紧贴着他的耳朵说了一声“放心”。

乔野红着眼地点了点头。

这是一场堪称融洽的交谈。

尽管林芳菲问得咄咄逼人，但周重霄却答得泰然自若，没有起一点争执。

渐渐地，林芳菲锋芒微敛，语气也平和下来，“这半年我已经管得没有那么紧了，但后果呢？他逃了补课就为了准备比赛，你说荒不荒唐？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前提是不影响学习，你说说看他这算不算影响学习？”

周重霄淡淡地扫了乔野一眼，点了点头，“确实欠揍。”

乔野拿抱枕盖着脸，倒在沙发上装死。

他话锋一转，“所以，乔野是真的很重视这次比赛，您也不舍得他为此遗憾一辈子吧？”

林芳菲似乎有所触动，她的手盖在唇上，低头思索半晌，道，“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反正他课已经逃了，补也补不回来了，这一次就算了，我可以放行，但乔野这脾性，难保不会有下次……”

乔野为了比赛豁出去了，“我保证！”

林芳菲挥了挥手，做了个赶人的手势，“去吧，比赛完早点回来。”

乔野怔怔望望林芳菲，转而望望周重霄，一时都反应不过来。

真、真的放行了？

周重霄拍了拍他的肩，“准备准备，走吧。”

乔野洗漱了一下，随手理了理头发，迅速换好衣服，带上pass卡上路了。

防盗门关上的瞬间，他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抱着周重霄说不出话。

周重霄拍拍他的背，任他抱了会儿，而后推开了他。

下楼的时候，乔野伸手去够周重霄的手，牵上的瞬间，他不禁心头一震。

周重霄的手心里尽是冷汗。

他一直自以为周重霄是镇定的、万能的、强大的，遇上什么事情都能坦然面对，一切困难都能迎刃而解。

但这一刻，他恍然觉得自己不该这么自以为的。

周重霄和林芳菲对峙的时候，他在旁边一句话都不敢说，缩着头装死，把自己该面对的推给周重霄去承担。

但明明是他应当要自己面对的，凭什么要让周重霄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