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奴隶盛宴(二)(1 / 1)
初春时节
她是一碰就碎的蝴蝶,带着浑身不堪回首的童年和别人赋予的遍体鳞伤,浴火重生。
宴兮。
四辆黑车整齐划一的停在一栋拜占庭圆顶建筑前,宴兮被推搡着下车,一抬头,砖白色的建筑高耸入云,轮廓突兀的挣脱出来,像一只匍匐着低吼的野兽,呲着尖锐的獠牙。
几滴雨打在发顶,迅速有黑西装上前来为弥蒙撑伞,宴兮泼头被淋了几滴,快手快脚的往伞堆里走。
弥蒙被众星捧月的围在黑西服中间,她没往前走,而是站在原地等着宴兮。
“这是黑帮架势啊。”宴兮赶紧凑上去,“电视剧都这样,不会对咱俩下杀手吧。”
“别哆嗦,衣服都抖皱了。”弥蒙侧头笑了笑,抬手牵住她的手,目光环视,几个上来准备拖走宴兮的黑西服都缩了脑袋,退了回去。
大厅和想象中一样华美高贵,头顶的穹窿看似粗漫却温柔平和,繁复古朴的纹样落在两侧的砖石面上,庄重而又不限跳脱,雄健却又不是雅致。
依着宴兮那点儿从电视剧里锻炼出来的建筑修养,已经看得眼花缭乱了。
“你家还挺文艺的啊。”
“这是我妈当年亲自做的设计,当时还轰动的被告抄袭。”弥蒙挑眉,“这帮大老粗懂什么啊。”
程二当家老脸抽搐了下,距离近了点儿,宴兮才看清,他下颚有条寸长的伤疤,蜿蜒在皱纹之下,不细看看不见。
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人看是有些失礼的,程二当家瞪着眼凭着一脸褶子吓得宴兮没出息的往弥蒙身后躲了躲,弥蒙挑眉替她瞪回去。
“给你添麻烦了。”
“屁话。”宴兮呲着一口小白牙,“我们是姐妹啊。”
“东躲西藏,到最后还是卷进来了。”弥蒙站在大厅主楼梯台子上抬头望着正中挂着的那幅巨大的全家福,“我明明就是个外人。”
“大小姐别妄自菲薄了。”程二当家身侧的一个黑西服讥笑着推搡她,“快走吧,别让您父亲等久了。”
弥蒙踉跄了几步,站定了步子,目光平淡的望着那个黑西服,眼神里一簇簇的火花看得人心惊。
“就你也配!”宴兮笑了笑,一脚踹过去,那个黑西服不知道是被弥蒙的眼神吓到了,还是没站稳,咕噜咕噜的从台阶上滚下去,四肢扭曲的窝在下层哎呦哎呦的叫。
“我们走吧。”弥蒙收回视线,冷冷的笑。
“看你还能嚣张多久!”程二当家咬咬牙。
“自然是能嚣张多久,就嚣张多久。”
非说她们的衣服太亵渎程家的宴会。
宴兮望着衣架上的纯白蕾丝小短裙,心里一阵阵的无力。
谁在家里穿得跟茜茜公主似的,你们一股脑儿的把我们弄过来,我还嫌弃你家配不上我的睡衣呢!
门口等着的人显然耐心不好,一连敲了好几次们。
宴兮本来就烦着,耐性一下子就变炸药了,尖着嗓子就冲外面的吼。
“再催我就让我姐们给你们断手断脚!再催一个试试?”
刚刚被踹下楼梯的小弟惨状深入人心,黑西服们知道,弥蒙一个不高兴,程二当家也没办法,受苦受累的还是他们。
都是聪明人嘛。
果不其然,没人再催了,宴兮慢条斯理的穿好裙子以后还有时间能从房间里找武器。
这是个太干净的房间,除了镜子只有衣架和沙发。
从衣架上拆下几枚铁钉别在裙子里面,又从老旧沙发后面掰了条尖锐的小木条□□高跟军靴里。
拍拍手在镜子前整理整理,开门出去。
明净峒扯着身上香槟色的丝绸礼裙,心里觉得好后悔啊。
明明就是陪他吃个饭,怎么就莫名其妙的被拐带来这么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破地方了。
透过车窗往外看是大片空旷的建筑,没有丝毫灯火,雨丝从车顶浇下来,模糊了视线,天幕渐沉。
“不喜欢下雨?”
苏徵钦凑过来,车里没有开灯,只能听见他低低的笑声。
“不是,只是不太喜欢这样的地方。”
“怕黑?”他抬手开了小灯,昏黄温暖的光从头顶洒下来,将他的轮廓映照在暖意中。
“有点饿了。。。”
前座司机往前一突突,碾过水坑,溅起泥水泼在路旁。
净峒总觉得自己的心情好像把气氛弄得很糟,好像胡扯八道一下,他就会比较开心。
苏徵钦果然笑了,他捏着她的手,唇角弯弯的显得有些坏坏的动人心弦。
他果然很好哄。
“车上没什么吃的。”苏徵钦开始翻腾,摸出个菠萝面包塞进她手里,“先垫垫。”
其实她不是很饿,但面包都塞到手里了,再说自己逗他玩儿的似乎太说不过去了,只好硬着头皮撕开塑料纸,一口咬下去。
冲口的红豆沙香味儿,肚子果真咕噜噜叫了起来。
“我饿啦!”
宴兮站在宴会厅里冲着忙碌的黑衣服叫嚷,来来回回叫了十几次,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一个黑马甲的侍者把她往甜品桌一带,转身就跑了。
一桌子精致华丽的甜品,凡是能叫出名字来的几乎都有。
“有筷子吗?”
一屋子忙碌的黑西服置若罔闻,一个一个都希望能离她远一点儿,再远一点儿。
“算了,没有也行。”
她脱下蕾丝手套往桌子上一搁,无视旁边摆放整齐的甜品勺,徒手从最大的蛋糕上捏起一角塞进嘴巴里。
说句掏心掏肺的大实话,吃的太旁若无人也算一种能耐。
陆续到来的人们一个一个的都把视线聚集在宴兮身上,以及她吃各种有奶油的甜品却没有丝毫奶油粘在衣服上的技能上。
最南边的大门被打开,恭敬有礼的侍者鱼贯而出,排成两行,束手而立。
弥蒙扶着一个帅气的黑西服的手臂,以太后出宫的架势缓缓往大厅中心走,墨色长裙在膝盖前打开缝隙绕到身后拖成近一米的裙摆,胭脂红滚边儿,一字开肩修衬出她美丽的锁骨线条,黑色过踝高跟踩在血色地毯上,她就像是浴火重生的黑天鹅,危险而又美丽。
程见荨从来都是公主命,只是她的父亲强行扭转了她的人生,成为了弥蒙。
她出现的时候,宴兮有些愣,似乎完全忘却了手里的蛋糕,只是怔怔的望着她。
程见荨驾临,程家人眼底的炽热和恐惧让他们几乎撑不出个得体漂亮的表情,一个一个的露出贪婪狡黠的假意微笑。
她不是弥蒙,不是那个默不作声只知道照顾人的女孩儿,不是那个整日整日熬夜只为了一两百字的文章的女孩儿,也不是那个面对明家人表现的极为温柔顺从的女孩儿。
她是程见荨,是被祖父遗嘱亲自指定的,以金融行业和黑道走私为主体的程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只要她活着一天,每一个对程氏有企图的人都要夹着尾巴的活着。
也许她生来就是为了死去的,被祖父当做巩固家族的工具推上众矢之的。
她的存在成功替她的父亲母亲当掉了所有明的暗的攻击和手段,所有程家人相信,只要程见荨死了,那瓜分程氏就指日可待了。
在程氏,被程家嫡系一脉加持的她是无敌的,要谁生就生,要谁死就死。
现在她被掏空了,属于弥蒙的部分人间蒸发,只剩下空洞洞的程见荨。
她在微笑,宴兮却觉得冷。
“为什么回来!”
高坐在主位上年迈的老人似乎生气了,支着拐杖颤抖着站起来,抬手把茶盏丢在程见荨面前,上好的白瓷在女子的裙摆面前粉身碎骨,却没在昂贵的裙裾上留下任何痕迹。
宴兮忽然明白了,想起她对自己讲过的那些故事,原来说的都是她自己,但她都没有说全。
“真是高尚啊。”程二当家从旁边走到老人和程见荨中间,巴掌拍的很是响亮,“爱女儿的父亲为了不让自己的心肝宝贝儿成为家族傀儡,而把亲生骨肉抛弃,女儿却在多年后心甘情愿的回到地狱来任人宰割,哈哈哈。。。真是一出好戏。”
弥蒙冷冷的站在大厅中间,于高位上的老人对视,目光清冷无波,对于这刻,似乎等了多年。
浑浑噩噩的长大,一天天的都在担心自己会被家族那些该死的无聊的事卷成碎片,躲躲藏藏那么多年,猛然间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到了犯罪会被抓紧监狱而不是少管所的年龄了,逃避似乎也变得更疲惫,还不如迎着刀子正式面对来的简单利索。
当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挨得坦荡些。
一块手帕伸到眼前,宴兮愣了愣,转头一看,连忙捂住嘴不让自己吐出来。
明楷南觉得很是心累,自己明明是好心,话说自己什么时候已经让她恶心到要吐的地步了。
“吃多了。。。”宴兮无力的解释了一番,结果手帕随便抹了抹嘴又递回去,明楷南嫌弃的捏着边边接过来,随手往后丢在一个黑西服身上。
“不对啊,你也是被绑来的?”
宴兮这才回味出不对劲儿来,目光灼灼的盯着他瞅。
“胡说什么,我可是程家的准女婿。”
明楷南一搂旁边的粉红裙子,呲着一口亮晶晶的牙,笑得欢畅。
宴兮往旁边儿一瞅,这抖得跟筛子似的姑娘不是程见薇吗?
“嗨?”宴兮试着打了个招呼,伸出手去表示友好,“还记得我么,我们上次见过的,我是那个。。。”
程二姑娘压低嗓子尖叫了一声,拖着粉红色的裙摆转身快步跑掉了。
宴兮一脸的无奈。
我真的不会吃人啊,喂!