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 9 章(1 / 1)
09.
第二天一大早,随着阿丰一阵的吆喝,我们就起床准备往山的更深处走。我一边捧了点水洗脸一边打哈欠,昨晚因为闷油瓶的一句话别扭得我大半个晚上只敢缩在床的一脚和衣而睡,近破晓的时候迷迷糊糊不知怎么回事才给闷油瓶揽回了床中间——想来这家伙也是昨晚被蚊子咬坏了,半梦半醒间就拿我当了抱枕。
所以睁眼的时候我的表情比车祸现场还惨烈。
刚睡醒就受惊吓肯定特别折寿,尤其是“早晨醒来发现自己睡在闷油瓶怀里”这种程度的惊吓。我想着闷油瓶以前睡相也挺好的,难道是和我睡了一段时间被传染了?正胡思乱想,就对上了那双点漆的眼睛,我脸一红急忙挣脱出来——大爷的,早醒了还不知道松开!
他被我的动作惊得一愣,随即松了手。闷油瓶面无表情地下床捡起被我扔在地上的兜帽衫套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我才忽然想起昨晚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你不该靠我那么近的。”
九个字。对于闷油瓶来讲,真是呕心沥血的长。
他是有多愤怒才会说出这句话?
我叹口气。窗外天色正好,透着微光。
阿丰和黑眼镜不知道对那黑店老板娘做了什么思想道德教育,那女的出来的时候头发蓬乱眼睛通红嘴唇哆哆嗦嗦完全没了一开始的老鸨气质。阿宁问她这里深山处的具体情况,刚一碰她她就大哭起来:
“大妹子啊日本鬼子不是人——”
我靠,我斜眼瞟阿丰和黑眼镜,他俩从不对盘到这么臭味相投,好像只用了一晚上。
“我们编了个特民族气节的故事。”我感觉到黑眼镜已经危险地眯起了眼睛“想听听吗?”
“不,完全不想。”
不管怎么说,那老板娘态度陡转,叫了个小丫头带我们上山。小姑娘一看是外面来的人就眉飞色舞蹦蹦跳跳,一路上倒也喜人,胖子和黑眼镜轮番逗她说话。
“小姑娘,喜欢听鬼故事不?”
“不喜欢,不喜欢。”小丫头直摇头“俺们村里头传着的可多咧,你去听听,听完你也睡不着!”
“给我们讲一个呗。”
“不讲不讲,讲出来吓死你们,别想上山了!”小丫头嘴上这么说着,自己却也憋不住了“你们不知道,三年前村子里就出过怪事。”
“什么事?”
“俺们村里有个童养媳,长大是要嫁给个傻子的,那女孩不愿意,有天那傻子的麻绳栓得不紧,女的就跑了。”小女孩讲起这段故事来很兴奋,似乎是大人不让她说的“俺娘猜她在山里熬不过两个月,结果果真她就乖乖回来了,回来后就变了个人似的。”
“怎么,变野了?”
“哪里,变得顺顺从从的,尽心尽力照顾那傻子。没事儿就拉着别人的手和和气气地说这傻子如何如何可怜,听得人是哭笑不得。”小姑娘撅了撅嘴“那傻子还不领情,没事儿就打那小媳妇撒气,最后一失手给打死了!”
“诶哟,真惨。”胖子三心二意地感叹着。
“可怕的在后面哪!”那小丫头瞪大了乌黑的眼睛“大人们收拾这女孩尸体的时候,才发现她怀孕了。大家都感叹,可惜哟,一尸两命。可是就在下葬的那天……”
小女孩皱了皱眉“俺带着俺弟去凑热闹,那女的就躺在草席上,结果……结果……”
“诈尸?”
“……我亲眼瞧见的,她肚子里的东西还活着,在动呢。”
那时候小丫头把辫子甩在嘴里攀上路尽头的铁索招呼我们过桥,这句话就咬进了她乌黑的发根。我只来得及疑问一句:
“东西?”
“对,那东西咬破她的肚子爬出来了。”小女孩在我前面的铁索上爬着,像山谷的另一头挪去。
“那是一条蛇,一条透明的蛇。”
在经历一切事之前,我在山谷里攀着一条铁索,脚下是透明又凛冽的黄土高原。听着小姑娘口中的鬼故事,我笑着想你放什么厥词,这个时候,肚子里怀着蛇胎这种事,也只有杭州西湖边儿才会听到。胖子在我身后嘟嘟囔囔着葫芦娃兄弟大战蛇精,而再远一点儿,闷油瓶就在那里听着我们说话,满脑子是他的无情又多情。
我会说每一段我写下的经历,都是为了最痛苦的那个阶段——而促使我愿意写下那些不堪往事的动力,就是这些埋在山谷里,乘着风,一无所知又近乎愚蠢的云淡风轻。
这多蠢。许多年后身边围着一帮听故事的小孩,男孩子手里抱着漫画,小姑娘穿着蓬蓬裙。我看着他们惊恐又欢快的眼睛讲着些不着边际的奇门遁甲莲花箭,却又压低了声音——
——我最想告诉你们的故事,是关于一段盗墓之前的旅行——
那个时候这个故事还和之后的惨烈无关,只恰好有关一座北方的山,一个有点儿嚣张的村子,我的一群兄弟,还有你。
下了铁索后,小女孩就变安静了,说她平常不敢来这里,因为怕遭狼。潘子就笑了:
“没事,有这个胖叔在,狼恐怕还得吃消食片呢。”
我合着胖子的怒骂笑了两声眼睛就被近在咫尺的悬崖吸引了过去。北方的山和南方的山是完全不一样的,在山西,这些山脉就像是从空气中硬生生撞出来的一块阳光,然后他们变老,变安静,凝成一副燃烧的模样:他们的确炽热,在烘烤的过程中不再可口或者乖巧,更不像某座拢在苏杭水湄的小丘可以把玩在掌心。
“小三爷,你看,这才是山。”潘子站在一块临着悬崖的岩石上吸烟“以前在越南,从来没觉得土块都可以这么漂亮,真他妈的。”
这时海拔已经有点高,黑眼镜就忽然嚷自己嗓子不舒服,要坐一会儿再走。我恰好还没看够这风景,就不顾胖子和阿宁的反对连声说好。
“你又不是你们家花儿爷护什么嗓子……诶诶诶这座山长得真像姑娘的某个重点部位啊!”胖子一边欢呼着一边过去比对,心也一下子跟着重点部位飞了,留下阿宁一个人在一边生闷气。
我正看着一座山发愣,忽然余光里就看到两根奇长的手指指向我眼睛的方向:
“那是什么山?”
闷油瓶这么一问,大家都愣了愣,以为他看出了什么风水,都聚过来。
那小丫头也一愣,接着居然脸红了,瞟了眼闷油瓶:“大哥哥,你结婚了吗?”
……
“我靠这丫头的眼光和天真一样猎奇啊!!!”胖子尖叫。
“诶呀叔叔你说什么呢。”小姑娘脸红得和朵花似的“这山是姻缘山,灵验得很,这位哥哥看着顺眼,是姻缘要到了。”
“我靠,这叫……”胖子忽然噤了声,眼睛都直了。我顺着他的眼光一看——
——闷油瓶已经跪在地上。
我看着他安静隆起的肩胛,说不出话。
一拜。再拜。三拜。
他起身,在一片静默里回过头。
“小哥……?”
他忽然看向我的眼睛:“有灵的山,应当敬重。”他转到我身后,按住我的肩膀,我腿一软就跪了下去:
“你也该拜一拜。”
现在我深刻怀疑我活不到找着墓口的时候,光是平息背后的窃窃私语指指点点我就要吐血了。
结果闷油瓶还一脸状况外的表情无辜地缩在最后,那小丫头正欢快地拖着脚试图和他眉来眼去,把我们这群“叔叔”和他这个“哥”分得越来越远,殊不知这家伙有可能是她爷爷辈的。
他大爷的,没吃着肉还满口腥,背后几个黄鼠狼还嫌你嘴上冒油花……我这种前后不是人的状态自这次行动开始好像就一直都在进行中啊,想着我就吸了下鼻子,吹着山风心里空旷得都可以供我嗷几嗓子了:
啊——我为什么会看上闷油瓶啊——
……怎么连嗷的内容都是他。
我特别想哭着对青春期说姑娘你喂药喂错人了我吴邪已经快三十的小老头一个,整这套甜蜜蜜的小心思,别说心脏,恐怕肾上腺素都吃不消,可这份毒不痛不痒就在那里拧着我的神经巧笑倩兮,没一会儿我就得调整调整呼吸和心率。
我的视线被远处的山扯了过去,宁静的烟雾,恬淡的空气和云,我的心随着山尖一缕柔雪逐渐平静,平静——
平静个鬼啊!
——他妈的刚那座姻缘山是跳出来整我的吧?!我眼光再差看上哪座山不行看上这座?!
我烦闷地叹了口气,自己终究还是被闷油瓶逼着磕了三个响头,这三个首扣完,我都觉得自己嫁了,更别提胖子抹着眼泪支楞着兰花指在一旁姑婆似的拍我的肩:
“我们家天真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我回头瞪他们一眼,阿丰正开心地咧着嘴对着我和闷油瓶指指点点,被我一记眼刀逼着就差缩黑眼镜怀里了,我盯着他看黑眼镜的表情就忍不住嘴角一抽,这一趟沙子淘下来,小花估计得经历一次婚变了。胖子看着也给恶心了一下,走到我身边冲我挤眉弄眼:
“他俩不是特不待见对方么?这是什么情况?”
“相爱相杀吧……”嗯?黑眼镜还真好这一口。
我正和胖子说着话,忽然就听见后面那小丫头尖叫了一声,扭过头去,就看见那小女孩特别虚弱地歪在闷油瓶怀里,那娇喘那红晕,要不是她该长肉的地方真没长肉,我都觉得她是风月老手了。可是胖子特吃姑娘这一套,诶哟诶哟地叫着就跑过去,也不管这姑娘尖叫一声是为了靠谁怀里就把人家给提溜起来放在自己不该长肉乱长肉的重点部位。
“来来来别怕胖叔在呢,啊。”他拍着小姑娘的背转过头去看了一眼矮木丛,不知为什么惊得也大叫了一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我跑过去一看,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一股寒意还是顺着脊梁骨攀上来,颈后已是冰凉一片。
树丛里有一只巨大的眼睛,正阴森森地盯着我们。
我盯着那只眼睛想要尖叫,可意识到时,我已经动不了了。视线无法移开,连手指都跟着僵硬,余光里我看到胖子和那小丫头也像中了蛊似的一动不动,脖颈上的汗已经哗啦啦地留了下来。
我转不了头,不知道其他人的情况怎么样,连提醒他们一句不要看这眼睛的办法都没有!
就在一个晃神的瞬间,我的脖子被某个人硬生生地扭了过去,我偏着头一阵发愣,然后闷油瓶的眼睛就撞入了我的视线。他的语调有点急燥,两手握住我的脖子轻轻摇晃:
“吴邪。”他说“你要看着我。”
看着我。
隔了很久我才慢慢反应过来,我声音沙哑,但是依旧开口了:
“好。”
他似乎松了口气,在我脖颈间的力道一松,我才发现他几乎把我挪到和他鼻子对鼻子的地方,转过头,我看见阿丰正对其他人如法炮制,胖子也逐渐回过神来,看见阿丰离他那么近,尖叫了一声就往旁边躲:
“我靠你是要强吻我还是怎地!”
阿丰咧了咧嘴:“我还怕你的口条过期了。”
“你和小哥没事?”我发问。
“这小哥很精,看了一眼就知道有问题赶紧扭过头不看了。”阿丰嘟囔着去捧黑眼镜僵住的脸。
“那你呢?”
“我……”阿丰顿了顿,显得很尴尬“我不是带着隐形眼镜呢嘛,专挡妖气!”
“可是瞎子也带着……”我想要争辩,闷油瓶却捏了捏我的手让我噤声,我扭过头,胖子正扭着腰站起来,漫不经心的表情,眼神却冷。
我看的出他正做的口型。
他说:“这小子有问题。”
等所有人都恢复过来后,那小丫头就哭丧着脸说她要回家,阿宁给了她一张红票子打发她走,那小女孩走了两步又特不舍地看了闷油瓶一眼:
“大哥哥你要再回来看我啊!”
我脑子瞬间就冒出山西小妞站在风口上等亲阿哥的场景,我靠,还是《走西口》的调子,这可真是虐恋情深啊。我瞟了眼闷油瓶,这家伙不说话,看小孩儿的时候表情还是一等一的面瘫,但这年头女的都好这口,那小女孩娇羞地一笑就连蹦带跳地滚下山去了。
我冷冷地嘿嘿了两声转头就看见闷油瓶盯着我发愣:
“你笑什么?”
“……”
这问题还真他妈一针见血。
“天真在笑这年头,不该情窦初开的开得都皮开肉绽了,该恋爱的还没上床。”胖子拍了拍噎住的我“行了别发呆了,那大眼珠还瞪着呢。”
我跟着胖子往回走,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闷油瓶,他还站在那里皱着眉头,不知是在苦恼情窦初开,还是在想关于走西口的小妞。
反正他肯定不会注意到有一个吴邪,正在撕心裂肺,皮开肉绽地活着。
我们到了矮木丛旁边,阿宁和潘子已经清理了大部分枯叶,刚刚的眼睛已经露出本来的面貌,一只石狮子趴在地上,通身乌黑,表情狰狞。
“这双眼睛太逼真了。”
阿宁感叹着抚摸那凸出的眼睛,似乎从侧面看,不会被蛊惑:“像是埃及人做法老像眼睛时的工艺,明油和点漆提纯精度很高,还有石英……”
“哦,宁大小姐真有文化。”胖子琢磨着蹭了过去“这东西撬下来值钱不?”
阿宁瞪了他一眼:“不,一毛钱都不值,除非你能把这头狮子搬走。”
胖子还真蹲下对着那石墩子敲敲打打起来,我哭笑不得地看了一阵,转回去坐在一边翻水壶。闷油瓶在我旁边看着地图,忽然他开口,声音轻得让我几乎没反应过来:
“吴邪,昨晚我清醒的时候,你在亲我。”
你大爷的,都没试图用疑问句。
我一口水几乎喷了出来,呛了半天战战兢兢地转过头结巴着说:
“我,我是帮你吸……”
“你在亲我的背。”
“……”
他一直盯着地图头也没抬,那表情好像在说“诶呀今天太阳真晒。”
诶呀你昨天亲了我。
是啊是啊。
那好吧咱们接着赶路。
——我多希望事情是这么发展的啊。哥俩好,话家常,然后把手言欢,接着在倒斗的生死途上做兄弟。可是现在我估计我们连做兄弟都做不成了。
我这辈子也没做过什么好色的事,结果看个片儿被闷油瓶抓了不说,第一次占个便宜还被本人这么简单定了罪,我一时呆住,不由自主开了口:
“你多会知道我,我……”
“现在。”他终于抬起头“我现在才知道。”
妈的。
我一咬牙站起身就走,结果被他一把拉住险些摔下悬崖。他就把着我的腰,贴着我的身子,我只觉得羞愤得想要一口咬断他的视线。
是的,老子喜欢你,想要你,但不代表这感情一定要暴露在光天化日下来个鱼死网破血流成河。这是我保有的秘密,凭什么,这是他妈的凭什么——
“张起灵。”我深吸一口气“我知道这很恶心。但是现在你必须闭嘴。你只要有张嘴的趋势我会毫不犹豫地把这个水壶塞你喉咙里,拜托了,你真的什么意见都不用发表。”
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这段子都抻着嚼劲儿在胖子的舌尖打转,没事儿就用来嘲笑我当年的霸气:天真我从没听过这么动听的告白,动听得让我觉得嗓子眼堵得慌——如果小哥当时开了口,说不定还真成了名副其实的哑巴张。他忽然愣住,感叹一声岁月是把杀猪刀,喃喃着如果当年我趁着这一股狠劲把小哥霸王硬上弓,现在也不会他妈的竞折腰。
这非常可笑,没有一柄花烛或者红酒,甚至连月亮都没有。哪怕是在月黑风高的夜晚呢——你就不能给我一个黑暗的环境让我正儿八经的浪漫一下吗?!
哦,吴邪,原来你还在暗暗期待着浪漫一夜。
我被自己打动了,低头哼了一声忍不住对自己冷笑。
我面对的人是闷油瓶。这个人活在动作片悬疑片恐怖片甚至人生哲理片的大排档里,却偏偏不适合八点档。
而吴邪这个名字,听着就天真到矫情。
你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韩剧里出现生化危机?恐怖片里忽然出现粘腻的爱情?
……吴邪的生活里,忽然出现情窦初开的闷油瓶?
我推开他,忽然觉得胖子的形容真他妈合适,情窦初开到皮开肉绽,这个故事又惊悚又悲伤,恰好符合一个哀怨派盗墓贼的口味。
我都快吓哭了。
这个时候天崩地裂一声响,我以为胖子终于忍不住把那狮子给炸了,就赶紧侧身躲过闷油瓶跑了过去。结果胖子也没拿着什么炸药包,只是无辜地摆着手:
“我看见这石墩子有一块是活的,就按了一下……”
我再一看差点一口气吓得背过去,那石狮子的眼睛里忽然涌出鲜红的液体,竟像是留了两行血泪。
石狮留血泪?我皱眉,怎么好像听说过。
结果胖子一看居然大喜,嗷嗷地叫了两嗓子就又冲那狮子屁股摸去,潘子打开他的爪子:“死胖子就你会闯祸,人家狮子都流血泪了再被你吃豆腐那肯定是生灵涂炭,你悠着点会死啊!”
“兵哥哥有没有文化啊你,扫盲班没教你外国史啊!”胖子跳过去扳住那石狮子使劲发力“埃及金字塔里的法老像就这样,法老像流眼泪,说明下面有通道!”
潘子一听还真信了,也跳过去帮他。黑眼镜在一旁哼了一声:“胖子你还学过外国史?”
“嗨,中国社会主义少儿频道天天讲埃及大冒险!电视台总不会骗祖国的花朵吧。”
“……”
就在那个瞬间,一个想法袭击了我的脑海。我愣了一下,随即大叫:“不行,不能动那狮子,快住手!”
可是胖子潘子两个人已经大喝一声把那狮子挪了半寸,我看着底下露出的黑色洞穴,接着涨潮般的回声从里面传出,我心一紧,只能冲他们吼一句快跑。
“这怎么回事啊小吴同志!”胖子脚底抹油一下子窜到几米开外,扭头冲我叫。
“你一定听说过的。”我咬牙“‘石狮目流血’——”
——“‘蛟龙出世,水淹青州城’”胖子脸色发白,知道自己闯了大祸,那个时候,洞口里发出的咝咝声已经覆盖了整个山谷,再也听不清其他声音了。
石狮目流血,蛟龙出世,水淹青州城。
这是个有关昆承湖的传说,相传龙王之子被青州城人分食,唯有一慈母将分来的龙肉还给龙王。龙王念这老妪恩德,告诉她城内将有大难,若见城南的石狮目流血泪,便赶紧逃出青州城。于是那老妪就天天让其子去城南看石狮。有一卖猪血的人因为好奇与孝子攀谈,孝子便如实告诉他。那人只当这孝子打趣,便用猪血抹了石狮的双目,结果石狮忽然开裂喷出水柱,大雨倾盆,洪水猛涨,青州城就此被水淹没。
我们一直奔跑,只觉得双耳灌满了涨潮声,却也想象不出这大山怎么会被这么小的一个洞口出的水淹没。胖子第一个跑不动了,一口气没喘上来倚在山壁上就开始干呕。我们也纷纷停下来喘息,只是我们的脚步刚一歇下来,那涨潮声也忽然没了。我们一愣,死一般的寂静就铺天盖地地压了下来。
胖子回头看了一眼就大骂:“他奶奶的什么‘水淹青州城’,这地都是干的,这季节要真发了水倒好了,没准回头还能在底下村子里领个‘农耕小帮手’奖章啥的。”
我回头想叫他闭嘴,就看到阿宁站在胖子身边,脸色越来越难看。
“除了水淹青州城……还有一句是‘蛟龙出世’吧?”
我看这小妞真被吓得不轻,心说这不对啊,阿宁的胆子比胖子的都肥,刚想安慰她几句,就忽然看到她滑了一下手臂:
“……你们看周围。”
黄土地被我们踏出的浮尘还漂浮在膝盖间,我眯了眯眼睛,发现脚下的土地在以某种怪异的方式扭动。
“浮雕?”
地下渐渐浮出花纹。云龙纹。
“不对,这不是花纹。”阿丰结巴起来“这,这是活的。”
诡异的扭动越来越狂野,渐渐地黄土中的花纹已经从地底破土而出。
——是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